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剧烈的疼痛如同溅到油锅里的水,噼里啪啦沸腾而起,从心口处蔓延到全身。

  铺天盖地的红色,嘈杂的汽车鸣笛声,锥心刺骨的疼痛,随着逐渐变冷的体温骤然消失。

  “!”

  桑竹眼睛猛地睁开,淋漓的汗水打湿轻薄的睡衣,一张不过巴掌大的脸白得吓人。毫无血色的唇张开,沉重的呼吸声在深夜里异常清晰。

  他艰难转动脑袋环顾四周,是间陌生的浴室。浴缸水哗哗流着,氤氲着雾气,门却大敞开。正对着的是另一个门虚掩着的房间。

  看起来没什么危险,桑竹又疲惫闭上眼。

  “你躺在这里做什么?”

  低沉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桑竹身体一僵。

  那人走过来,头顶便是灯光,阴影洒下罩住他极其有压迫感。他看不清对方样貌,但看清了对方戴着金丝边框眼镜。

  不是认识的人,但自己没死,所以这是穿越了?那这个人,是原身的室友吗?

  桑竹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谢谢……我没事,躺着休息休息。”

  青年的声音清冷,但颤抖的尾音能听出来紧张,像怕生的小猫初来乍到的小声喵喵。

  睫毛氲着雾气,冷汗打湿的衣服贴在他身上,因为曲身露出半截白玉纤细的腰,又纯又欲。

  对方抱着双臂注视着躺在地上的人,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正常人都会觉得,在浴室躺着休息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而对方没有质疑,镜片隔着的凤眸垂下,若有所思。

  “我准备洗澡了。”

  桑竹委婉下逐客令。

  霍念尘看看快满的浴缸,没有挪动步子。

  从浴室到卧室再出去客厅,一路上的门都大敞着,仿佛在邀请他。若不是看到人突然倒地,他也不会进来。

  桑竹不知道他杵在这里做什么,又结结巴巴强调一遍:“我,我说,我要洗澡了。能麻烦你……出去吗?”

  霍念尘歪了歪头,确认桑竹的表情,紧闭的唇角微微翘起弧度,转身离开。

  桑竹慢慢坐起身,只觉得浑身发冷,头痛欲裂,耳边嗡嗡作响。

  他咬着牙站起来关掉水龙头,路过镜子呆愣半晌,又扭头往外走。没走几步,就脱力倚在浴室门口喘气。

  浴室泛黄的灯光描出羸弱清瘦的身段,下滑的领口挂在漂亮的锁骨上,泛着微微的粉色。

  远处的人冷哼一声,关上自己的卧室门。

  关门声并不小,是故意让人听见。

  但桑竹根本没注意到,头痛得不行。他休息片刻,才有力气勉强走到卧室门口,摇摇欲坠的身体突然被一个宽厚的胸膛接住。

  一只大手搭在他额头,还被套上不合身的卫衣。

  室友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冷冷道:“发烧了,去医院。”

  寂静的夜里,黑色的轿车轰鸣一声,驶出小区。

  桑竹窝在副驾驶紧闭眼浑身发抖,意识模糊。

  等候红绿灯的时候,霍念尘滑着手机,最后还是没有拨打私人医生的电话。

  他一脸不耐烦地捏着方向盘,侧身声音阴冷如铁。

  “你在耍什么把戏?警告你,不要伤害他的身体。”

  桑竹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睁开蒙着水雾的鹿眼,好像在问:你说了什么?

  下颌被抬起,霍念尘厌恶的眼神透过镜片折射,桑竹看不真切,嘟囔了一声“疼”。

  镜片后的视线一跳,绿灯亮起。

  霍念尘目视前方,路灯的流光划过镜框边缘,英俊的侧脸冷感十足。

  桑竹脑子一片混乱,涌进来大量信息,砸得他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他这不仅是穿越,还穿进一本书里。

  这是他很早之前看过的小说,与他同名的人在书里是个炮灰海王。和内向不喜欢交流的他不同,原主最喜欢交际,上千条钓鱼手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小说以原主为视角挨个引出绝世好攻们,企图染指。

  一个是高冷孤僻的天才画家,不喜交流。

  一个是年少有为的名导,眼光挑剔言语毒舌。

  一个是禁欲顶流爱豆,唱跳俱佳风光无限。

  还有一个纯情大学生校草,青春洋溢不禁撩。

  这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原主最后东窗事发,被打折四肢,关进精神病院抑郁而终。

  桑竹一目十行看到炮灰结局就立马叉掉,整个人都在发烫,而且控制不住脚趾蜷缩。

  他虽然对同性相交没什么喜恶,但一想到如果是自己明目张胆地主动去跟人交流,还各种手段与人暧昧,就浑身难受。

  而且下场也太惨了。

  如果可以选择,他不想要原主的鱼塘,只想当一个默默无闻,不需要和太多人接触的小炮灰。

  而且头好痛啊,比车祸粉身碎骨还痛。

  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难受让他鼻头一酸。

  “呜……”

  窝成一团的小猫泪眼斑驳,咬着唇克制啜泣声,看起来是不舒服到了极点。

  霍念尘周身气压极低,磨了磨后槽牙,语气温和下来:“再忍忍,快到医院了。”

  车子很快达到医院,桑竹浑身无力,下了车也在双脚打颤。霍念尘在车门口停顿许久,伸手将他捞过来。

  “我……”

  桑竹想推开,又是剧烈的头疼,只好倚着人,被带着蹒跚前行。

  灯光下一高一低两个影子贴得很近,桑竹吸着消毒水的味道和身侧人淡淡的橘香,迷迷糊糊想着:这个室友人真好。

  -

  凌晨三点的医院人并不少,急诊室来来往往喧闹不已。

  桑竹反复念叨着头痛,脑补CT却查不出来问题,又被拉着做了好多检查,最后得出结论是着凉。

  医生便将他安置到普通病人区,然后委婉建议霍念尘之后将人转到精神科看看。

  几经折腾后,桑竹左手挂着点滴,倚着座椅把脸埋进大大的卫衣帽中,光线只照亮鼻尖和若隐若现的下颌线。

  药效发作,他有些昏昏欲睡。

  “还难受吗?”

  坐在旁边的室友问他。

  头有轻微的刺痛,但好歹可以忍受,桑竹感激回复:“好多了,谢谢。”

  对方似是轻笑,低低的声音很近,顺着座椅扶手传过来,震得桑竹手脚发麻。

  桑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笑,也不敢去看对方。略有肉感的唇紧闭,不难看出人的局促。

  自己的反应会让室友看出异常吗?要是被发现不是原主,会不会被举报封建迷信,然后抓起来做研究!

  如果穿书是真的,现在这个戴眼镜的男人,是原主为分担价格不菲的租房费新招的室友。书里只提了一句话,不在文案里,不是主角,肯定也不是原主的钓鱼对象。

  名字叫……

  就在桑竹心慌意乱,不知道怎么掩饰破绽时,对方站起来把座让给其他病人。

  “霍念尘。”桑竹小声喊出名字。

  “嗯?”

  “谢谢。”

  霍念尘语气温和:“不用谢。”

  桑竹提起来的心暂时放下,睡了过去。

  霍念尘回到急诊室。

  “许医生,高烧会导致失忆吗?”

  许医生对他印象很深,记得另一位病人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帅哥。他笑了笑道:“重症炎症伤及脑部才会有可能失忆。你放心,病人只是着凉,高烧退了就没事了。”

  霍念尘出了急诊室,看向不远处的人,眼睛微微眯起。

  帽子被蹭掉,露出青年精致的五官和微卷的短发。秀眉紧锁,鸦羽般的睫毛投下阴影,鼻尖点缀着一颗痣。先前苍白的唇瓣恢复了一点颜色,小巧的唇珠微凸。

  旁边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瞧几眼。如果青年醒着,想必会有不少人前去搭讪。

  霍念尘看许久睡颜,打开手机发了条消息。

  放进口袋的手机屏幕被点亮,不停地震动提示有新消息。他“啧”了声,开启手机免打扰。

  -

  一觉醒来,疼痛已经消失,桑竹发现自己靠在霍念尘的肩头,耳根刷的一下变红,立刻坐直身体。

  “醒了?”

  霍念尘塞给他一杯豆浆,拎着一袋药站起来:“走了,先回去。一会儿我上班,你好好休息,药记得吃。”

  桑竹张口想说谢谢,最后咽了回去,默默跟在身边偷偷打量人。昨天头痛得一塌糊涂,根本没心思观察。

  霍念尘比桑竹高一个头,桑竹得仰头才能看到头顶。

  兜帽差点掉下,他赶紧低头拽了拽帽绳。

  仅仅是一瞥,对方的容貌就勾勒在了脑中。

  棱角分明立体,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框眼镜弱化了锋利感,衬得人彬彬有礼。凌乱的碎发随着走路的动作晃动,露出饱满的额头。

  容貌上佳,一看就是精英人士。

  颜值这么高,怎么在书里都没提几句话呢?还是这里人均高颜值?

  但他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将他和路人进行比较。

  桑竹又觉得霍念尘很熟悉,随后捏了捏帽绳。

  大概只是生病帮了自己而已,以后要小心点,不能让他反感。

  桑竹不自觉咬着吸管,大口啜着豆浆。

  霍念尘余光扫过桑竹低垂的帽檐,腮帮子吸豆浆的时候鼓起来,让人很想戳一下。

  他喉头滚了滚,转而平视前方。

  回到家里,桑竹四处寻找手机,终于在茶几上找到,已经没电关机。

  翻充电器的时候,他看到茶几上散着几个文件夹,好像是什么提案。

  随即他意识到这应该是霍念尘的东西,规规矩矩摆好后,给手机充电开机。

  等候开机的时候,桑竹又不自觉发起了呆。

  他在以前世界父母双亡,一直寄住在舅舅家。自己出车祸死了,不会给他们带来很大麻烦吧?

  好在有买意外保险,不菲的保险费算是报了舅舅一家把自己养大的恩情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霍念尘走到桑竹身边,开始收拾那些文件,移动的手臂掀起很小的气流。

  近距离带过来清新的橘香,香味混着有热度的湿气。

  好像是刚洗过澡。

  桑竹倏然握紧手机。

  屏幕因为人脸识别解锁,慌乱中手指误触到微信。

  主界面打开,满屏的红点,满屏的“宝贝”。

  桑竹:!!!

  作者有话说:

  受性格好轻度社恐没有心机但不傻,万人迷属性来自于他的人格魅力和业务能力。

  攻心机深重,但设的局都会被受有意无意化解。

  攻受都是盛世美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