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时器重新开始跳跃,下半场开始了。
材料学院的队员惊奇地发现,明明上半场消耗了很多体力,但是对面队伍里的曲翊却跟刚上场一样劲头十足,像打了鸡血,运球突破,到了篮下做假动作骗过防守,转身扣篮一气呵成,几分钟内连进好几球,比分直接扳回,甚至超出好几分。
懵了七八分钟之后,材料学院及时调整战术,穷追猛打,比分很快又追上来了。
现场观众感受到了焦灼的战势,窃窃私语声少了很多,篮球落地的清脆声响在万人体育馆都能被清楚地听到。
凌星河坐在观众席,视线紧跟着曲翊,捏紧的手心里已有一层薄汗。
正对他的大屏幕不断跳跃着倒计时,红色的数字不断闪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显示着本场比赛还有一分钟就结束,他看了一眼比分,计科院还落后两分。
时间所剩无几,双方队员也着急起来,不断跑动,比分不断浮动,输赢似乎还是定不下来。
这边计科院刚得一分,那边材料学院就抢过球,运球去对面篮筐,试图在最后的20秒再投进一球。
计科院的队员也跟着跑去,众人在篮筐下挤挤挨挨。
对方又一次跳起投球,赵一霖眼疾手快蹦起,手一勾将篮球夺下,又立刻弯腰做假动作迷惑对手。
就剩十秒了,赵一霖瞥一眼计时器,看了看围着自己的众人,猛地发现曲翊正在外围看着他。
早就配合无数次了,赵一霖没有任何迟疑地将球往曲翊的方向抛,脸上露出一点的得逞的笑容,对方球员没料到他突然往旁边抛球的动作,全都拦截失败。
曲翊顺利拿到球,往前跑了两步,在对方球员就要追上来之际猛然一跃,球伴随手腕的动作被投出,划过大半个球场。
对手姗姗来迟,跳起想截球,却只拍到了曲翊的手。
时间还剩三秒钟。
场上所有人都盯着还在空中的篮球看——计科院此时还落后一分,若三分球能进,则计科院就能扳回比分,夺得冠军。
一时间场内寂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球上。
而凌星河此时却逆着篮球行进路线,将目光落在投球的人身上。
球进了。
随后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材料学院大多数队员还没反应过来,计科院也是一样,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自己队赢了。
观众席爆发出剧烈的喝彩声和掌声,像要掀翻屋顶。前排观众都激动地起立,问着身边人“有拍到视频吗?最后的三分球拍下来了吗?”
凌星河被挡住视线,也站起来了,只是眉头紧锁,站着又看了一眼就从包里拿了个东西往曲翊的方向跑去。
就在比赛的最后三秒,有对方球员冲到曲翊身边,以为起跳能正好扣住球,没想到慢了一步,重心不稳,落地时踩到了曲翊的脚。
对手不受控地往地面倒去,若没防护,后脑勺将正好着地,曲翊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一手垫在他脑后,两人一起滚到地面上。
凌星河从看台下楼梯走进场地,拨开同样涌进场地的同学往曲翊那边跑。
他刚才看得很清楚,曲翊落地时,有一只手撑了下地面,但随后又失力倒在地上,手腕应该是扭到了。
“曲翊,接着!”
曲翊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找到凌星河人在哪里,就下意识接住了向他飞来的东西。
冰冰凉凉,竟是一个一次性速冷冰袋。
他握住冰袋,刚站起身和凌星河对视上,就被计科院的队员们围了个结结实实。
“没受伤吧?”队员们询问。
曲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手腕有点痛,好像扭到了。”
“快找冰袋敷一下!”
“已经有冰袋了。”曲翊依旧是笑。
“你手腕扭到了怎么还笑这么开心?”赵一霖说。
“这不废话吗!你是不是傻。”另一人说,“赢球了,得冠军了,当然开心啊!”
“以前赢球都没见曲翊笑过嘛。”赵一霖摸了把头。
曲翊握住手上的冰袋,觉得摔的这一跤真是值啊!他没解释自己为什么高兴,只是不停向外看着,试图找到凌星河在哪,却因为人多怎么都找不到。
凌星河逃似的离开体育馆,去图书馆卫生间用冷水洗了好几次脸。
刚才球赛的紧张局势暂且不提,看到曲翊摔倒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很紧张。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最后的球到底有没有进,只是看到曲翊摔倒,他就无暇顾及其他的事了,只想着他有没有受伤。
幸好曲翊的队友赶在他之前围住了曲翊,挡住了他的脚步,也让他变得清醒。
——你看,曲翊有那么多人关心,哪里轮到你管这些?
他对于曲翊,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
但即使是可有可无……凌星河手撑住洗手台,紧盯镜中自己的眼睛,忽然觉得:
即使对于曲翊来说他只是可有可无,但对于他来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即使临近期末,电影协会依旧会准时在知行礼堂放电影。
篮球赛已过去一周多,依旧会有同学谈论计科院和最后的三分球。
在礼堂排队时,凌星河听到身后有人在说:
“计科院的曲翊,就是三分球那个,他有没有对象啊?”
另一人回答:“没有吧,我前两天才问了他们班同学,说是没有。”
“好想搞到他联系方式。”
“哈哈哈,曲翊好像挺高冷的,你没看表白墙上说吗,他一个好友申请都没通过。”
正听到这里,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一下,是曲翊发来一条消息:【今晚你去看电影吗?】
一点都不高冷,凌星河在心里默默反驳。
他往上翻了几条消息:
[曲翊]:手腕扭到了,很痛。
[凌星河]:去看医生。
[曲翊]:比赛完就看过了,还是很痛,痛到睡不着,你是医学院的,你给我看看?
[凌星河]:……
[曲翊]:还有,你给我的冰袋是哪里买的?好用,能不能再给我买一个?
[凌星河]:忘了,自己买。
[曲翊]:我给你钱,你给我买吧?
[凌星河]:不行。
即使得的只是冷漠的回应,曲翊也会努力将聊天进行下去,根本和高冷一点都不沾边。
他看着聊天框里的最新消息,听着后面的同学谈着曲翊,突然有些心虚,于是回复道:【看。】
已临近年末,这周四又正好是12月23日,电影协会放的电影是英国的圣诞贺岁片《真爱至上》。
可能是受即将到来的新年气氛的影响,来观影的同学比以往多了很多,就连凌星河常坐的角落都不再空荡,零零散散坐着一些同学。
“每当我内心苦闷,对世间万物失望时,都会想到希思罗机场的下机口。大家都觉得我们的世界充满仇恨和贪欲,在我看来,爱无处不在……飞机撞向世贸大厦时,据我所知,没有哪个乘客在打电话传递仇恨,大家都在传达爱意……”*
电影开场就是一段旁白,沉稳男声从音响里传来,礼堂里的同学瞬间安静下来。
“If you look for it, I’ve got a sneakly feeling, you’ll find that……love actually is all around。”*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用心寻找,你能发现,其实,爱无处不在。)
画面逐渐变黑,荧幕中央留下“love actually”的字样。
爱无处不在……凌星河看着电影名字发呆。
三秒后,画面变亮,配乐响起,在这微弱的光亮里,凌星河感觉到有人坐到了他的旁边。
不用猜是谁,因为来人刚坐下就往他这边靠过来,小声说:“吃晚饭了没有?”
“安静一点。”凌星河偏过头,借着荧幕的光看曲翊。
眼下没有黑眼圈,根本不像是因为手腕痛到睡不着的样子,看来是在骗他。
曲翊果然是安静了。
电影不断播放着,是由十个爱情故事串联而成的戏剧杂烩,轻松感人。其中有一个故事,男生喜欢一个女生却不敢说,最后只能遗憾看着她和自己的好友踏入婚姻殿堂。在圣诞节来临之时,他拎着放着颂歌的录音机来到女生家门口,将想说的话写在牌子上,一张张给女生看。
【虽然没有希望,也没有准备。】*
【只因为现在是圣诞节,圣诞节就该说实话。】*
【在我心里,你最完美。】*
【我荒芜的心会爱你。】*
AND MY WASTED HEART WILL LOVE YOU.*
凌星河在心里默念着牌子上的这句话。
曲翊突然凑近,贴在他耳旁说:“My wasted heart will love you.”
字字清晰。
像极了是给台词配音,但凌星河明白,曲翊是说给他听的。
电影中男生展示完了要讲的话,抱着牌子拎着录音机转身走进雪地,女生追出门,在寒冷的街道上给了男生一个告别吻。
坐在凌星河前排的一对情侣被这个故事感动到,互相依偎,也拥吻在一起。
荧幕内外皆在接吻,凌星河转头看向曲翊,看到曲翊的视线从他眼睛处顺着鼻梁滑到嘴唇上,他屏住呼吸,也看向曲翊的嘴唇。
心脏剧烈跳动,声音震动耳膜。
两秒后,他起身,放弃观看剩下的电影,从后门出了礼堂。
绕到前门,坐在门口的工作人员问他:“电影还没放完,怎么走啦?”
凌星河回答:“有点急事。”
工作人员点头,说道:“那快去吧,提前祝你圣诞节快乐啊。”
听到同学这么说,凌星河才发现,圣诞节又快到了,明天就是平安夜了。
平安夜,听起来像是个不错的开始。
总不能一直逃避,要不就把平安夜当作一个崭新的开始,勇敢地尝试一下吧。
不就是谈恋爱吗,有什么难的。
凌星河拿出手机,给曲翊发去消息:
【明晚六点你有空吗?有空的话在你的公寓等我,有话要和你说。】
只是,凌星河忘了,他的运气向来没有那么好,能好到所有的事都会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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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真爱至上》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