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宪感觉没什么好聊的了。又选错人了。他起身打算走，对方立刻抓住他手腕。
伍加琳在外面倒是比较收敛。即使是在昂利斯加，Alpah在公共场合恶意释放信息素仍然会被拘留。但陈宪此刻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吐着沙的蚌壳的味道。
如果于显文知道他遇上这种人，估计回头就会想办法扎她小人了。
“手拿开。”
“我开玩笑的，坐下来，我们谈谈。”
陈宪皱着眉头坐下。
“我上次在协会看到过你。”
“我就去了一分钟。”
“Omega进去很显眼的。他们说你身上有点味道，但那表情显然不是同类，那就只能是Omega了。而且你长得也还行。”
“赶紧说。”
“是这样的，我们最近有个游行集会。参加的人数不是很够，如果有Omega来的话，效果肯定会好很多。我就这一个要求，你来，我们拍几张照片就行了。我可以配合你假装见面到毕业。”
“什么游行？不会是那种不穿衣服的吧？”
“怎么可能，公众场合不能干这些，会影响就业。”
“主题。”
“废除Alpha条例，争取Alpha多配偶的合法权利，仅此而已。”
陈宪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别那么吃惊啊。你不懂，Alpha的易感期很痛苦，易感期配偶很容易出事，一死人就是故意杀人或者强奸致死，如果多配偶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至于Alpha条例，这不难理解吧，就业限制和法律歧视太严重了。和你们大夏不一样，我们这边就业限制归税务机关管，政府掌握我们所有信息，这不公平！”
陈宪有一瞬间觉得，可能世界上真的只有于显文是个正常的Alpha。虽然他也没那么正常。
“我不想听你这些理论。还有其他条件吗，这个我不行。”
“有。”
“说。”
“我妈说你是陈相集团唯一的Omega继承人。”
陈若旭非要找他回来，其实就是因为这个。和他同辈的陈家人，几个男Alpha，一个女Beta。早年的移民和现在的大夏不同，因为交流环境封闭，有非常严重的男女宗亲观念，而Alpha不能在昂利斯加任何组织担任首席职位，就连学校那个Alpha人权促进协会的会长都是个Beta。所以从理论上来讲，他是陈家唯一认可的继承人。
“我毕业就会想办法回大夏。”
“能更好，你毕业前帮我私人搞几个能赚钱的项目。”
陈宪表情上并无异样，但心里多少有些涟漪。他感到自己太年轻了。伍加琳看起来气势很盛，但其实是她有求于他。前面那些都是随便说说，伍加琳初衷是想搞点钱，不用被父母卖给他这样的Omega。而他过早地把自己的需求全部透露了出去。他还不适应和一般的Alpha相处。这些人和于显文不一样，他们不会考虑他的想法和需求，只会想方设法从他身上拿好处。
*
陈宪实地摸排了一年多，讽刺地发现昂利斯加的Alpha生存状况很像个骗局。成天瞎胡闹、声音洪亮的主要还是那些有钱的Alpha。一般Alpha仍然在作奸犯科，从监狱出来又进监狱去。Alpha很像那种上代社会的残渣，和现代文明社会压根不兼容。特殊的只是于显文而已。
所以陈宪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于显文保证，自己毕业了就会回去，管他陈若旭怎么说。陈相集团怎么样、有没有继承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大二期末考完，他去同学家喝酒，回家的时候人已经很恍惚了。刚躺沙发上，他就把手机掏出来，高高兴兴地给于显文打电话。他想告诉于显文今天遇到一个跟他一样高的亚洲人，是个Omega，还想说他以前以为于显文是Omega，想肏他。可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后来酒醒了，大约早上七点，又打电话过去，还是打不通。
晚上七点国内没人睡觉，于显文在干什么？
他开始觉得不安。两天之内打了几百个电话，每打一个，焦躁就多一点。到第三天，他意识到，不行，这个电话可能再也打不通了。他转头去找于婡。
“他两年没回来了，我们一直没联系。”视频里的于婡神色疲惫。于显文杀了樊光耀，这件事她不认为于显文有任何错误，樊光耀在她这是咎由自取，但她心里仍对于显文有结，看到他会觉得难受。于显文不主动联系她，她也很少去找于显文。但弟弟似乎失踪了，她仍然要负责，“我去问问学校。”
过了六个小时，这边已经半夜两点，于婡回电话过来。“没有，学校说他这一个星期都没去上课，宿舍也没回。但因为他平时就经常旷课、不在宿舍，所以大家没怎么在意。我回来的路上先报案了。现在我打算再回学校去，去问问他的同学、社团之类的。”
陈宪这才反应过来，于显文平时很少聊到他的学校。他经常告诉于显文自己遇上了什么同学、参加了什么学生活动、又打算跟同学干什么项目、教授脾气怎么样、合不合得来等等等等。昂利斯加和国内不一样，对学生主动性要求很高，他又读的金融，不社交很容易毕不了业。他甚至想过提前毕业，所以做事相当积极。于显文总是安静地听他讲，听完之后又逗他。但他每次问于显文在干什么，于显文就翻出成绩单给他看。于显文说比高中有意思。他以为他还像高中一样，和所有人维持微妙的关系，唯有他是特殊的那个。但现在看来不是的，他不知道他不在学校又不在宿舍的大把时间里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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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宪再也坐不住了，同时去找庞玉诗、杨朵朵。杨朵朵说她最后一次见到班长是在大一暑假的同学会。
庞玉诗神叨叨地说了一句：“你别找了，他要消失你也找不到。”
“那他他妈是失踪了被杀了呢！他成天瞎搞，被这个打被那个捅的，就不能是被杀了分尸了抛尸了吗！”
庞玉诗在电话那头沉默地等他冷静，最后只说：“那你找找吧，需要帮忙就说。”
陈宪说了声抱歉。
庞玉诗顿了顿，又道：“会找到的。”
陈宪挂了电话又去找其他人，李敏、俞小玲、王道铁都找了，大家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同学会，最后一次看到他消息是在上个月班级群里。当时曾隽逸发了一张高一春运会的班级合照，班长在后面跟了一张笑脸。
他拿着手机，脑子不停地想于显文之前跟他聊天的各种细节。上一次挂电话前，他们还在说以后想去哪里住。陈宪说自己回来当海归打工，继承亿万家产，要到同事面前撒钱炫富，让于显文老老实实当他的家庭医生。于显文说好，他要好好把他失眠的问题治好。话就到这里结束了，于显文让他把电话放在枕头上，先闭上眼睛，他不久就睡着了。
没有任何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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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宪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显文是Alpha，他需要抑制剂。于是他再次打电话给仍在琼都的杨朵朵。
“你能不能去泷水医院问一下。”
“泷水医院？那不是那种医院吗？班长在那里实习？”
陈宪没有丝毫停顿地坦言道：“他是Alpha。”
“啊？啊……啊？？？”杨朵朵明显宕机了。
“高三才发现。”
“那那那，你们，他是Alpha你是Omega——”
“你嘴巴严，保密一下。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诗诗知不知道？”
“没说过，应该不知道。”
杨朵朵那边沉默了很久。“你骗我们。”
“没骗你。”
“你一直说他是Omega。”
陈宪感觉自己可能太久没睡觉，脑子转得不是很快，说的话全是漏洞。他以前一直说于显文是Omega，那就是知道他第二性别，怎么可能高三才发现他是Alpha。他又补道：“高三才被发现。”
杨朵朵没花太多时间去权衡什么Alpha应当如何如何、Alpha值不值得帮助、于显文怎么能瞒这么久之类的问题，只是说：“算了，不怪你们了。你放心我不会说的，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不见了我肯定帮忙找。现在是要我去泷水医院问他拿抑制剂的情况对吧？但这个是隐私，我就这么去医院肯定不会说的，我想想办法。”
“谢谢你。”
杨朵朵半天之后就回了信息：“我找同学的妈妈打听了一下，他上次去拿抑制剂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陈宪愣住了。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找到其他渠道，要么他找到其他Omega。结合他经常长时间不在宿舍，后面一种可能性其实更大。于显文曾经说过，他易感期如果和Omega做爱，那得一直做到结束。
陈宪胸口发涩，浑身像有虫子在爬。
但他仍然笃定，不会，就他对于显文的了解，这不可能。
三天以后，于婡打电话告诉他，警察监控查到于显文在十天前上了琼都火车站的高铁，买的去首都的票，但没看到他在哪个站下。
也就是说，他联系的最后一个人是陈宪。那个时候他已经在某处下了火车，并和平常一样跟他聊天。陈宪回想当时的聊天背景，是个树林，阳光很好，还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刷刷声。由于于显文经常在学校树林跟他聊天，树的种类也没太大区别，他根本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于婡给他拍了张于显文宿舍的照片。他的生活用品很简单，几乎就是高中那套东西，连床单的花色都一样。所有东西都整齐摆放，就像主人刚收拾好，去上课了一样。只是宿舍是四人间，其他同学因为他长期不在，占了他一部分空间，显得有点碍眼。
就于婡所说，于显文也没参加过什么社团。虽然出勤次数不够好看，但因成绩好、又是Alpha，学校基本不太管他。因为相貌出众，同学间确实有些想和他接近的，不过他的处理方式也和高中没什么分别，礼貌地保持距离。总的来说，他在学校算是个比较有名的神秘人士，但凡有点什么可捕捉的动向，大家都很清楚。
陈宪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睡觉，他头很晕，但睡不着。
“陈宪，他是我弟弟，我会一直找的，你放心。现在看来，他应该是主动走的。”
陈宪听出来，于婡很了解他这个弟弟，她大概率是不会特地去找了。他们姐弟关系一直都是非常体贴地互相帮助，但也算不上亲密，彼此只要好好活着就行。
但陈宪心态不一样，他不能接受生活中少了这个人。
他无奈中又给张义亭打了电话，但张义亭不可能动用关系去找一个Alpha，只让他自己找私家侦探试试。
陈宪通过梁小光在国内联系到一个口碑还可以的私家侦探，叫杨心润。看视频是个很瘦的男人，脸上有很浅的疤，说是被客户打的。他向陈宪保证，一个Alpha，不论走哪都有监控，很好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