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聿白还没来得及回抱,方淮就松手往后退了一步。
“我们之间有太多阴差阳错的过往,像一条路上的路标一样,随意指着不同的方向,但是终点却是同一个地方。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放下心防,但是我愿意试一试,但是也请你不要对我抱有太高的期望,毕竟我是个心性不定会轻易放弃的人。”
这是方淮进手术室对祝聿白说的最后一句话。
祝聿白甚至都有些感觉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自己还没有做任何事情,方淮却先一步告诉自己,愿意试一试。
他不知道是哪个环节让方淮软了心神,但是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祝聿白已经开始祈祷自己不要再把事情搞砸。
手术室门上的灯亮起,手术中三个大字在祝聿白面前亮着白光。
不同的医院,不同的医生,同样在手术台上躺着的方淮和站在手术室外的祝聿白,五年前的场景和此刻重合。
祝聿白心里默默发誓,这绝对是方淮最后一次躺在手术台上。
以后,以后的以后,他都不要方淮再受苦。
方淮进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蓉姨看着时间打来电话问他们要不要回家吃午饭。
祝聿白估摸着今晚可能都得在医院住着了。
他三言两语说完医院的情况,就听见那边祝淮澈闹的声音。
“呜呜呜我要去医院看爸爸呜呜呜让我去医院,我要看爸爸我要看爸爸……”
祝淮澈本来就黏方淮,一听见他在做手术,内心顿时就不淡定了,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去医院。
家里的人都宠溺他,就算祝聿白想拒绝,也耐不住祝淮澈的撒娇和装可怜。
“那让阿森叔叔送你来,只看一眼,就立马回家。”
祝淮澈根本没听父亲后面说的是什么,只要让他去了医院,留下来的时候,到时候再说。
祝淮澈飞速在自己的小书包里装了他需要的东西,就匆匆忙忙迈着小步子牵着阿森的手上了车。
没过多久,祝聿白就在医院看见了背着小书包的祝淮澈。
他把祝淮澈抱起来放在椅子上,没说话,眼神依旧放在紧闭的手术室门上。
祝淮澈在椅子上挪挪挪,挪到祝聿白身边,他小声的问,“爸爸怎么了?他什么时候可以从手术室里出来啊?”
“他生病了,做完手术就会好,你要乖一点,不要惹爸爸生气,好不好?”祝聿白把祝淮澈抱在怀里搂着。
“爸爸为什么会生病啊?我不想爸爸生病,”祝淮澈瘪着嘴,一脸不开心。
为什么会生病呢?
祝聿白心知肚明,“因为我做了错事,所以爸爸才会生病,我们要一起保护他,爱他,让他以后都健健康康的,好不好?”
“那你有给爸爸道歉吗?做错了事情,只要认真道歉,爸爸就会原谅你的。因为爸爸是个很善良的人,”祝淮澈仰起小脸。看着父亲俊朗的下巴。
“我给爸爸道歉了,等爸爸从手术室里出来,我再给他道歉一次。”祝聿白把脸埋在儿子颈侧,闷声闷气地说道。
“好哦,我陪你一起,爸爸不会再生你的气了,我们一起保护爸爸!!”祝淮澈举起小拳头在空中挥了挥。
祝聿白知道腺体植入是一个需要很长时间的手术,但是一直到晚上手术室的灯都没有灭,他心里就开始焦虑起来。
祝聿白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是不是腺体保存的不够完好,还是腺体活性过低已经不适合方淮了。
内心闪过无数种可能性,心跳也越来越快,若不是祝聿白紧闭着嘴,那颗砰砰乱跳的心可能都要蹦出来。
祝淮澈从下午等到了晚上,被祝聿白出了无数次回家,也依旧赖在医院,不愿意离开。
“我就是想等爸爸出来,看爸爸一眼,跟他说我很想他,希望他快点好起来,你不可以把我赶走。万一爸爸也很想见到我呢?”
祝淮澈小小一只,蹲在手术室门口,像一只找不到主人的小狗一样,背影孤零零的,透露着落寞和悲伤。
阿森来送了好几次饭,医院里的一大一小都没有吃多少。
终于在快到凌晨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
宁景摘了口罩出来,满脸疲惫但是眼睛却是亮的。
“很成功,聿白,我们做到了。”
祝聿白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一把抱起身旁的祝淮澈,控制不住的泪水流了满脸。
“爸爸好了,爸爸好了。”
祝淮澈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开心的事情,父亲却哭得这么狼狈。
他拍了拍父亲的后背,“别忘了是要跟爸爸道歉哦。”
因为方淮后颈原本存放腺体的位置空了五年,周围的肉逐渐把原本留给腺体的空间挤压地更小。
手术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为腺体扩充足够的空间。
宁景刚拿着手术刀的时候,其实紧张地在手抖。
但是那里躺着的是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人,宁景说什么也必须要让手术成功。
十二个小时里,他有无数次腿软的时刻,但都硬生生地挺了下来,直到那颗腺体在方淮的身体里重新跳动后,他才真的卸了力气。
方淮出了手术室后就被推进了无菌病房。
腺体是很敏感的部位,在伤口还没有愈合之前,最完全的做法就是保持周围环境无菌清洁。
所有进入病房的医生护士或者是家属,必须全程穿戴无菌服,且待在病房的时间不可以超过十五分钟。
祝淮澈站在离病床半米的位置,静静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方淮,“爸爸,我好想你,你要快点醒来哦。”
因为大家都穿着无菌服,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空气中淡淡的信息素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