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事最受影响的是阮凝本身, 但突然被两人关心,阮凝竟有些愧疚。
她尴尬地挤出一丝微笑,不好意思赔笑道:“十年前我上岸玩耍, 看见一个小女孩溺水,我尝试传输内力给她撑一撑, 却发现我的内力传不到人类体内。”
“我尝试着用内丹给她固元,想着等她好些再把内丹取回来, 谁知在此期间碰见了那抓妖的修士……”
云台真人听罢,也露出了同情的神色,给叶知夏解释:“我遇见她时,她确实受了伤,应该就是被宋拾歧那帮人伤的。”
念着阮凝是好心肠救人所以丢了内丹, 叶知夏也将自己的语气放轻柔了些,还在心里为她想办法。
她不再计较为什么妖丹会弄丢,而是抄起双手, 狐疑地向云台真人提问:“那为什么最近她的识海会扩大,妖力也有所恢复呢?”
云台真人左思右想, 忽然,她盯着叶知夏, 抬手打了个响指, 眼神变幻莫测:“琉璃彩云!”
小云彩“蹭”地出现在三人面前。
“载着小师妹出去逛一圈!”云台真人命令道。
叶知夏只当云台真人有什么操作需要保护二人的隐私, 便按照指示,驾上云彩出去晃荡了一圈。
约莫半炷香过后,叶知夏回到云台真人的寝殿, 还客气地敲了敲门。
待她进门, 瞧见二人都满眼探究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疑惑道。
云台真人负手而立,正对着近来的叶知夏:“我猜测阮凝妖力的波动跟你有关, 刚刚让你远离她,就是想确定这件事。”
叶知夏将门带上,几步上前,赶紧发问:“那确定了吗?”
阮凝点点头:“你一离开,我的妖力又在逐渐流失。”
叶知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据云台真人说,这小师妹本身神魂不全,刚被宗门捡回的时候,根本说不出自己的来历,只知道自己叫夏夏。
之后除了全心全意学习体术外,别的内功心法一个字都记不住,明明有不错的水灵根,也根本没法引气入体。
而且叶知夏穿越过来的时候,也没有获得原主的记忆。
“莫非!”她瞪大眼睛看着阮凝,“你当初救的人是我!”
阮凝望着叶知夏,没有肯定她的说法,眼神中还透着担忧与不舍。
云台真人则是提议道:“让我探探你体内的情况就知道了。”
叶知夏轻拍阮凝的头顶:“内丹如果在我身体里,我立刻就还你。”
云台真人调动体内灵力,一束淡蓝色的光芒从头到脚扫过叶知夏的身体。
“没有?”她小声惊奇道。
旋即再次查看了一遍,最后确认道:“小师妹体内没有任何内丹。”
阮凝长舒一口气。
她忧虑的面容换作欣慰:“那看来只是小师妹的体质特殊,能助我恢复内力。”
叶知夏忽然扫了一眼胸前的白石,或许,自己能够提升阮凝的内力,靠的就是仅剩一处残缺的白石碎片。
云台真人急得一巴掌拍在阮凝背上:“没找到内丹,你怎么还挺开心的样子?”
阮凝眼神有些迷茫:“不管是这位小师妹还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如果内丹被取出,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叶知夏和云台真人这才意识到,阮凝只是天性善良,就算自己受到了伤害,也还在担心别人的安危。
这不比不辨是非弑杀妖族的宋拾歧正义?
云台真人赶紧给阮凝解释:“如果是在凡间,可能会有危险;但在栖芫宗,我可以运作天地灵气试着保下她的性命。”
“照上次我送你回海里的情况来看,你没有内丹,便不能在海中闭气,所以你必须将内丹找回来。”
阮凝再一次看向叶知夏。
如今她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不能分开行动。
但寻找内丹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阮凝也不知道叶知夏是否愿意跟自己一同去冒险。
叶知夏站在床边,拍着阮凝的肩膀:“放心,我陪你去找,顺便也好把那小女孩带回来救治。”
云台真人点头:“你们俩如此顾及他人性命,可见我当初救下你俩也是天命。”
说完,还掏出几颗丹药:“这避水丹,只能够维持使用者在水里待两个时辰,若有紧急情况,可以使用。”
随后还递了些跌打灵药给叶知夏。
叶知夏没有灵力,容易受外伤,而且其他修士的灵力也无法传入叶知夏的躯体,想要疗伤只能靠这些药物。
二人接过丹药,在云台真人的安排下住进了同一间厢房。
云台真人说,他们日夜住在一起,有利于阮凝内力增长。
说完这话后,还给叶知夏使了个眼色。
叶知夏眼神向下看着地面,掩盖住自己想要微笑的神情。
而阮凝自从知道了叶知夏愿意陪自己寻找内丹后,走路都贴着叶知夏的手臂。
一方面贴的越近,内力恢复得越快;另一方面,她也愿意信任这个帮过她几次的栖芫宗小师妹。
本来修行之人筑基之后便可不再睡觉,只需打坐休憩,但叶知夏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自然没有筑基。
阮凝没有内丹,平时也需要睡觉补充体力。
二人虽睡在一张床上,但还是客气地分别盖着两床被子。
栖芫宗有云台真人坐镇,阮凝睡得十分香甜。
然而叶知夏的额头却渗出汗珠,梦里,宋拾歧在追杀她。
她拼命向前奔跑,双腿却被宋拾歧释放出的杂草缠住,随后跌倒在地。
赶到她身旁的宋拾歧再次施展威压,使得她不能动弹。
她只能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宋拾歧一脸残忍的笑容,举起宝剑,猛地向她刺来。
叶知夏惊醒,呼吸急促,心跳剧烈。
直到接着月光看清房间内的陈设,才发现这一切原来是梦。
当她想要动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保持着梦里的姿势,怎么都动不了。
她把视线转向床内,才发现阮凝睡觉极不老实!
阮凝睡在叶知夏的左侧,她在睡梦中把自己的被褥蹬到了床脚,钻进了叶知夏的被窝。
阮凝侧身面对着叶知夏,左腿从下头穿过叶知夏的左腿,搭在叶知夏的右腿上。
叶知夏双手是抬起的,楚凝左手伸得笔直,直接从齐脖处压住了叶知夏的两只手臂。
二人的造型像是摔跤场上的选手一般,被钳制的叶知夏动弹不得半分。
阮凝呵出的暖气吹拂在叶知夏肩头,让叶知夏困意倍增,她本打算翻个身,却又迷迷糊糊再次入睡。
新的梦里,她依旧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然而此刻的场景换成了和煦的日光照耀着翠绿的草地。
两条毛毛虫爬上了她的手臂内侧,痒痒的,她想用另一只手把毛毛虫拨掉,却还是动不了。
*
第二天一早,叶知夏悠悠转醒,发现阮凝已经收拾妥当,坐在屋中等着她了。
她赶紧起身,却发现浑身肌肉酸痛,于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脖。
“怎么了?昨天没睡好吗?”阮凝担忧道。
叶知夏:“……没有,睡得挺好的,只是还有点困。”
阮凝笑着调侃:“大懒虫。”
叶知夏想起昨夜阮凝张牙舞爪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笑。
二人商量好,第一站先前往之前阮凝遇到小女孩的地方。
时间已过去十年,当初的小女孩应该已经长大,但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和女孩初遇的地方,只能从那儿开始打听。
前半程的路,叶知夏带着阮凝乘着琉璃彩云快速离开,云台真人还在云彩上施了个暂时屏蔽气息的结界。
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后,两人才降落在地。
二人落脚的地方是距海边还有些距离的城镇。
海边有好几个村落,她们需要挨个村子打听,而这个镇正好离几个村落的距离都不远。
叶知夏身形修长,头发高高束起,剑眉下是凌厉的双眼,常年习体术使她肩背宽阔。
阮凝为求低调,化身农妇打扮。
踏进酒家,店小二热情迎上前,招呼道:“二位客官面生,是来秦霖镇游玩的吗?”
叶知夏则是大方地对店小二点点头,面带微笑客气道:“劳烦这位小哥为我二人推荐一下菜品。”
店小二见叶知夏品貌不凡,赶忙为她们安排了靠窗的位置。
没过多久,跑堂的就给他们端来了饭菜。
阮凝心细如尘,她发现小二和跑堂打量她们的神色有些怪异,于是将小二招呼过来询问:“我们的打扮和行为是否有何不妥?”
店小二欲言又止,随后捂着嘴说:“我说这事,若吓到夫人,还望侠士与夫人不要怪罪。”
叶知夏潇洒地挥挥手:“您大胆说便是。”
店小二这才放心开口:“最近啊,秦霖镇时有年轻人失踪的事情发生,二位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得小心才好。”
二人对望一眼后,由叶知夏疑惑地看着小二道:“年轻人失踪?”
店小二凑近了点,又降低了音调:“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夫人貌美如花,侠士还是得保护好夫人。”
二人听着“侠士”与“夫人”的称呼,总觉得有些别扭的地方,却又不好道明。
阮凝不愿因为这些小事纠缠,赶忙向店小二致谢:“多谢提醒,我二人定照看好对方。”
见二人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店小二便客套了两句后转身离开。
“他们点酒了吗?侠士的脸怎如此红?”店小二回厨房的路上自言自语道。
阮凝刚拿起筷子,酒楼今日的重头戏就上演了。
大厅中央的高台由几张桌子拼接而成,说书人纵身一跃,站在了最顶端。
这位说书人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却神色凛然,一副沉着的模样。
她还未开口,底下就有多嘴的食客调笑道:“哟,小桂子今日就出师啦?”
小桂子手中没有醒木,却有一对又大又圆的铜钹。
阮凝:?
“哐!”的一声响。
叶知夏下意识伸手为阮凝捂住耳朵,怕她被铜钹的声音惊到。
小桂子一开口就是一句:“大胆黄家小子,竟口出狂言,今日出门小心门口那大黄!”
堂下一阵哄笑。
随后,她音色变得正经起来。
“今日列位看官齐聚于此,皆是缘分。”
“昨日老桂女士说到,城东十里以外的丹云村地界,临近万界之渊,曾一度荒废,杂草丛生。”
“然近五百年来,万界之渊未再起祸端,丹云村已从不毛之地,变得山清水秀,土地肥沃。”
“百姓见此情形,相约迁入其中,从此丹云村成了一方世外桃源。”
“哐擦!”铜钹声再次响起,她的声音逐渐。
“然世事无常,五年前,一群神秘修士来到丹云村,从此丹云村只进不出,与外界失去联系,有人猜测,其间恐成人间炼狱!”
“近来城中偶有民众失踪,而每当夜黑风高之时,丹云村不断传来凄厉吼叫。”
“照我说,就是官府无能,放任那群邪修为害人间!”
话音刚落,客栈老板匆匆赶到,上前将小桂子拉下台,一脸愁容地说:“我的小祖宗诶,不是说好不议论官府吗?你让我这小店还怎么开下去。”
……
叶知夏赶紧把碗中的饭菜吃完,然后靠近阮凝几分,轻声道:“城东正好是临海的方向,不如我们就从那边查起。”
阮凝猜测叶知夏是想打探一下丹云村的情况,于是答应道:“可以。”
接着她又提议:“那我们现在需不需要再去打听一下消息?”
叶知夏温柔地低垂眉眼,将脸凑到阮凝耳边提问:“丹云村只进不出,消息从何而来呢?”
小二在柜台里看见二人亲密耳语,更觉自己之前对他们“侠士”“夫人”的称呼没错。
还在心中编纂了一个侠客行走人间,被民间农妇吸引而坠入爱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