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秋千, 迄今为止已经七年了吧,还能用么?
看着熟悉的物件, 盛灼突然涌起一股无比清晰的冲动:
要不要问问西柚医生...现在还喜欢年轻漂亮聪明坚强的人么?
四年了都没找到对象,性别应该不会卡得太死吧。
她正心情激荡地想着,身后便传来了谢溪又的声音,“你先吃点水果,等我洗个澡。连轴转了好几天,再不洗澡真的要腌入味了。”
谢溪又将切好的果盘放到茶几上, 又从抽屉里拿出遥控器,随便找了个电影,“遥控器在这, 你找找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盛灼叉起一块蜜瓜,心想你才不臭呢, 衣服里都是香的。
看着电视上播放的言情剧,盛灼时不时就看看楼梯口, 终于等来了洗完澡后,穿这身宽松家居服的谢溪又,她将吹干的长发挽在脑后, 多了几分温婉的气质。
“你先看, 我去做饭。”
谢溪又冲她笑笑, 从冰箱里拿出一摞食材走进厨房。
盛灼长舒一口气,眼角瞥见茶几下面的抽屉开了条缝,露出里头摆放整齐的碟片。
她将抽屉拉出来,都是些老电影, 哪个国家的都有, 现在都追求互联网看电影,很少有人还喜欢收集这些碟片了。
盛灼抽出一张, 《指匠情挑》。
封面上,是两个面对面站着的欧洲女人,身着华丽的长裙,颇英气的那个伸出手指勾着另一个女人的裙撑,女性肢体的柔美和婉约,呼之欲出。
她看看那关上的厨房门,嗓子有些莫名的干涩,犹豫片刻,将碟片放进了读碟器中。
因为要煲汤,这顿饭就做的时间长了些。中途谢溪又也没闲着,择菜洗菜偶尔还接个电话。
是以就没发现沙发上神色不停变换的盛灼,一会儿懵懂迷茫,一会儿又恍然大悟。
当谢溪又关上煲汤的灶台后,电影正好接近了尾声,屏幕上的书房内,落了满地的书页,苏蹲在地上,对莫德深情地说:
“They‘re full of words saying...How I want you. How I love you.”
“吃饭啦。”
谢溪又摘下围裙,冲失神的盛灼喊道。
房子太大,她并没有看清电视上正放着什么电影,只能看出来盛灼似乎良久都没有动一下。
吃饭的时候,盛灼也是心不在焉,似乎没还从那电影中缓过神来。
“刚刚看什么了呀?”
谢溪又咽下最后一口饭,忍不住问了出来。
盛灼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她,并没回答,而是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昨天早晨到的...我怎么算着还早了一天啊。”
“嗯?”谢溪又楞了一下,“啊我把那边的事都处理完了,就赶过来了...”
“凌晨到的?”
盛灼又问。
“嗯,没来想在楼下等你的,可是给你发了条消息你没回,”谢溪又笑笑,“虽然我也知道凌晨打扰你睡觉不太好,但还是想给你打个电话告诉你我到了。”
盛灼定定地看着她,过了会儿才放下碗筷,“我看到后面有泳池,我们待会儿去玩水吧。”
谢溪又见她吃完了,便站起来收拾碗筷,“你想学游泳?那也得等你手上的伤好了之后呀。”
等她端着碗筷往厨房走时,盛灼才低低地说了句,“可我就想现在玩。”
谢溪又一顿,“好。”
“你游泳给我看。”
盛灼又说。
谢溪又哭笑不得地回头看看她,“你这是相当的想游泳啊。”
“是。”
盛灼冲她笑笑。
晚饭后,盛灼因为不能下水,便自己先去泳池边等着。泳池边的地灯已经早早点上,天空边际的晚霞仿佛是火红的棉絮,远处地平线只剩下一条粗略的线条。
盛灼目光在清澈见底的池水上滑过。水波微动,让人想到Q弹的果冻,她将裤脚挽起,小心翼翼地走到池边坐下。
微凉的池水浸到她膝盖下方的位置,微微晃动小腿,便有水流随之旋起,如丝绸般滑过包裹着她的肌肤。
盛灼是没有学过游泳,也不至于如此迫切地想学,只是看完那部片子后,心里头总是又酸又胀地堵得难受,想从屋里出来透透气。
“你可别再着凉了。”
身后传来谢溪又的声音,盛灼循声望去。
高挑的女人身穿深蓝色泳衣,浓郁的颜色在她白皙修长的身体上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长发披在身后,她像个古希腊神女般迎着晚霞走来。
“没事,水不凉。”
盛灼说。
“从这里下泳池的时候,注意抓紧扶手,像你初学者的话,就先从......”
谢溪又边说边做示范,整个人浸到水里,柔顺的长发浮在水面上,像一朵绽开的花朵。
她兀自说着,盛灼却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西柚医生,刚见面时是一头茶色的棕发,五官标致并不惊艳,可组合在一起就让人觉得很合宜。说话时并不张大嘴巴,略微低沉地卷着尾音,漫不经心,慵懒自在。
是...七年前了吧。
盛灼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那时她刚从生死绝境中逃出来,不止是身体所遭受的绝望,更多的是精神。
父母双亡,哥哥不知所踪,都发生在一夜之间。背上债务,杀了人,也是在一夜之间。
恍恍惚惚地从病床上醒来,没有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没有那些泥泞不堪将她捆绑住的过去。
只有阳光、虫鸣、大声说着话的市井人家。
还有西柚医生。
“你游一下给我看看呗。”
盛灼打断谢溪又的教学。
谢溪又看着她浅笑的脸庞,垂眸盯着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说了句好。
纤长匀称的女性身体,在水中肆意穿梭,宛若一头深海里的白鲸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颤悠的水纹在她身上画出错落的光影。
西柚医生,一直是个温柔且强大的人。这种坚定迷人金子般的特质沉淀在她轻柔的皮囊下,靠得近了才能嗅到,泛着果香甜味的可爱灵魂。
谢溪又潜到水下,盛灼看不见她了,便抬起头看向远方灿烂的晚霞。
她的人生,很幸运可以遇见袁一韩冰阿枭这些给予她温热力量的友人。
也很幸运,能遇到西柚医生。
像是一颗星星般闪闪发光的西柚医生,刺透深不见底的夜幕,让她看到了光亮。
“哗......”
平整的水面破碎,谢溪又浮出来。
她笑着问盛灼:“你都不担心我溺水了嘛?”
盛灼也笑起来,眼眶里有些晶莹的光亮,“是我分神了。”
谢溪又将长发揽到脑后,游到盛灼的前面,伸出手臂擦去那滚烫的泪珠,“怎么了?哪里难受么?”
盛灼摇摇头,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西柚医生,下过水后她的皮肤变得瓷白,沾着细碎的水珠,眉眼深深,正仰着头望向自己。
“你...”
盛灼说了一个字就不得不停下来,她不想失去西柚医生,可心里日益涨满的情意,快把她逼疯了。
“慢慢说。”
谢溪又察觉到盛灼的不安与苦涩,似是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于是面上也收敛了笑意,屏住呼吸认真地盯着盛灼的嘴唇。
“你是不是还喜欢年轻漂亮...”
盛灼嗓子发紧,喉咙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可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喜欢,你。”
谢溪又说。
盛灼定住了,刚刚还满是七年回忆的脑海中,被炸得一片空白,血液在一瞬间倒流般的涌回心脏,手脚发麻。
“没有喝醉,不是梦话。”
谢溪又站在如梦如幻的水波中,眉眼间满是欢愉地仰头看着盛灼,轻声说道。
“我知道这种感情并不普通,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告诉你,我担心你会害怕,会把我躲得远远地...”
盛灼嘴唇微张,谢溪又仿佛是把她心里所想给说了出来,这一字一句,都是她曾深深纠结过的夜晚最真实的写照。
西柚医生,先一步说了出来。
“那你现在还愿意...”谢溪又靠近了些,身体贴在盛灼冰凉的小腿上,声音缱绻温柔,“尝试着与我继续相处下去么?”
盛灼似是被她的体温烫了一下,小腿不自觉地发抖,低头看着谢溪又。
她脸上是七年来未曾改变过的温和笑意,没有丝毫外溢的强烈情绪,可那紧贴着自己的身体里,清晰明了地传出心脏的快速震动。
在微凉池水中,谢溪又的紧张,一览无余。
盛灼的嘴唇僵硬地张开,她听见自己细若蚊呐的声音响起。
“...好。”
“好。”
谢溪又扬声重复了一遍,勾起的温和笑意在一瞬间浓郁起来,脸上涌现出如释重负的快意。
盛灼很少见她这么张扬的笑,素来清丽的脸颊晕染上一种,好像要把人的魂给吸过去似的明媚娇艳。
“谢谢。”
盛灼擦擦眼泪,笑着说。
谢溪又一双明眸看着盛灼,好像没听懂,又好像什么都明白。混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尔后。
她低下头。
轻轻地亲了下盛灼冰凉的膝盖。
“不用谢,以后都不用谢。”
太阳不知在何时落下,如墨的天色笼罩上来,微风习习,静谧安详。
今夜是繁星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