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期宿舍楼调来调去排了半天，统考班这层最后单独住一间的反而是陈秀荣。他开学时成绩很一般，大概在年级三十名上下，平时读书非常努力，经常背书刷题搞到一两点。后面确实慢慢赶上来了，到期末时已经进了联考前一百年级前二十。
陈宪失眠时半夜给于显文打电话，很多次都是他接的，因为那会儿只有他还醒着。为此陈秀荣对于显文多少有点意见。
到这学期，陈宪忽然要来住校，给李敏买了一大堆钢笔、习题本、跑鞋、被子等等乱七八糟的杂物。李敏本来对换宿舍也没什么意见，毕竟陈宪上学期开始就快半住在413了，这下更不好拒绝，带着这些价值不菲的生活学习用品搬到了陈秀荣宿舍。
陈宪要和于显文住一间，也是得到张义亭首肯的，本来也没有太多商量的余地，买东西只是礼貌而已。
但因为这个，陈秀荣对于显文有了更多意见。这种心态很奇怪，或许因为陈宪表现出来的家世背景，让他不会埋怨始作俑者，反而对与他有更直接接触的于显文心存芥蒂。尤其在于显文名声太好的情况下，别人越是夸他，越是激发他的逆反心理。而由于大部分人都站在于显文一边，唯一会嘴于显文的那帮人反而很厌恶他这样的补助生，他甚至没法跟人吐槽。
但幸好，这学期他也不用天天见到这个讨厌的人了。他递交了选班志愿。
统考班上学期递交选班志愿的人不多，补助生里只有陈秀荣一个。陈秀荣想去星海班，入班测试勉强合格，星海班班主任余中韵给他申请了二分之一额外补贴，因为他理科成绩还可以，余中韵就让他先试试在快班读，跟不上再去慢班。他被安排坐在邵成俊后面。
第一节 课一下，邵成俊就转身道：“喂，你跑我们班来干嘛？”他态度说不上恶劣，更多的是轻蔑。
陈秀荣盯了他一眼，翻出英语课本，一面翻新学的课文，一面满不在乎道：“我在我们山里看到过飞碟。”
“卧槽！牛逼啊。”
陈秀荣疑惑地抬头：“你不觉得我在异想天开？”
“这有什么好异想天开的。我爷爷是坤巴达基地前总工程师，以前常带我们参加活动，天上这些事儿多了去了。”
看陈秀荣露出羡慕向往的目光，书都不翻了，他得意地继续道：“一般活动讲座都是一线工作人员主办，懂吧？上学期我还带了两个同学一起去呢。”
陈秀荣压抑住激动：“我以后也想当工程师。”
邵成俊瞟了他一眼，道：“我们一个班的，有的是机会。对了，你跟于显文关系怎样？”
陈秀荣终于明白这个高高在上的邵成俊为什么主动找他说话了。他知道于显文因为和陈宪关系好，跟邵成俊很不对付。
“于班长——”
“还他妈班长，你现在哪个班的？”
“呃，”陈秀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于显文了，只好道，“他对大家都很照顾，但只和陈宪关系好点。我跟他不是很熟。”
邵成俊听出他语气微妙，借机道：“他这人是不是挺假的？装的和谁都好，其实就他妈舔背景最牛的那个。”
这话其实说到陈秀荣心坎上了。但眼前这个邵成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怕他刚才说了那么多他想要的。他戒备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邵成俊也没追问，反而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嘲讽笑道：“哦，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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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急不来，邵成俊心里明白。况且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他对拉帮结派很有经验。
邵成俊从小就学习重剑，因为性别原因，他没参加过比赛，Alpha没有参赛资格。但击剑课经常会放一些学生赛事视频，他那个时候就注意到佩剑组的陈宪。迅捷、灵活、精准、凶猛，像一头黑豹。
而当他上高中见到他，闻到他的味道时，他意外中有带着点欣喜。
原来陈宪是Omega。那味道在Omega里确实算不错的，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远感，配得上他的身份。如果有这样的Omega作为伴侣，家世好、人长得不错、能力也还行，他人生的很多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整个年级只有他一个Alpha，而Omega对于Alpha的需求是天生的。他早早就认识了陈宪，现在陈宪只能选他。这就是他们的缘分。
于是在第一次击剑课上，他拦住迟到的陈宪的路，抬着下巴向他伸手：“我们一组吧。我本来学的重剑，但可以为你转到佩剑组。”
陈宪当时整个人焦头烂额，正苦于不稳定的发情期，非常易怒。拦住他去路的手在他眼里只是令人厌恶的障碍，他压根没听见这人说话，用力将他的手拍开，径自走开，从头到尾没看过他一眼。
邵成俊当时就气笑了：“一个Omega，横什么？我放点信息素你就得腿软喷水，求着我艹。”他冷着脸要去拽人，忽又停手，“嘶，不对，他是不是发现我是Alpha了？如果是那样，也许刚才只是在害羞。陈宪毕竟是出身矜贵的公子哥，说不定家庭教育还很保守。挺好的，不会在外面随便勾搭Alpha。”
他对陈宪越发满意，这完全是他的理想伴侣。Omega注定要给Alpha下跪。社会不承认Alpha又怎样，优秀到顶天的Omega也依然要给Alpha下跪。这就是自然规律，不可违逆。
他已经完全把陈宪当作虽不能立即进行捕猎，但也可以随意侮辱的猎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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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时，那个于显文出现了。就像一直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弄得他很烦。穷鬼什么都不懂，偏偏要为一个Omega帮腔。他不在意这个人，嘴巴贱罢了。若非家里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跟人动手打架，他早把姓于的打得妈不认了。后半学期，他终于有了机会，手持重剑跟于显文对打，当时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发泄一下了，到半途忽然发觉不对。他怂了。那个于显文令他有了危险感。
他既不可能是年级上传的Omega，也不是普通人。他极有可能是个Alpha。但这不可能，穷Alpha怎么可能进一中，成绩再好都不可能。他也能拿到委员会的推荐邮件吗？可能吗？
而且他和陈宪同进同出，像是提前舔舐了自己的猎物。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他对陈宪的关注自此彻底转移到于显文身上。
他心里一直揣着这事儿，一个假期都在想怎么挖出于显文的跟脚。很幸运的，统考班有人撞到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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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回家，邵成俊跑爷爷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七八枚当年后羿发射，基地做的射日纪念章。正要揣兜里，一个女孩撞门进来。
“哇，你又偷东西！Alpha果然贼性难改！”女孩叫邵成株，是小他两岁的亲妹妹。她声音很大，很快便把家里人都吸引过来。
邵成俊被迫坐在沙发上挨训。
“成俊，我们知道你不容易学规矩，但我们好不容易帮你瞒下来，只要你老老实实读书，成绩够优秀，以后也能到基地当研究员。你现在这样，以后怎么办？”
“我是干嘛了？我就是拿了几枚破纪念章而已！”
“你拿你就跟家里说啊，说了难道不给你吗？爷爷为了保你以后能有工作，怕人脉掉，退休了还回去继续工作，你能不能有点心啊！”
邵成株跟着道：“爸，Alpha就是这样啊。成绩还行、力气超大，品性也坏得不得了，哪个Alpha有心了。”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我成绩比你好身体比你好，就因为我是Alpha我还他妈要挨你这傻逼训？”
“那不然呢？”
“成俊！他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对妹妹这样说话！”
“我……！”
邵成俊一把抓过桌上的徽章，转身上楼甩门进屋。
这事他已经习以为常了。Alpha就是原罪。
他爸妈当时一直怀不上小孩，好不容易有了他，检查是Alpha也硬保下来。头两年还算得宠，毕竟他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后来有了妹妹，家人的注意力也就转移了。加上他分化时没能控制住脾气揍了那小屁精一顿，他再也没得到过家里人的笑脸。成绩好、体育好是因为他是Alpha，这是应该的不值得被夸奖；脾气暴躁无规则意识也是因为他是Alpha，这让会让所有人恐惧。
“但凡你在学校有任何行为问题，路校长都会让你退学。你知道你的学籍是爷爷卖了好大的人情给你换回来的吗？”
是Alpha就得如履薄冰。
那凭什么同样会发情的Omega就不用被另眼相待，那群人只有臭皮囊、对社会毫无建树，不就是一群烂屁眼的寄生虫吗？
邵成俊慢慢冷静下来，他还有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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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一反常态，很早就到了学校。他知道陈秀荣来得早。这会儿班上正好只有七八个人，他把纪念章掏出来。
“拿，送给你们。我在家里偶然发现的小玩意儿。”
“卧槽，后羿纪念章。这玩意儿二手市场能卖好几千啊！”其中一个同学惊叹道。
“是吗？我家多的是。这么值钱我收回了？”他作势要拿回来。
那同学赶忙捂住。“送了就是我的了！”
“你的你的！瞧你内样。”
陈秀荣作为这七八个人之一，捧着纪念章，如获至宝。拿了人东西，他看对方的眼神已经没那么戒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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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荣很努力，但基础不那么好，理解能力也差点。星海班快班在数理上比统考班极限，他一开始是有点跟不上的。后面这一周，邵成俊没事就会带着轻蔑的态度，一面嘲笑他，一面又给他讲讲。他看着那枚纪念章，慢慢地觉得自己至少是他的朋友了。
这天中午，邵成俊带着张超、岳潮声去吃饭，走到门口又倒回来，敲敲他的桌子：“什么时候了，还赶作业？饿着肚子待会儿全错你信不信？走，吃饭。”
“我自己——”
“赶紧的。”邵成俊没给他反驳的机会，拉着他就走。
四人吃饭的时候看于显文在那给人夹菜，张超冷笑：“年级第一还挺努力的，这里忙完马上还得伺候他主子。”
岳潮声附和：“装得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开学时不还绑着绷带，在外面鬼知道什么样？”
邵成俊挑了根鸡腿到陈秀荣碗里：“对啊，他跟你住一楼的，你知道他脸上伤哪儿来的吗？”
陈秀荣心里一紧。邵成俊对他挺好的，但他确实也给不出这个答案。“我们平时没交流，我不知道。”他现在反而有点怕对方是因为于显文才对他友善。因为他对于显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跟他有仇。”
“啊？”
“反正现在咱俩也熟了，都是前后桌，老实跟你说吧。我们都在击剑班，你知道吧。他压根不会击剑，但不知道怎么的，搞到击剑班的补贴名额，那补贴很贵的。”
果然。陈秀荣早就觉得奇怪了。他们补助生基本上只会选一些不怎么花钱的项目，只有于显文去击剑课了。
“他跟课上老师不知道干了什么，跟我抢校队的位置，结果最后我俩都没去成。我从小就学重剑，他凭什么啊。”
陈秀荣终于开口：“他就是很奇怪……陈宪住校，非得跟他一个宿舍，还把李敏赶走了。他俩上学期就老大半夜地打电话，不知道什么关系。”
邵成俊眨了眨眼，心中冷笑。“还能什么关系？陈宪不是那个吗？上学期闹那么大。这有什么好猜的，他俩也没想瞒着谁啊，这么明目张胆。”
“真恶心。”
邵成俊看他要吃鸡腿，一筷子夹住。“喂，帮我个忙。”
“什么？”陈秀荣有点紧张，“我、我不干违规的事。”补助生绝对不能犯错，他怕补助丢了。
“你想什么呢？是这样的，咱们班有很多实验花销，有些实验用品要自己买，都很贵。余中韵给你一半补贴，剩那一半你也困难吧？”
陈秀荣低着头。其实这他都知道，他只是被上学期王道铁那番话说动了，他想试试。他一开始想的也是实在不行回统考班就是，文科要追上进度没那么难，陈宪不就很简单就追上来了吗？
“这样，我帮你出另一半补贴，你帮我做件事，绝对不违规。这学期我还得跟于显文争那个名额，我想让他自己退出，但是这很难，你懂吧？”
“不违规就没事……你要我干什么？”
“这是我电话，以后你只要碰到于显文，就告诉我他在哪干什么，很简单吧。我没让你刻意跟踪，遇见了告诉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