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聿白直接把人带进了自己办公室,拿起外套披在方淮身上,“手怎么这么凉?”

  方淮把外套穿好,坐在沙发上,“秋天了,晚上有一点冷。”

  “忘记告诉你,让你多穿一点再出门了。”祝聿白揉了揉方淮的头发,“现在是不是很困了?”

  方淮摇摇头,“我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祝聿白把方淮的手握进手心里, 沉声说道,“今天在全城发现了尸块。”

  方淮一惊,瞳孔顿时放大,那种不好的感觉再次袭来。

  他颤着嗓音问,“是我认识的人,对吗?”

  祝聿白点点头,“初步确定是梁琳。”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方淮愣坐在沙发上,脸蛋一下子变得煞白,“怎么会……”

  方淮感觉自己胸口闷得喘不过气,胃里一阵绞痛,“呕…..”

  他忍不住蹲在地上干呕出声。

  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只是单纯情绪波动引起的干呕。

  方淮用手撑在自己大腿上,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晕开,变成一个个小水滩。

  祝聿白抽了几张纸巾轻轻按在方淮眼睛上,叹息道,“别哭了。”

  他用手一下一下拍着方淮的后背,像哄小宝宝那样哄着方淮。

  尽管前几天两个人发生了矛盾,但是两年的同学关系是没有办法突然抹灭的。

  方淮用纸巾把脸擦干,但是红着的眼眶还是透露着主人的难过,他哑着嗓子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祝聿白起身倒了杯温水放在方淮面前的小茶几上,“你边喝,我边说,你需要润润嗓子,一会儿还会有很多需要你说话的地方。”

  方淮听话地拿起水杯,捧在手心里,小口小口喝着。

  “一会儿会有记录员进来,你把最近一周和梁琳接触的时间,地点以及你还记得的对话说出来。”

  祝聿白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方淮的脸色,继续说道,“你有没有见到过她跟不是你们学校的人见面,或者说你最近有没有在学校里,学校周围,见过一些陌生的面孔。”

  闻言,方淮放下水杯,认真想了想,突然回忆起那天。

  “有一天晚上,就是参加宋景轩生日会的第二天,我在回家路上老是感觉有人跟着我,但是我回头却是又没有见过别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祝聿白一听,脸色都变了,瞬间变得严肃起来,“那你晚上回家怎么不说?”

  “你晚上不在……”方淮委委屈屈。

  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祝聿白说了声抱歉,又继续问道,“那你还记得是在哪条路上吗?”

  方淮点点头,“从三院到城市广场地铁站那条路,我只在那里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

  祝聿白立马把刘涛叫进来,“你去查一下前天傍晚三院到城市广场地铁站那条路上的监控,看一下是不是有人在跟踪方淮。”

  刘涛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穿着自家老大外套的omega,点了点头。

  “哦对了,头儿,”刘涛去而复返,“受害者家属到了,在楼下又哭又闹,您看怎么着?”

  祝聿白站起身,“我下去处理,你忙你的去。顺便叫个记录员进来。”

  刘涛比了个OK的手势,就出去了。

  “我先下去处理一下事情,等会儿记录员来了,你就跟他说你记得的事情就可以了,要是有什么拿捏不准的,给我发消息。”

  方淮低声说好的。

  “辛苦了,一会儿做完笔录就送你回家。”祝聿白在他发顶上亲了亲,就起身离开了。

  方淮无法用言语表明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跟梁琳在论坛事件之前,其实关系还是不错的。

  校内举行的很多次活动,他们都曾一起参加过。

  只是方淮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有一天会走到这种地步。

  ——————

  与此同时,晶豪酒店顶层套房。

  路易斯脱掉身上的冲锋衣扔到沙发上,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见到了?”艾里克一脸八卦。

  “当然,跟五年前一样,可爱,单纯。”路易斯端起酒杯,靠在沙发上,唇边的笑容愈发明显。

  艾里克一脸鄙夷,“他都不记得你了好吗?迎面相逢,我可没从他脸上看见任何波动。”

  “那又如何?五年前我可以做手术抽取他的记忆,五年后的现在,我依旧可以再让他记起来所有的事情。”路易斯不以为然。

  “那你可别了,那么痛苦残忍的事情,你忍心让他再体验一次?”艾里克身体前倾,“当年做完腺体手术,他可是痛得哭整晚都睡不着觉,我看着都心疼。”

  说到这里,路易斯眼前浮现了五年前那个瘦弱omega的身影。

  他是被家里人带到X国的,一起跟他来的,还有他的哥哥。

  当时他母亲的诉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他哥哥的腺体换到他的身上。

  简而言之,就是互换腺体。

  这种事情在很多国家都是明令禁止的。

  但是在他们国家不一样。

  任何花钱能办的事情,无论是否触碰道德底线,无论是否符合规定,只要钱给够,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当时路易斯刚做医生没多久,方淮是他做的第一台换腺体手术。

  时隔多年,他依旧记得手术刀下那截脆弱的脖颈,仿佛他手下多用一成力气,那节脖颈就会失去生气。

  那台手术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中途补了两次麻药才结束。

  术后,方淮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半个月。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像脱了骨一样消瘦,整个人了无生气。

  当晚,方淮出现了很严重的排异反应,持续高烧发热,躺在病床上止不住地痉挛。

  恰巧当晚路易斯是值班医生,为方淮做了第二次手术。

  路易斯还记得没打麻药之前,躺在手术台上的方淮用生涩的语言,祈求他不要拯救自己。

  方淮说他太痛了,连轻轻呼吸一下都让他痛得难以忍受。

  如果连呼吸都是痛苦的,那么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没有了。

  路易斯告诉他,闭上眼睛睡一觉,很快就会好起来。

  可能是看到这个来自异国他乡的少年过于痛苦,作为医生的他也没忍住说了谎。

  后来,方淮在医院待了整整半年,这半年间,他的父母从未出现过,只是偶尔有一个护工过来帮忙。

  方淮从最开始整夜整夜的哭变成了到后来像个人偶一样,仿佛已经对命运失去了抵抗。

  直到某天傍晚,路易斯在他的办公室见到了那个许久未出现的女人。

  方淮的母亲。

  方淮一切苦痛的来源。

  廖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