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儿,你昨晚在何处过夜?”崔亮将军法杖撑在身前,语气过于平静。
崔衍震惊抬头回望他爹,心想这话问的,爹你何必假正经……
崔亮眼下肌肉抽动,态度大变:“这些年爹没能在你身边好好教养你,是爹的过失。如今既然我父子重聚……亡羊补牢,犹未晚矣,爹不得不狠下心,治治你这不知耻的毛病!”
言罢一挥手,下人搬来一条凳,稳稳放在崔衍身前。
“自己上去趴好,别闹得太难看。”崔亮面沉似水,示意武士们松开他。
崔衍两股战战,双手抱住崔亮一条腿:“孩儿知错了!爹爹!求您别……”
“取绳索来。”崔亮不理他,扭头吩咐下人。
“不必不必!爹爹……”崔衍抖抖索索趴上去,紧着认错:“孩儿知错了,今后再不流连堂馆……”
“砰”的一声,崔衍的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仗,顿时疼得他眼前一黑,话噎在喉头,再发不出声音。
“你可知在那种地方讨生计的人,要受何等摧残?”见崔衍抖如筛糠,崔亮心疼得立时哽咽了:“谁人不是爹生娘养的?为何平白被你作践取乐?就凭你有几个臭钱?”
砰!
这第二杖打下去,父子二人同时泪奔。
“我吴郡崔氏世代忠良,崔家子弟历来芝兰玉树,风光霁月……你可知如今朝中人如何说你?”
“二嫁新娘!”砰!
“司马娼妇!”砰!
“孩儿冤枉!非我自愿……”崔衍哭道。
“冤枉?”崔亮抹一把泪:“若不是你声名在外,又怎会被深宫里的人盯上?”
崔衍下裤渗出殷殷血迹,两名武士交换眼神,上前一左一右把住崔亮双臂。
“大人息怒!打坏了公子……”
崔亮素来颇有威严,只左右各瞪一眼,两人便撒开手再不敢拦。
砰!
“戏诱长辈,不知廉耻!竟还颠倒黑白诬赖人家!”
砰!
“芜丁为你不惜谋反弑君,你就这样待他?”
砰!
“我崔秉烛怎会有你这样薄情冷血的孩儿!”
崔衍身上已经麻了,再觉不出疼,只紧紧抱着条凳,打着哆嗦掉眼泪。
“大人手下留情!公子皮嫩,可不比军中那些泼皮!”
“公子!公子!”其中一名武士凑到崔衍面前,冲他重重闭眼,暗示他装晕。
“崔某心中有数!”崔亮用军法杖将那武士捅到一边:“打不死他,便要他记一辈子!”
砰!
后来崔衍真晕了过去,臀部和大腿后侧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
崔亮帮他清洗上药时哭得浑身发抖,在榻边盯着守了他一夜。
崔衍醒来后,崔亮却又一脸淡定地戳他心窝:“衍儿若不出去胡浪,今日便可启程回京了。眼下你就乖乖在这儿养伤吧!十天半月也好,一年半载也罢,反正爹不着急。”
“爹爹好狠心!”崔衍气得捶床大哭。
崔亮与崔衍走后当日,沈辕回到玉门大营中。
裴度答应过崔衍,不派人追捕沈辕与焚玉,可如今沈辕自己跑了回来,裴度认为不能不对他严加惩处。
沈辕一声不吭挨了五十军杖,不仅不认错求饶,还一脸生无可恋的可怜相。
裴度问他:“你那小娘子呢?”
沈辕应声撇嘴落了泪:“他不是……他是男子!”
裴度早听崔衍说过此事,于是屏退旁人,憋着笑问他:“怎么?吹了灯有甚区别?”
沈辕哭道:“我还想要一窝大胖儿子呢!他……浪费我多少子孙!”
裴度再憋不住,双手叉着腰,朗声大笑了一气。
沈辕又回到军需官岗位上,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崔衍养了十日,身上血痂开始脱落,眼看要大好了。
他才能下地,就整日在不大的馆驿里团团转,亲自督问车马行装。
崔亮看他这样,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为即将到来的别离暗自神伤。
这天崔衍正手执地图,盘算几月初几应该行到哪一站,武士殷雷进来兴高采烈一拱手:“公子,晚上又能喝一回了!”
这阵子崔衍不能外出,闲得慌,见两名武士殷雷殷霆与他年纪相仿,性格也处得来,他爹不在时,便总叫他们一同用餐饮酒,打发时光,三人很快熟络起来。
“嗯?爹爹定了启程的日子?”
“嗨呀,公子一天天心里就揣着这一件事?不是!崔大人急慌慌走了,说晚饭不用等他。我弟打酒去了,稍后便到。”
三人在崔衍房中摆了一桌酒菜,殷家兄弟教崔衍行军中酒令。
崔衍七窍玲珑,学什么都快,很快就把这两个愣头青灌得头晕眼花,舌头都直了。
崔衍一贯不讲究尊卑,殷雷喝多了便忘了身份有别,伸出手指点着他嘲道:“公子,你这小身板……不行不行!忒不禁打!不是我吹,这要搁我身上……第二天我就能下地跑!”
“那可是五十军杖!五十!”崔衍也喝了不少,大张着手掌在他面前挥舞。
殷雷把他手拨开:“那是你亲爹!亲爹打的,能下狠手吗?你换裴将军来打试试?裴将军一下,能抵崔大人两下!”
崔衍摇头:“哪能做这种换算!”
殷霆啜一口酒,放下杯道:“能!两个我都挨过!”
“啊?”崔衍诧异道:“我爹……打你做甚?”
殷霆一脸不忿:“那回他两人吵架,吵急眼了要动手……他舍不得打他,他也舍不得打他!我正好在旁边伺候……就……都往我这儿招呼!他给我一下,他也给我一下!转天我一看,嘿,裴将军打的这半边脸,比崔大人打的这边,肿得……刚好厚一倍!”
“哈哈哈哈……”崔衍笑出了眼泪,想揶揄他两句,却说不成句子:“人两个……吵架……你杵那……活该……”
殷雷也笑得直打鸣,气氛一时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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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亮:送我那未曾见面的儿媳一份大礼!
芜丁: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