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相比这个申家的小骗子,柳颖儿的威胁显然更大,被挑筋的痛苦还残存在她的记忆中, 凌孤全身都紧绷了起来,牙关紧咬双眼血红。
当初, 她被那个人锁进凤栖宫时,只是失去了人身自由,远没有到了穷途末路之时, 谁知柳颖儿趁着那个人不注意,竟然溜进宫殿中对她进行了拷问。
究其原因, 是柳颖儿对那人爱得疯狂, 因妒生恨, 把锁在凤栖宫里的她折磨了个半死,挑筋只是她的种种恶行中最不值一提的那个。
也是因为这个,凌孤才会走上绝路。
往事历历在目,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恶心,只觉得周身发冷,喉口发紧, 简直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柳颖儿怎么会找到这里?
凌孤想不明白,当初她明明是灭了口的, 谁知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恐怕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联络方式。
申桃桃看她这样,低声道:“这人是奔你来的, 我本来不想多事,但看在上次你放了我一命的份上, 我也帮你一次。”
凌孤声音微微发抖:“你打算怎么做?”
“先把她拖住,我去找人来。”申桃桃指向自己刚才设的机关, 道:“这机关可以顶一段时间,但撑不到太久,你和她多聊几句,能撑多久撑多久,要是我回不来,只能算你运气不好了。”
这样已经算好了,凌孤点头,就见她翻身朝后窗外去,等确认申桃桃离开后,她握紧了双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虚弱。
“柳颖儿,你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外面的人哈哈一笑,道:“赶尽杀绝?凌孤,当初是你自己要寻死,谁逼你了?只是不知几个月过去,你还记不记得爬在地上的感觉了?”
凌孤的指甲几乎切进皮肉,才强压住飞身出去拼命的冲动,当初在深宫里于黑暗中爬行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痛苦的噩梦,如今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她怎么能不恨得牙根痒痒?
“记得,怎么不记得,这还要拜你所赐,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我也不用不人不鬼地活那么久。”
她自嘲的姿态够低,柳颖儿很是受用,这次原本不该她出来的,因为宫主想要活捉凌孤,而她与凌孤是不死不休的仇,是她求了半天宫主,才获准了这次外出。
当然,对于别人来说,出宫是恩赐。
对她来说,却是与最爱的宫主分离的苦差事,也就是凌孤能有这样的资格,让她心甘情愿做出这样的牺牲。
究其原因,是宫主太爱凌孤了。
她没法不妒忌。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恨意更盛,凌孤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会些狐媚惑主的手段,才把宫主迷得神魂颠倒的,凤栖宫,那是正宫才能住的地方,她有什么资格忝居其中?
住便住了,竟然还敢拒绝宫主的爱。
为什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存在,为什么宫主还不愿把她杀了了事,为什么宫主不爱自己,却要爱一个不爱她的人?
对凌孤的嫉妒,对宫主的怨恨,对姿色的自卑,全部加起来造就了她的恨意,她不能指责宫主,也无法改变自身,于是这些恨被全部倾洒到了凌孤身上。
这种巨大的恨意,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每割在凌孤身上一刀,她的快感便多一分,她不是想要凌孤死,她就是想折磨对方,让那张漂亮的脸变得丑陋,好让宫主生厌,再回到她的身边。
所以当初得知凌孤死了,她是很失望的。
死了不是她的诉求,活着才是,一个死了的人,只会被永远怀念,变成别人心中的白月光,可活着就不是了。
后来得知凌孤还活着,她欣喜若狂,发誓必要把人抓回来,好继续自己的那个大计,她也在宫主面前立下军令状,必不会再搞砸一次了。
宫主似笑非笑道:“你应该知道,要是再让她死了,我可是会生气的。”
柳颖儿惶恐道:“奴家不敢。”
“那就好,把人活捉回来,我自有赏赐。”最后两个字她故意说得很婉转,柳颖儿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身体不自觉开始发烫发抖。
这也怪不得她,她本就是重欲的人,又深深爱着宫主,不肯自甘堕落与别人媾和,自从她把凌孤折磨成那样后,宫主就再也没昭幸她,这对她来说是极其痛苦的折磨,这么长时间,她真是数着日子过的,泪都快流干了。
她想象着那个场面,一直赶到长生城,又打听到凌孤的去处,这期间,她强制自己禁欲,为的就是回去之后,好享受到足够强烈的快感。
就算是现在,她还是兴奋着。
凌孤与她不过一墙之隔,很快她就要得手了,不管怎么样,那个结果很快就要到来。
“凌孤,你不必多说,现在就跟我回去,也好受些皮肉之苦,你知道的,我拷问的技术很好,绝对能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她就要破门而入。
凌孤哪敢让她进门,急中生智道:“柳颖儿,你知道为什么她不爱你吗?”
柳颖儿的步子立时停住,她当然知道凌孤说的“她”是谁,这个问题她深夜思考过数万次,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宫主不爱她,却要去爱一个拒绝她的人。
而这个答案,凌孤最知道。
“你什么意思?”本来,这种圈套她是不会中的,可她实在太想知道答案了,不由还是有了迟疑。
凌孤一听就知道她中计了,这个柳颖儿很疯,普通的计策根本拖不住她,唯一有胜算的只有这个。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懂吗?”凌孤故作深沉道:“她和你在一起那么久,可曾真正心疼过你?她不心疼你,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你不值得。”
“我……我不值得……”柳颖儿喃喃念着,她本就有深深的自卑,难以宣之于口,这下被凌孤言中,心头狠狠一震。
可她立刻就觉得,自己就算再怎么不好,也该有被爱的资格,更轮不着凌孤这个贱人来说。
怒气骤起,她刚要驳斥,就听凌孤又道:“我说的不值,不是说你不配,而是你把自己放得太低了,换成是你,你会爱上永远对自己过度殷勤的人吗?”
柳颖儿立刻就想到自己那些追求者,像是苍蝇一般烦人,永远露着令人作呕的笑,明明自己的厌恶已经那么明显了,他们竟还浑然不知,光是想到就恶心到想杀人了。
难道在宫主眼中,自己就是那般模样?
她从未想过这个可能,一旦想到,便如同茅塞顿开,难怪宫主对她那么冷淡,原来是有这层原因。
而凌孤爱答不理,却正好戳中宫主的喜欢,人们都是这样,唾手可得的不珍惜,爱而不得的才珍贵。
“原来,你就是用这种办法勾引的宫主。”她并不感激对方的指点,反倒认为对方是在显摆,不就是欲擒故纵吗,她就不信自己学不会。
凌孤并不与她争辩,只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不该对其言听计从,偶尔的叛逆,能为你们的感情增加乐趣。”
“呵,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抓你?”柳颖儿冷笑道:“你真把我当傻子了是不是?”
“不是,我既然已经被你找到,就不会负隅顽抗,我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还怕再死一次吗?我是好心好意,你听与不听,都在于你。”凌孤说得云里雾里,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她本来的打算就是拖时间,越长越好。
谁知这句话倒是戳到了柳颖儿的死穴,她可是答应了宫主,一定会把人活捉回去,如果这事失败了,那她期待已久的昭幸就要落空了。
欲望还是占据了上风,她急道:“凌孤,刚才你那番话,也算是发自肺腑,我很感谢你,实话跟你说,我这次来,是接你回去过好日子的,有什么怨气,等回去之后再发泄不迟!”
她这么一说,凌孤就明白了,那个人的命令一定是活捉自己,有了这个把柄,那她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如果放在别人身上,顶多用自杀威胁,可凌孤并非常人,若是仇人有把柄在自己手上,她定要利用到油尽灯枯不可。
“呵,柳颖儿,你这会儿装什么好人,我落在你手上难道还能落到好?我也实话跟你说,刚才那番话就算是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用不着你动手,我现在就一剑把自己刺死,免得回去再受你的折磨。”
说着她一震飞镖,发出一声鸣金。
柳颖儿果然吓坏了,道:“凌孤,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听我说,我绝不会对你动手,你只要乖乖出来跟我走就行。”
“你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你听好,我这就把喉管割破——”
柳颖儿吓得几乎失禁,要是她把这事办砸,别说临幸,就算是这条命,恐怕也要交代在宫主手上。
“我发誓,我发誓,绝不会动你半个指头。”柳颖儿割破手指,跟天道立了个誓。
谁知凌孤并不买账,又道:“你当初怎么折磨我的,你不会不记得了吧,难道就凭这一个小小誓言,我就能对你余恨尽消?若你不能让我满意,那我就算拼了命,也一定不能让你如愿!”
说罢,她露出个嗜血的笑,道:“除非,你砍下一条胳膊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