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弹开，宋祁被宋筝扑了个满怀。
宋筝心疼地捧起他的右手：“哥哥，手疼不疼？”
宋祁顺着宋筝的力道曲起手指抹去他脸上的泪水：“没事。”
宋筝眼圈红红地抬头看他，扁起嘴又哭了起来：“哥哥……”
宋祁叹了口气，拉着他走进公寓，等到宋筝哭完，递上纸巾，说：“鼻涕擦了，收拾东西。”
宋筝用纸捂着鼻子，下睫毛还挂着泪，愣愣看向他哥。
“……收拾？收拾什么？”
“所有。”宋祁说，“今晚整理好，我重新租一套公寓，明天放学就住过去。”
宋筝眨了眨眼，良久懵懂地点点头。他一直什么都听宋祁的，他哥说怎样他就怎样。
之前装衣服的两个纸箱宋筝一直没扔，宋祁清空他的衣柜，把衣服重新放了进去。还有很多日用杂物，宋筝用更大的盒子将它们全部整理打包好，虽然只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但他很喜欢买些小玩意，杂七杂八也塞了个满。
把东西差不多收拾干净，时间也不早了，宋祁上次在这里睡的被子还保持他走前叠好的原样在沙发角落，他拉开被子，对宋筝说：“快去睡觉。”
宋筝乖巧地应“好”，把自己的作业收回书包，经过沙发的时候忽然扑上来抱住宋祁在他脸上飞快亲了一口。
“好喜欢哥哥！哥哥晚安！”
他一溜烟就跑走了，宋祁僵在原地，直到卧室门慌张关上。
客厅陷入寂静，半晌，他从鼻腔嗤出一股气，嘴角牵起弧度，关灯躺上了沙发。
宋祁送宋筝去了学校，之后又返回把那几个箱子全都塞进车的后备箱与后座，开往新的小区。
宋筝上完一天的课，在校门口看到了和宋祁一起在等他的焦伟，他挥手打了个招呼，兴冲冲钻进了后座。
焦伟随后坐进来，宋祁发动车子，开回了家。
“哥哥。”
宋筝闲不住，大着胆子伸手去戳他哥的脸，戳出一个小酒窝，自顾自傻笑起来。
宋祁发出警告的单音，但宋筝不怕，笑嘻嘻地说：“哥哥真好看。”
宋祁从后视镜里横了他一眼，却没把他的手推下去。
焦伟原本在看手机，抬眼在他们俩之间来回逡巡，像是发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诧异。
回到家，饭菜已经做好，宋母和宋父坐在餐桌前，宋筝一落座便被两双关切的眼睛聚焦，一下子有些无措。
“筝筝，妈妈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宋母给他夹来一块可乐鸡翅。
宋筝点点头：“谢谢妈妈。”
像是商量好了，餐桌上没有一个人提起昨天的事，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完了一餐饭。
宋祁最先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哥哥，你去哪？”宋筝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角。
“拿行李。”
手中的衣料抽离，宋筝愣愣看着他哥的背影消失在卧室。
他不明所以，只好向宋母求助：“哥哥为什么要拿行李？”
宋母喝汤的动作停下：“小祁没和你说吗？”
看到宋筝一无所知的模样，宋母先是疑惑，而后掩嘴笑起来：
“哥哥担心你，要和你一起搬出去，开心吧？”
宋筝举着筷子，左腮还塞着一口饭，鼓鼓圆圆的，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宋祁从屋内将早已打包好的行李抱出来时，就听到宋筝在客厅像只发动的小火车一样尖叫起来。
凌乱的拖鞋踢踏声迅速逼近，宋祁像早有预料，抬高了抱着箱子的手，下一刻，腰就被人猛地抱住了。
“哥——哥——”
宋筝拖长了尾音，抱着他一阵乱扭：“你怎么不告诉我要和我一起住呀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呀。”
他的声音娇得要腻死人，宋祁用箱子在他头顶轻轻压了一下：“还让不让我动了？”
宋筝傻笑一声，这才恋恋不舍放开他，小尾巴似的尾随在他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衣角，逗得宋父宋母发笑。
宋祁将箱子在客厅靠墙放好，转身看着宋筝：“吃饱了？”
宋筝眼睛笑得弯弯的，仰着头，乖乖回答：“没有。”
“坐回去吃。”
宋筝摇了摇他的衣角：“哥哥陪我。”
宋祁无言，和他一起坐回了餐桌。
新租的公寓比之前的大了不少，两个房间门相对，各有一个小阳台，还多了个厨房，家具简洁干净。
其实按常理来说，宋祁早就该搬出父母的家自己独居，但宋筝一直无法接受，哭过两回之后，宋祁便没再提过搬家的事。
宋筝背着书包，怀里抱着装着他哥送的生日礼物的小筐，欢脱地跳上了沙发。
“哥哥！”他的小脸兴奋得发红，“我们俩的小屋！”
宋祁觉得他傻，没理他，抱着手里的大箱子进了房间，接着出去将剩下的几个搬进来。
宋筝匆匆跑来帮忙，被他瞪了一眼，不敢动了。
他哥从小就什么重活都不让他干，说他手笨，不帮倒忙就很好了。
宋筝像个树桩在一旁站了一会，找了条干净的毛巾钻进浴室打湿，等到宋祁把东西全部搬回家，他立刻跑过去踮起脚给他哥擦汗，擦手。
他细细擦了一遍，宋祁垂下眸：“可以了，去写作业。”
“可是我的东西还没整理呢。”
“我来弄。”宋祁接过他手中的毛巾，扬了扬下巴。
宋筝听话地走到餐桌旁坐下，开始写作业。
“你房间有书桌，以后就在那写。”
“好。”宋筝咬着笔点点头，宋祁便离开了客厅。
宋筝今天的作业不多，最后一节是自习课，他在课上已经写完了一部分，差不多四十分钟就搞定了全部。
他收好纸笔塞回书包，走到房间门口，门半掩着，能看见半截西裤裤腿。宋筝推开门，他哥正坐在床沿，微蹙着眉看着一个装满了的绿色卡通小鳄鱼盒。
“哥哥！”
宋筝慌张地跑过来用手捂住盒子，脸和脖子通红：“……你怎么乱看我东西！”
宋祁手里还拿着条领带，闻言抬眼看向宋筝。
“这条领带为什么在你这里。”他问。
他的记性一直不差，这条领带是很久之前买的，大概是刚创业那段时间，质量也不是很好，这么多年过去，边缘已经有些发黄了。
宋筝急急忙忙从他手里扯走领带，塞进小鳄鱼盒子，又把盒子抢回自己怀里：“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转过身背对宋祁，头埋得低低的：“我作业写完了……剩下的、剩下的我自己可以整理，哥哥，你走吧……”
宋祁皱起眉，淡淡说：“宋筝，为什么撒谎。”
那个盒子里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他的个人物品，大多数都是已经丢弃的，不要的，不知怎么又被宋筝捡了回来。当然，还有部分是他以前随手给宋筝送的，或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东西，连某次他给宋筝去学校送书，在保安室寄存防止错拿写的一张“1408班宋筝 ——哥”便利贴都在里面。
这明显与宋筝说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符。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宋筝血红的耳朵，肩膀发着颤，许久没等到回应，宋祁又一次开口：“宋筝。”
宋筝浑身一颤，咬紧下唇，羞得快要哭了。
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那天宋祁喝得烂醉，对他……那样之后，领带都被淫水喷湿，他偷偷带回去洗干净，连晾干都只敢趁着晚上无人时拿出来，可等到要还回去的时候，他又舍不得了。
宋筝吸了吸鼻子，一下子有些委屈：“哪有什么为什么，就、就是因为喜欢你啊！偏要问！偏要问！”
房间忽然安静下来。
宋祁一愣，心尖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奇异的感觉涌遍全身。他握紧手心，冷声说：“今晚别整理了，快去洗澡睡觉。”说完便绕过宋筝离开。
他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门砰一声关上，黑暗瞬间吞没了他。
唯一的光源只剩下阳台外城市的暗光，在地板铺下一层冷清。
宋祁站在这一束光的末尾，很久都没有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