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后半段的剧情涉及到大规模的打斗和特效，所以整个剧组要搬去横店拍。
从来南田县到现在，一晃竟已过去两个月。元旦即将来临，刘平跟财务打好招呼，离开南田县的最后一晚请全剧组的人吃饭，然后所有人一起放三天假，等元旦假期结束再复工。
这还是陆燃星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跨年。
众人辛苦两个月都已疲累，这假期难得，所以当晚所有人都玩得有些疯，连裴文颂都被灌了几杯酒。
人缘好的陆燃星更是没停过杯。
裴文颂看在眼里，却没有拦他。
前世陆朝的酒量很不错，有一年乞巧节，泽元帝称病取消了家宴，裴文颂便带着陆朝出去玩。那是他们上京后最放松的一夜，陆朝听樱桃说西街的甜酒很好喝，非要拉着他去。快到摊子时，裴文颂突然看见首辅大人带着他的妻子站在摊位前，无奈下只好躲进一旁的巷子里，让陆朝一个人去买。
最后，他们在漆黑的巷尾，嘴对嘴分享了那碗甜酒。
确实很好喝。
现代的啤酒和白酒的酿造工艺与大泽不同，裴文颂不知道自己酒量几何，不敢多喝，只是安静地跟在陆燃星身边，看着他眸子晶晶亮亮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陆燃星的酒量确实很好，一圈打下来丝毫醉意都没有。裴文颂把他按在桌子上，递给他一杯温水，“吃点东西，缓缓。”
“我没事。”陆燃星眨眨眼睛，“裴哥，我敬你一杯。”
同桌的刘平、副导演还有林编剧等人都是熟人，闻言打趣道，“来了来了，我们的文曲星cp要发糖了。”
陆燃星“啧”了一声，端起酒杯，坦坦荡荡地说：“谢谢裴哥这两个多月以来的教导，陪我走戏，陪我练台词，还替我出头。”
“刚开始我哥找你，我很抗拒，原因你也知道。但相处了这两个月，我很庆幸当初你没拒绝。裴哥，这话我跟我哥说过，他同意了，今天我也跟你说一次。”他笑了下，用酒杯去碰裴文颂的杯子，“以后只要是陆家帮得上忙的，你都可以找我，随时欢迎。”
许是因为前世获得的善意不多，陆燃星是一个会记得别人好的人。这段时间以来，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裴文颂对他的好都是真心的，他能感受到。
这样的朋友，陆燃星想交。
裴文颂看着他的眼睛，被那双眸子中的清澈笑意照得自惭形秽。
他明明是有私心的。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裴文颂笑了下，“那我也给你个承诺，燃星。”
他压低声音，凑到陆燃星耳边，“燃星，你信我吗？”
陆燃星郑重点头。
“那我接下来这句话你要记住。”裴文颂声音低沉，“燃星，你可以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只要你想，只要我有。”
这句话乍听上去和陆燃星说得并无大差别，可仔细一想，这个承诺未免太大了些。
陆燃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回答，“不用这样……”
裴文颂却已端起杯子，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
“喂喂喂，怎么还说上悄悄话了？”刘平敲敲桌子表达不满，“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
“看你俩这样子碰什么杯？交杯算了。”
陆燃星脸色微红，跟着把酒喝掉。
欢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十点，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回去休息。刘平喝多了，副导演和林编剧留下负责收场，陆燃星和裴文颂没急着走，坐在椅子上聊天。
“假期有什么安排？”裴文颂问道。
陆燃星还真是早早就计划好了未来三天的行程，“陪我爸妈吃饭，跟风竹他们聚一聚，还要去看嫂子演出。”
裴文颂笑道，“还挺忙的。”
“可不是嘛。”陆燃星搓搓耳朵，也跟着笑，“裴哥你呢？”
原身没什么社交，为数不多的假期里基本都在研究电影。可现在，裴文颂希望能待在陆燃星身边。
“我可以去……”
裴文颂的话刚开了个头，突然听到包间门口有争执的声音，副导演和林编剧立刻走过去看，只见一个男人穿着卫衣和牛仔裤，拖着行李箱，往里面冲。
“放开朕，朕说了来找人的。”他跟保安拉扯道，“朕来找朕的皇兄。”
陆燃星手一抖，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他和裴文颂同时起身，那个男人已经挣脱了保安的束缚，冲到裴文颂面前，抽抽搭搭地说：“皇兄，皇兄！这群刁民竟敢拦朕！”
还没等裴文颂反应，他一个跨步向前抱住了裴文颂，“皇兄，此地是何处？为何众人的穿着服饰如此奇怪？我乘坐一只大铁鸟而来，吓死我了，呜呜呜……”
裴文颂有些嫌弃地扒拉开他，“你先放手……”
站在一旁的陆燃星已经愣住了，他恍恍惚惚地开口，“阿集？”
裴文集止住抽噎，看向站在的陆燃星，眼眶瞬间变红，“嫂子？嫂子！”
副导演和林编剧听到这个称呼，惊得瞪大了双眼。
嫂子？
陆燃星抿了抿唇，“他不是……不是颂哥。”
裴文集疑惑地看向裴文颂，见他没什么表情，一时间愣在原地。
陆燃星叹了口气，问副导演，“这里有能说话的地方吗？”
副导演：“隔壁包间现在没人。”
“行，先跟我走。”陆燃星对他们说，“你们两个都是。”
两个高大的男人跟在陆燃星身后，亦步亦趋走出了包间，只留下副导演和林编剧两个，在人群中各自凌乱。
——
隔壁包间里。
陆燃星看向裴文颂，问道：“裴哥，你认识他吗？”
裴文颂点点头，“当然，他是我弟弟。”
看样子他是直到裴文集原身存在的，这就有些难办了。
“所以……”裴文颂的目光落在陆燃星身上，带着一丝玩味，“他为什么叫你嫂子？”
简直尴尬到极点，陆燃星红着脸，说：“他大概是神经错乱吧，你介不介意先给我几分钟，让我跟他谈谈。”
裴文颂没有继续问，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点点头，转身走出包间。
陆燃星松了口气，看向裴文集，“阿集，是你吗？”
被安上“神经错乱”帽子的裴文集委委屈屈开口，“嫂子，我并未患失心疯，是……”
“我知道，你是从哪年穿越过来？”
“大泽五十五年。”
“你……”陆燃星在心里算了下他的年纪，应当是52岁，于是问道，“是死后穿越而来，对吗？”
裴文集挠挠头，“或许是。朕……我……我本想禅位给太子，在早朝时突然心悸，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再一醒来就是在一家医馆，那里的人都是番邦样貌，有一对夫妇自称是我的外祖父母，我认不得他们，却在家中发现了我与兄长的合照，于是便来找他。”
这和陆燃星了解到的史料一致，裴文集在位二十年，于大泽五十五年逝世。
只是，在陆燃星的认知范围中，有他一位穿越者已是异象，不曾想现在裴文集竟也来了。
那裴文颂……
还不待他深思，裴文集又问道，“嫂子，为何你说他不是皇兄？”
“他名字也叫裴文颂，和颂哥样貌相似，但他没有前世的记忆，多半是转世或后人。”陆燃星摇摇头，“他不是他。”
裴文集对此表示怀疑。
他刚才扑到陆燃星身边时，下意识看向裴文颂，裴文颂与他对视的目光中暗含不满和警告，分明同前世自己粘着嫂子时一模一样！
“你有没有这个身体原本的记忆？”陆燃星又问道。
“没有。”裴文集噘着嘴表示委屈，“我连如厕都不会。”
陆燃星：“……”
陆燃星：“你自己与裴哥解释，莫要带上我，待明日我带你离开，你随我熟悉熟悉这里，再去找他。”
“我要如何解释？”裴文集头疼，“我……我有些怕他。”
“为何？”
“我许久未见皇兄了，自你死后……”裴文集觑了他一眼，“我们只见过几次，皇兄恨我，我……”
恨吗？
陆燃星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现在不合适。
“他不是他。”陆燃星拍了拍裴文集的肩膀，“裴哥什么都不知道，你只当他是你兄长便好。”
裴文集当了三十几年皇帝，早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自己，他点点头，“嫂子，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陆燃星笑着摇头，“阿集从不是麻烦。放宽心，你会喜欢这里的。”
他推门出去，果然看到裴文颂正等在门口。
“你们聊完了？”裴文颂替他整理了下头顶的发。
陆燃星没有躲，乖乖站在原地，“嗯。”
“他为什么叫你嫂子？”
陆燃星还以为裴文颂已经忘了，闻言眼睛闪了闪，“他认错人。”
“我没有过别的亲近的人，他是把你认成了谁？”
“我怎么知道？”陆燃星心虚躲开他，“这是你们二人的事。”
裴文颂轻笑，“那我去问他？”
陆燃星连连点头，“你问他吧，我回去等你，副导演他们应该处理的差不多了。”
“好。”裴文颂放开他，“等我一起回去。”
陆燃星应下来。
裴文颂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之后才推开门，他看着裴文集，面色如常开口，“你是怎么死的？”
裴文集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就知道！
这就是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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