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李维宁成了齐海的员工。
隔天,他就跟店里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并将鲁兰提拔成了合伙人,
接着又以最短的时间招了两个服务员,简单交代几句后,收拾行李撤了。
说实话,鲁兰觉得李维宁疯了,可升职涨薪来的猝不及防,她就什么也没说,生怕李维宁反悔似的。
那时齐海也没想到,李维宁跟着他混,这一混就是半辈子。
话说回来,齐海之前干的几个项目,陆续都有回款,这两年积攒了不少口碑和人脉,公司发展可谓向上、向好。
可要想长久发展,齐海知道那得靠制度,像现在这样散养式经营,肯定是不行。
于是扩大经营的第一步是,规范经营。
下一个项目要搞两年之久,齐海在项目地附近租了间办公室,至此经营管理和项目施工就彻底分开了。
小老板齐海朝着大老板的目标,稳步前行。
下一步就是在办公地点附近租间房子,爷俩住。
主要原因是齐麟要上小学了,项目上乱糟糟的隔音还不好,齐海觉得不利于儿子成才。
费劲找的学校还需要笔试入学,齐麟的基础薄弱,齐海还准备给儿子找个家教。
那晚他谈事情回来,刚进屋就见李维宁也在。
李维宁和齐麟围坐在小饭桌前,氛围甚好。
这是在给齐麟辅导作业?齐海觉得新鲜。
所谓作业呢,是齐海早上出门前,给齐麟布置的自学项目,还说回来要检查。
齐麟却闲晃一天,临了才想起来这事。没办法,他去找小刘帮忙,小刘却笑着把他给打发了。
这可愁坏了齐麟,绝望之际,小脑袋瓜一转,他想到了另一人。
他李叔,李维宁。
“回来了,”李维宁并没有起身,他问齐海:“吃饭了吗?”
“啊,吃过了,”齐海脱了外套,走近了问:“你俩这干嘛呢?”
齐麟没好气道:“做作业呗。”
齐海这才想起来,这作业还是他这个老粗给留的。
“行,出息了,”齐海笑着就把饭桌上的隔夜茶给喝了,“知道你爹我用心良苦。”
齐麟暗道:切。
“我看了招生简章,”李维宁说:“齐麟是一年级入学。”
“嗯,我知道,”齐海白了齐麟一眼,“他幼儿园都没毕业。”
李维宁见人不开窍,又问:“你的卷子从哪搞来的?”
“队上老窦儿子的啊。”说完,齐海猛然回过味来了,老窦儿子都三年级了。
“这、大意了,”齐海跟着就傻笑了起来,打马虎眼道:“那啥,儿子辛苦了,要不咱看个动画片吧。”
李维宁无奈又觉好笑,齐麟则翻了个白眼给他。
晚上齐海跟齐麟说等搬了家、安顿好,就找个老师补课。
齐麟却说:“李叔就可以。”
李维宁?别闹了。
“人不大,还学会占便宜了?人家是大厨,凭啥给你补课,再说他行吗?”
“哼,比你行。”
“……”
齐海哪里又不知道,是个人都比他强。但这话他不能说,他好歹也是个老板。
“咱们找个高材生,女的,细心、脾气还好。”
齐麟站了起来,一脸严肃,“李叔是大学毕业。”
大学?齐海差点就笑了,“你知道大学俩字怎么写吗?”
齐麟小脸挂不住,气鼓鼓的不想搭理齐海。
“好好的大学毕业,会来咱们这?”齐海又问:“你听谁说的?”
“今天,李叔给我看了他的毕业证!”
齐麟不知道啥是毕业证,但他觉得,那个证,跟他爸的营业执照是一个意思。
“出门左拐一百米打印店,什么证儿没有?”齐海不信李维宁还是个高材生,“假的,他逗你玩呢。”
“我不管,李叔就是可以!”齐麟上了犟劲儿。
李叔还说他聪明来着,聪明人每天只要花半个小时写作就可以,而这在他爸齐海眼里,就叫不学好!
齐海见儿子较真儿急了,连忙妥协,“可以、行了吧?”
齐麟不说话,齐海凑近了问:“你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你不忙,我跟你也好。”齐麟嘟囔着。
“老子不忙,你就喝西北风去了。”
齐麟脸憋通红,“!”
当晚十一点,齐海洗漱完,齐麟睡了,他去找了李维宁。
先是旁敲侧击问了李维宁学历的事,结果竟当真如齐麟所说,他这才开口转达了齐麟的诉求。
但,李维宁表现出了“犹豫”。
齐海见人为难,试探道:“要不这样,条件你来开,钱好说。”
李维宁嘴角微抬,“不是钱的事。”
齐海问那是谁的事?
“我今天辅导齐麟,也只当放松消遣,长期的话,可能不太合适。”
齐海懂,说白了就是有些事不是给钱就行的,就好比李维宁放下自己的店,跑来给他干,也是图一份自在。
“那是我唐突了,那行…”齐海本想说,那他就给齐麟再找个老师吧。
齐海话还剩半句没说,李维宁却说:“我每天在项目上住,有些吵,所以不合适辅导齐麟。”
李维宁听小刘说了,齐海和齐麟以后就不住项目上了,据说房子都定好了,一室一厅。
齐海恍然,合着就是住宿的事。
“这个好说,这样,你搬来我们爷俩住不就行了,我们正打算搬出去呢,以后下了班你们就在家里学习。”
李维宁神色丝毫没有起伏,语气中依旧透着淡淡的为难,“我听小刘说了,住得下?我去、不太合适吧。”
“多大点事啊,刚付了定金而已,我让中介再给换个大的。”
如此,李维宁没再推却,同意了。
齐海解决了一桩心事,“那你卡号给我,钱就不从公司账上走了,我转你,价钱随你开。”
李维宁发现,齐海大事小事都喜欢拿钱解决,这点他不太喜欢。
“那就、五十吧。”李维宁说。
“五十?”齐海脱口而出,这也太少了点吧?
“嗯,五十,”李维宁又强调了一下,“每月五十。”
“这不是跟白嫖一样吗?”齐海不接受。
“可以一次性给齐。”李维宁提议。
齐海问:“怎么说?”
“每月五十,一年六百…五年就是三千。”
“五年太短了,义务教育还九年呢,先给个十年,”齐海不顾李维宁的反应,直接拍板,“就这么定了。”
十年?齐海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齐海的重点压根没再年份上,他就只是急着先把钱给出去。
他从来不占别人便宜,收了钱,这家教合同才能算作数。
那时他哪里知道,李维宁是话里有话啊!
齐海把儿子的事办完了,就没理由再待下去了,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李维宁的房间太干净了,跟队上其他糙老爷们儿的屋子一点都不一样,待久了他浑身不自在。
李维宁把齐海送到了门口,随着板房的门咯吱一声,齐海却突然停住了。
他问李维宁:“咱俩、以前是不是见过啊?”
说实话,这个他早就想问了。
李维宁微愣,“之前给你们送过餐,也许是那时候见的?”
“啊,”齐海觉得并不是,但也没多说,“行、别送了,我回了,你早点休息。”
齐海走后,李维宁坐在椅子上发呆了好一会儿。
他的生活大多数时间就是这样,冷清、平静、无聊,而此刻,他心里竟生出了别样期待。
甚至有一种,自己即将迎来新生活的错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点点的负罪感,是对齐麟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利用了单纯的小娃娃。
齐麟信任他、对他算亲近,他甚至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种人,竟还能博得小孩子的喜欢。
李维宁从父子俩的相处片段中窥见,齐海很重视和齐麟之间平等的对话。
而齐麟这孩子,也具备了独立思考能力,不得不说,齐海把人教的很好。
也就是说,齐麟说的话,齐海在大部分时候,都是采纳的。
听说齐海要搬走,他心里有些失落、遗憾,但更多的是不爽。
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没想到齐麟找上了他,给他提供了解决问题的法子。
他也只是试试看,通过辅导齐麟,另外建立一条联系,算是他和齐海专线。
不然项目上那么多人,齐海什么时候会多看他一眼?何况他们还要搬走了。
如他所想,齐海真的来找他了。
现在登堂入室成了既定事实,李维宁却没想好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没和男人同住过,甚至他对齐海,到底是什么想法,他自己都不太确定。
但截止到这一秒,他还是想要靠近齐海的。
而且,他想对齐麟好一点,再好一点。
时间一入金秋,在李维宁全方位的照顾和辅导下,齐麟顺利入学。
今天是齐麟的入学典礼。
私立学校,同龄娃娃的家里都是有头有脸的,齐海特意捯饬了一件西装,理了头发。
可惜领带搞了半天都是歪的,而李维宁那头已经收拾好了,就在一旁看着他搞。
齐麟说齐海墨迹,背上书包先自行下楼了。
今天李维宁会开车送父子俩去学校,然后再去城南的市场采购。
齐海一脸不痛快,李维宁看够了,要笑没笑,径直走了过来。
“我来吧。”
“你会系?”那你还看我麻爪半天干瞪眼?
“校招面试的时候,我系过一次。”李维宁说。
“既然都念了大学,怎么还成炒菜的了?”齐海抓住个机会就问。
李维宁手上仔细,此时他们面对面挨得很近,头微微错开。
“可能做菜比较简单,不用动脑子,我这个人不喜欢复杂的事。”
“我看你是傻,”齐海哼了一声,“跟我这耗,可不挣什么钱。”
“哦?”李维宁突然往前一下,俩人鼻尖险些碰上,“那要给我升职涨薪吗?”
齐海一怔,呼吸一紧,瞳孔猛地放大。
“好了,”李维宁又后退了一步,“你看看。”
齐海顿觉呼吸都畅快了,他转身面向镜子,并没发现自己耳朵根已经红了。
“咳、还行。”
“那走吧,齐麟等急了。”
结果,到了校门口,临下车前齐海却跟李维宁说:“你跟我一起。”
齐海是突然紧张了,他是个粗人,这好歹是全区最好的私立小学,他怕自己哪表现的不好,给儿子丢脸。
“合适吗?再说,我还得去城南采购。”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是齐麟他爸,你是、你是他叔,再合适不过了,采购不采购的,不重要。”
行吧,谁叫他是老板。
“那我给小刘打个电话,让他安排别人去?”
“行,赶紧的。”齐海催促。
李维宁只是轻描淡写跟小刘陈述事实,接到指示的小刘却震惊无比。
这位李老板还真是不一般,不仅能跟他们老大同住,现在还一起出席齐小公子的开学典礼。
所以,齐麟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开学典礼,是齐海和李维宁一起去的。
三人走进人堆的时候,不少家长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毕竟一个爸一个妈一个娃,属于现场标配,俩男的带着娃,这配置明显比较反常态。
别人看着反常,齐海却放松了不少,李维宁在他旁边一站,他就莫名的有底。
操场彩旗飘扬,热闹非凡。
没多久齐麟被班主任领走了,家长落座,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学校不错吧?”齐海偏过头问李维宁。
“嗯,不错。”
“那是,也不看是谁找的。”
齐海找学校是花了心思的,现在又得到李维宁这个高材生的认可,心里更是美了。
“齐麟才一年级,其实没必要念这么贵的学校。”
“望子成龙,可怜天下父母心,”齐海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视线朝远处寻找着齐麟的身影,“等你有孩子了,就知道喽。”
“我吗?”李维宁笑了笑,“也是,我确实希望齐麟能成才。”
同一时间,喇叭里突然响起了音乐,敲锣打鼓的。
齐海问:“你说啥?”
“我说,”李维宁眼里尽是愉悦,“你说的对。”
齐海笑着回了一句那必须的。
此时前奏已过,伴着微风,歌儿越发欢快起来…
小嘛小儿郎
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不怕太阳晒
也不怕那风雨狂
……
啷里格啷里格隆咚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