千阳山草寇的叛乱规模宏大,阵势如诡邪的山火,从千里之外的千阳山蔓延到京师的据点,假冒天衣署的名义为非作歹,来势汹汹妄图灼烧大夏稳固的王权。虽然看似人数众多不好对付,但几个不自量力的前朝纨绔,率领一群愚昧的亡命之徒,一时难缠,终究是翻不出什么花来。

  夏知瀚知道妹妹靠得住,从始至终没有派兵剿匪,反而把中原的精兵调到北疆协助顾煜。一群不知情的老臣见夏知瀚迟迟不作为,泪眼婆娑大骂夏知瀚昏君。老臣们一会儿抱着柱子就要咔咔往上撞,搞得后辈心惊胆战地拦着老头子们说万万不可,撞柱不成又开始哀嚎国门不幸,当今圣上糊涂得顾外不顾内,辜负了先帝英灵!

  夏知瀚一脸黑线坐在朝堂上看着老臣和新吏互相拉扯乱成一团,觉得自己的当年打仗落下的头痛顽疾又加重了几分。

  夏知秋平常养的私军人数不多,但其中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武艺高超能够以一敌百的豪杰,江湖各路掌门见盟主上山剿匪,也都放下一时纷争赶来相助,这群草寇的失败是必然的。

  果然不出一个月,千阳山的老窝就被夏知秋亲自给端了。

  阴雨连绵,横尸遍野。

  雨水从青黑的天幕落下,流过枯木干裂的树皮,淌过荒草腐烂的根基,在泥泞不平的旷地混合了血迹,积起一个个泛着浅红色的水坑。

  夏知秋孤寂的身影款款而行,倒映在地上血色的涟漪。

  流霜的寒光早已被干涸的血污覆盖,一经冷雨冲刷,锋利的末端一点点落下鲜红的血滴,又融合在水坑里,滴滴答答激起诡异的水花,如同嗜血的魔莲随着美人的步伐徐徐绽放。

  现实与过往的光阴重叠,令夏知秋想起她这些年来的阴晴圆缺。

  十六岁那年,她初登盟主之位,江湖上的质疑此起彼伏,她只身一人负剑,连闯十殿,杀得所有人心服口服再无怨言;二十二岁那年,她背负着世人对中庸和女子的歧视,巾帼壮志酬沸雪,剑气破阵关山绝,带领将士们一举灭了匈奴四部,从此声震世间。

  今天,千阳山草寇看不起她是女子,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开战前的嘲讽声不绝于耳,最终落得个一败涂地的结局。

  夏知秋绮丽倾城的眉眼间如同阴暗的死水般毫无波澜,半面鲜红都是斩杀敌人溅起的血,任由雨滴顺着她散乱的黑发落下,打湿了染血的黑衣。她低沉嘶哑地笑着,一步一步缓缓踩过堆积如山的断肢残尸,将山顶上草寇的破旗狠狠折断,换上一面代表大夏威严的绣金大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夏知秋翩然转身,提剑而立的风姿似仙似魔,面对着凄冷刺骨的风雨,厉声大呵,“只要我夏知秋在一日,就要保江湖一日安定!”

  旌旗在夏知秋身后鼓着冷风猎猎作响,为她增添的辉煌远胜过女儿家的娇艳红妆。她站在流言蜚语之上,睥睨着人间的荒唐。锦布上一朵朵金色牡丹倒映了暗沉的天光,便足够熠熠生辉,使得那锦官芳华万里都黯然失色。

  从私养的精兵到各派的掌门,一律望而生畏,对着夏知秋屈膝跪拜,齐齐高喊:“殿下英明!”

  回声荡破了山岭的寂静,天边的裂缝露出金色的日光,尽数洒在夏知秋带血的身上,见证她畅快淋漓的杀戮一场。

  大夏公主从不是金笼中囚着的凤凰,她是旷野中肆意飞驰的狼。

  夏知秋脚边一个垂死的草寇头领还不肯瞑目,血红的手拽住她的裙袍,得意地咯咯直笑:“别……高兴太早……我们在京城……还有弟兄……”

  “啊对对对。”夏知秋的杏眼生得乖巧,此刻却骇人地圆睁着,沉静的微笑间目光流转,敷衍地俯视他一下,“可惜了,京城的弟兄应该没你们坚持得久,毕竟本宫早就在京城安插了人手,专门给他们下套呢,没想到吧,哈哈。”

  “你……”不甘心的头目白眼一翻,嘴角抽搐着吐血而亡。

  夏知秋漫不经心地一脚踹开那只还停留在自己衣摆的血手,心疼地用衣袖擦擦流霜上的污垢。

  “妈的,这种凝固的大血块子最难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