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校以来，陈宪就再没回过家，一到周末就拉着于显文到处逛。
他一开始想，于显文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带他到繁华的地方吃吃喝喝，就像人家谈恋爱那样，或许能培养出别的感情。而且市中心有几个地方gay情侣很多，两人要是遇上了，还能探探他口风。但没想到，Gay没遇上，两人随便往哪儿一停，马上就有漂亮姐姐妹妹过来搭讪。到餐厅坐下时已经是第三波人。这下陈宪忍无可忍，恶狠狠道：“他是基佬。”
对面的姐姐一听，也没尴尬，笑容都变得诡异起来。
陈宪拽着于显文就走。他当时也没想太多，一路到了王德民公园，坐石桌旁才发现这块儿是相亲角，人多得不得了。好在他俩面相上看就不大，大叔大妈不着色相，压根看不上他们，反而清静了。
坐定之后，陈宪才想起刚自己说了什么，他看向于显文：“你……我说你是Gay，你没什么吧？”他倒不用解释自己为什么非得这么说，于显文不需要那么多解释。
“没什么啊，是不是Gay又不影响补助金。虽然我不是，不过这对我来说，其实区别也不大。”
陈宪胸口一紧，呼吸变得小心翼翼。“你姐夫那种人都能找到对象，你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们情况不一样。我姐姐有点救风尘情结，同情心泛滥，她一开始就知道樊光耀是Alpha。”
“那要是——那要是有人愿意接受你呢？”他本来想说，那要是有人一开始就知道并且愿意接受呢……但这太明显了，话到一半吞了回去。
于显文看向他，露出一种很难言喻的表情，充满疑惑，像在探究对方又像在疑惑自己。“那我得先确定对方会不会离开我。至少得对这件事很有把握才行。”
陈宪忽然有种汗毛倒立的感觉。
春天已经过半，王德民公园开了不少兰花，空气里隐隐有股香气。那边大叔大妈手里提着塑封的女儿儿子的个人信息板，彼此交换问询，或者三五成群指指点点地商量，闹哄哄像个大型蜂箱。
但陈宪这一瞬间却觉得无比安静，被于显文投来的、他无法读懂的冷静眼神笼罩。
不过他没想太多，非常执拗地把话题拉回来。“你这种人，虽然有点毛病……但怎么会有人想离开你？”
于显文低下头。“这也不是人的感情可以左右的，我毕竟情况特殊嘛。”
陈宪觉得再问也没意思了。其实于显文能跟他玩得好也挺能说明问题的。于显文对同性恋没什么看法，但自己不是，仅此而已，他犯不上一遍又一遍去确认。不过因为于显文是Alpha，在恋爱问题上有诸多顾虑。这反而是可以利用的地方。如果他们都是成年人，有非常充足的私人空间和时间，那一起度过敏感期，也许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要不要忍一忍呢？看样子于显文一时半会也跑不掉。他对于之前的告白计划有了一丝踟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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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秋运会不同，一中的春运会是和同样是精英公立高中的三所学校一起举办，一般称为春季三校联运会。
李大洲好劝歹劝让陈宪报了佩剑组，于显文又劝他同时报了射击。
周日晚上九点过，陈宪在他拿过来的平板电脑上签了字：“你不会就报啦啦队吧？”
“我不是很想参加对抗性比赛。但是李老师说，如果我不去重剑组，他就把我补贴取消了……”
陈宪本来想说，取消就取消，我补贴你就行了。但又觉得不合适，没开口。那手机都还压在衣柜里。
因为以前得过的奖，陈宪是国家一级运动员，这点在于显文手里平板电脑的资料库也能看。不过于显文从来不会问他为什么不继续训练参加比赛。当初自己说退赛不练了，不管是梁小光他们、还是队友，总是一副很遗憾的样子刨根问底，仿佛在指责他浪费天赋、质疑他是不是不够热爱。他知道对方没这意思，但难免这么想，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种感觉。
他想了想，问于显文：“你看过我资料了吧？”
“嗯？看过啊。你以前好厉害啊……”于显文把平板收起来，“咱们班差不多报齐了，你参加两项，我们就肯定能拿至少两个名次。我参加的重剑团体赛，可能跟邵成俊他们一起参赛，胜负不在我这，别让李大州抓住小辫子就行。总之，有了你的积分，我们班就不会垫底了。啊，终于搞完了，明天就可以把平板还回去。”他把平板放到那两本旧英文书前面，起身去翻睡衣，准备洗漱。
“你能不能别老惦记你那点积分！”陈宪鼓足勇气想跟于显文说说自己的心内往事，没想到对方压根不接茬。
于显文顿时笑了，“我是班长，这是王道铁给我的任务。他觉得垫底特别丢脸。陈宪，你要是不想参加的话一定要跟我说，这任务完不成也无所谓。但我感觉你应该挺想去的。运动员没有不想上场的，不是吗？”
陈宪眼眶发烫。“破学校比赛而已。”
“你以前都参加全国性的比赛，强度和学校肯定没法比。不过你这么多年没练了，肯定生疏了，对手都是校队的，水平也不差啊，一定不会无聊的。”
“我又没说不去。”
陈宪发现自己说不出口。为什么不继续训练，为什么要浪费天赋，是不是因为任性，是不是因为自以为是……仅仅因为希望张义亭满意，理由过于脆弱。这也是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的原因。哪怕压在心底，事实上非常难过。即使他此时非常信任于显文，想着对方一定会给出让他满意的答案。但他仍然为此感到害怕。
于显文安静片刻，拿拇指揉他的额心，“看，都皱成悲伤小狗了。”随后又去捏他脸颊。
他一把把人手拍开，“你怎么这么爱捏脸！”
于显文愣了一下，道：“唉，一开始捏你脸真的是有理由的。”
“这还有理由了？”
“有的。”
“那你说啊！”
“作为交换，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不是说了吗，你得相信我。”
于显文的话像一条脉络，让他思维被动而清晰，让他必须朝他打灯的方向去。他咬着嘴唇，道：“我觉得我一直训练，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打世界赛了。十八岁之前肯定能拿到世界冠军。”
于显文随口接道：“你放弃是因为你是Omega吗？”
陈宪惊讶地看向他。他终于想起，于显文自己就是Alpha，所以对性别问题很容易想到也会感同身受。那他刚才还在犹豫什么呢？陈宪忽觉自己刚才没完没了的念头十分多余。
于显文看他表情，知道自己说得差不多，想了想，随后又道：“大赛并不禁止Omega参赛，就像从来没人说女生不能参加男子组比赛。但你要是去，就会把张阿姨推到风口浪尖，单纯的体育运动也会政治过热。是因为这个吗？”
陈宪眼眶里的泪水快溢出来了，他把头扭过去，“你好烦。”
于显文捧着他的脸把他掰过来。“那你要不要抱一下？你需要这个，不是吗？世界冠军，佩剑之王。”
“傻逼。”陈宪把头放他肩上，对方的手从后脑勺向下被轻轻抚摸，在碰到腺体前停顿下来，片刻后又重复之前的动作。
陈宪心潮澎湃。是这样的，没错，没有什么是不能跟于显文分享的。不管好事还是坏事，他总能被理解和支持。同时他也更加决断，这世上绝不可以出现第二个和对方如此亲密的人。他不能让于显文同自己以外的人谈恋爱。于显文只有两个选择，一辈子单身，或者和自己在一起。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让情绪冷却下来，忽然想起一件事，揉下眼睛，坐起来。“喂，你好像还有事没回答我。”
于显文笑道：“我怕我说出来你内疚。”
“赶紧说。”
“小时候你很喜欢捏我的脸，说很软很好捏。我见到你时，发现你好像把我搞忘了，就想用这个动作唤醒一下你的记忆。现在看来，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信你捏捏看。”他把脸伸过来。
陈宪犹豫着伸手过去，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忽觉有个瘦弱的可怜巴巴的影子在于显文身上重叠了。他被烫到似的突然收手。“艹！”
“哇，你内疚了？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记不得的事我内疚个屁。”
具体的事他确实没印象了。但他确信，在第一次和别人发生关系时，他想操的就是这个吊人。可是形势变幻莫测，现在他更想让这个Alpha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