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桥路口。
傅余晚散漫地坐在长椅上,长腿随意一放,后靠着椅背,目空无物地盯着干燥的地面。
“我跟你说啊,这嵩立可比咱那松多了,校规简直是对半砍!”坐他旁边的男生正在源源不绝地吐话,语速极快,人激动得像是中了百万大奖,“你前个星期没来,不过没关系,嵩立我已经摸的差不多熟了,等会儿……”
“宋决,”傅余晚淡淡地喊道,半垂的眸子瞥了他一眼,“你嘴真的好多,我耳朵从刚才开始就没清净过。”
宋决:“喂,傅余晚,我好心跟你分享趣事,你这是什么表情?”
傅余晚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适可而止这四个字会写吗?”
现在已入九月秋,却残留有夏日的热感。
从刚才一路到南桥步行,傅余晚有了热感和些许躁意,宋决,这个话唠不嫌累,叽里呱啦的讲一大堆话,还不带重复,听得人容易上火。
就是他这个人心情从来不写脸上,只会用眼神表示,宋决瞧见他眼中的冷冽,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小声咕哝:“就会瞪人,白瞎了这么好看的眼睛……”
这话到底没错,这双杏色的桃花眼似是精心雕琢,明明是温和秋水,却暗藏锋利寒光,尤其是垂眸时,那股肃杀之气显现到了极致。
宋决之前不怕死嘲笑他清秀得太过分,女生看了自卑男生看了心动。
于是他为这句话付出了被胖揍的代价。
人长的好看,就是很暴力,动不动就用拳头说话。
傅余晚没听清,也不说话。
他们在等车去嵩立四中,不过就这个时间点应该是要等一阵,他拎过一边的包 ,从中搜出白色无线耳机带上,想着听歌小憩一会儿。
昨晚凌晨一两点才睡,今天又起老早跑到这等车,傅余晚身体再好也经不起这种折腾,合眼几秒就睡过去了。
在这之前他和宋决都是辉江一中的学生,成绩一等一,而傅余晚则是有名的辉江校草。
兼校霸。
女同学心目中的男神,男同学心目中的杀神。
一个星期前,傅余晚家里出了点状况,家人要他转回同在本市北都的嵩立四中读高二,他开始还不愿意,但因为一些形势所迫不得不去。
还请了一星期的假。
宋决也是那时候转来的嵩立,说好听点他那叫作陪兄弟同甘共苦,说难听点就是看美女。
辉江虽好,帅哥美女不多,嵩立稍逊一筹,却是“盛产”高颜值选手,让人有种学校是以颜值选人的幻觉。
宋决注视傅余晚的侧脸好一会,不禁想道:也不知道他到了嵩立能不能继续立足校草之位,那里竞争激烈多了。
能不能立足暂且不知,反正傅余晚肯定不在乎。
七点四十分。
“傅余晚起床啦!别睡了车要走掉了!”在宋决催命似的叫喊中,傅余晚终是睁了眼,满脸郁闷,想着要不要掐死他,因为情有可原,他只是抽回自己的手,背起包抬脚就往车上走,宋决一脸服了这祖宗的表情紧随其后。
车一点也不挤,空位挺多的。
为了以防到站的时候人变多,傅余晚挑了个靠前靠窗的位置。
“你为什么要坐前面?待会会颠簸到怀疑人生的。”宋决问。
傅余晚耳机的声音并不大,闻言送了他一句“后面会挤”,继续补觉。
宋决:“……”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很少做梦的傅余晚此时身处漆黑梦境,漫无目的的行走,多久之后,一道白光划破眼前寂静。
“妈妈。”
稚嫩的童声叫得人心里塌陷一块,傅余晚抬眼看过去,居简的房间里,七岁半大的小奶娃屁颠屁颠跑向沙发,抱住坐着的温柔漂亮的女人。
她乌发如云的微卷发搭在肩头,头顶的黄昏灯映出一抹柔色,盈盈秋水的杏眸闪着光,只见她红润的朱唇微微上扬:“晚晚,怎么啦?”
傅余晚眼睛一阵刺痛,酸涩的感觉蔓延开来。
小奶娃抬起抓着朵小白花的胖嘟嘟的手,“花,好看!”
女人笑着问:“是送哥哥的吗?
“哥哥?他今晚会回来吗?”
“对呀,他跟学校请过假了。”
小奶娃撅嘴思考,然后道:“晚晚才不送他呢,他早上电话里骂我像傻子。”说完,还奶声奶气哼了声,“哥哥最坏了!这是送给妈妈的。”
“谢谢宝贝,那……妈妈帮你教训他,好不好?”
小奶娃拍手乐道好。
看着面前这幕,似乎有什么冰冷的液体从脸颊滑落,傅余晚随意一抹,嗤嘲地笑笑。
还是个好梦……
但是他高兴不起来。
“傅余晚。”第二间房门倏然打开,从里走出个个子高挑的男生,“你能耐,说哥哥坏话还打小报告,信不信我扁你。”
说完做势上前抡拳,“哇!”小奶娃一声拥入女人的怀抱,“哥哥最坏哥哥最坏!”
“你!”
女人温和一笑,道:“好啦,小皖,你别吓他。”
男生不满地坐在她旁边嘀嘀咕咕:“那小混蛋看着小,懂得可真不少。”
“小皖。”
“嗯?”
女人:“你这次中考模拟成绩出来了吗?”
男生答:“出来了……”
“我知道!”小奶娃兴奋道,“总分742是不是?”
男生挑挑眉,“你从哪知道的?”
“嘿嘿嘿,今早欢哥来给我送书的时候告诉我的。”
“哦。”
小奶娃花还没给女人忽然跳下沙发,跑回房间关门反锁,男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指着他房门喊道:“傅余晚你是不是又乱用钱了!”
女人扶着他肩:“好啦。”
“妈……”
“坐下。”
男生一肚子火,又不得不憋着,女人看他这样子问:“你知道晚晚买书干嘛吗?”
男生不语。
女人语重心长道:“那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男生微怔:“生日……礼物?”
女人点头笑笑,又说:“这回考的不错,妈妈给你做好吃的。”讲完,她便钻进厨房摆弄。
眼前景像被切割开来,拼凑出虫鸣的夜晚。
白天的男生偷偷潜入小奶娃房内,给他盖上踢掉的被子,顺手捏了捏他脸,无意看到书桌上一张生日贺卡被本书压了一角,勾唇笑了笑。
出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出来喝水的妈妈,他点点头转身离开,女人望着他的背影莞尔。
“妈,”傅余晚手指颤抖伸到她微笑的面前,眼眶湿润,“我好想你。”
但还没碰触到,眼前的一切一切化为萤蝶飞去。
“大哥大哥!到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