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吹春风>第8章

  纪风就着饭碗吃饭,亓晴就轻轻瞧着他。他托着下巴,眼神咬在纪风身上。

  纪风安静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盛气凌人,像打磨完毕的利刃还未拔出刀鞘。剑眉敛着,眸色漆黑,悠悠不可见底,迷人又有韵味。蓬松柔软的发丝飘逸着,掩住一点美人尖。

  额头饱满,鼻梁挺直微翘,鼻头精致,双眼皮自然开扇,桃花眼妖媚动人,衬上清亮又有灵气的眼神,似极了浊世谪仙。

  脸庞棱角分明,毛孔细腻光滑,下颌骨明朗,线条清晰紧实。面部折叠度很高,像西方美人,立体感十足,堪得上电影荧幕的俊貌。

  吃饭的时候,他基本不会走神,也不会看过来。亓晴可以舒服又随意地望着他,用自己的爱意包裹对方。

  纪风的唇色微红,自带一抹绯色,天生就是浓情唇,沾上油渍更是有种勾人的艳红,泛着光。耳廓圆润,耳舟稍薄,被他摸过很多次的三角窝现在有些发红,连着耳垂俱是烫烫的。

  亓晴吸了下鼻子,想亲他。

  纪风吃完饭,把饭碗餐盘端起来,进了厨房冲洗一下,放进了洗碗机。亓晴就跟在他身后步进了厨房。

  纪风摁了几个按键,看到一旁亓晴习惯性拿起煮饭的锅,顺势拿抹布擦桌子,就又有些着急,声音也提了个度,“你让我来做这些吧。不是商量好了的?一人洗碗一人做饭。”

  亓晴喔了一声,就把手上的锅拿了过来。这个塞不进洗碗机,不过刷洗起来容易。

  纪风接过饭锅,拿铁刷沾洗涤灵刷着,顺口道,“待会儿去学校看看?” 学校这个代称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俩高中。虽然大学也在北平,但纪风出去浪得久,不把那儿当学校。

  亓晴又嗯了一声,“这几年新盖了一栋教学楼,咱俩读书的那个老楼被改了改。”

  纪风刷完锅开始擦桌子,他擦得很细致。这都是在家学的。他妈逼他小时候就学会做家务的,虽然她自己都不一定会这些。“不知道你现在跑的还快不快,当年你可是长跑小王子。五千米还能第一的,我真跑不了那个。”

  亓晴站在他身边,仔细想了想,“不清楚。那时候跑得快是赶时间去医院。” 学校强制参加还算学分的项目,害得他跑完才能去交钱。本来是个周六,他打工的夜店放半天假。平时就是去刷盘子递酒水什么的,偶尔兼顾打碟,主要还是晚上忙。他跑腿的地方多,身体素质好,那时候体力真的不错。现在工作了不怎么有空锻炼,也就陪着纪风床上性爱会比较磨体能。

  纪风叹了口气,“卫阿姨现在状况怎么样?她出来后去哪儿了?国外的时候她出来的吧。”

  亓晴嗯了一声,“对,她那时候租了个小房子,所以我管你要了几笔钱。”

  纪风抬起抹布,侧身瞥他,“原来是为这个?她现在呢。”

  亓晴语气很轻松,有些释然道,“改嫁啦,她谈了新男朋友,二婚过的,那叔叔我没见过,但肯定比亓从好啊,对吧。”

  亓从是亓晴他爸,家暴虐待狂,差点打死人那种。亓晴小时候不堪忍受,拿起酒瓶摔他爸脑袋上,差点把人敲死了。正当防卫,还是未成年,他没被判。

  亓从进了监狱得牢底坐穿。判刑主要还是因为他妈被打到了重级伤残,肉体精神双重残疾,进了精神病院。亓晴他一小孩才十三,也快残疾了。他不签谅解书,就是要看亓从死。

  那天还是亓晴不在家,他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他爸拿烟头烫他妈身体,而他妈鲜血淋漓的。他气得敲碎窗玻璃想进去,被他爸踹开门,拽着手腕拖进屋内狂扇耳光,还拿皮带抽他。脚上连踢带踹,亓晴被揍得死去活来,后面的鞭打像油刀滚肉,把他疼得欲生不得欲死不能。

  纪风还记得自己刚听到这事的心情。他就坐在亓晴那个屋的凳子上,说不定还踩着沾过他家宝贝儿血的石地板。他漫不经心地叼着电子烟,侧头睨着床上抱腿看书的亓晴,整个人心理扭曲到了极致。他说,宝贝儿,好想肏你。

  亓晴抓起桌上的花瓶就要砸他,那里面的水仙花和泡花用的汁水全溅出来了。纪风被溅到衣服全是汁儿,水仙花砸在他脸上。

  他深吸了两口烟,把亓晴抓进怀里紧紧搂着掐小腰,水仙花就夹在他俩胸口,特湿,一直往下淌汁儿。他咬着晴晴的耳朵,压得声音轻轻地说,宝宝我也想抽得你痛不欲生。亓晴气得想反抗,在他怀里狠打猛蹬,宁死不从,把他腰和腿都踹得生疼。

  那时候纪风就压在他家那床垫上,把他腰掐得死死的,几乎是把亓晴整个人禁锢在了床面上,像尽了即将施暴的野兽撕开了爪牙。纪风觉得自己扭曲到疯了,他嘴唇就碰在晴晴的小耳蜗,确保对方能听得清楚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字,几乎疯狂又绝望地说,我-好-想-用-烟-头-烫-烂-你-的-嘴。

  亓晴吓得都疯了,在那天之后足有十几天没和他说一句话。

  他俩刚成年还没搞上,纪风连他滋味都没尝过,就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他看了。

  纪风把手中的抹布放在盆里搓洗,沾了些泡沫。他忘记戴那个洗碗用的手套了,手弄脏了。

  他把抹布洗干净又挂在水龙头上面,下意识地捋着右手中指指侧、第二节骨节的地方,心情总算平复了下来。“嗯,肯定比他好。”

  亓晴望着他,伸手去抚摸纪风的背脊,温度有些烫。“没说你。”

  纪风叹气,“我知道。”他意识到这样有点冷淡,又补充了两句,“那你现在还给她打钱做什么,赡养费?你才几岁就开始给她这种钱。”

  卫阿姨才四十一,十六怀孕,十七生的晴晴。距离要赡养的六十岁还差十九年呢。可晴晴一找到工作就开始给她竭力打款。纪风翻过日期了,两年半,晴晴工资稳定拿之后就开始了。

  当年要交学费的时候那女人还在院里头待着呢,可她也没管过。晴晴管他爸要学费的时候,每次都会挨顿狠揍。皮带抽在臀腿脊背上,一揍就要养好久,第二天还要顶着巴掌去上学。她冷眼旁观。

  晴晴说,每次都会打到紫黑、血红血红的,擦干净才有一点青露出来。他屁股大腿都是淤血,疼得坐不了凳子,去学校都是站在墙角落听课的。校裤得撕着扒下来,沾到的血肉把他的衣服弄脏,用手搓根本搓不干净,褐色的污了一大片。他一直都是校服外套系在腰上,像来月事的女孩子。

  在家里头,他屁股好不了,就只能伏在院里睡觉。他疼得直吸气,晚上声音动静大,他们不让他进屋。晴晴说,他已经努力很小声了,但屁股真的很疼,他压不住呼吸声。院里也没什么的,他可以看星空,天上星星可闪了。他看啊看,就许愿自己也想分到一颗。

  晴晴说,流星划过天际,纪风,然后你就真的来了。

  晴晴说,你好闪啊。

  晴晴还说,纪风,你是不是就是那颗流星啊,对我那么好。

  纪风知道他是希望自己听到的时候不替他难过那么多,就更心疼了。

  在变成只有他一人住在那院以前,晴晴其实就没怎么在那个床垫睡过觉。都是缩在地上,桌子底下,蹲在院里或者趴着睡觉,枕着泥石头墙。

  有时候也只能侧着身子在厨房那个犄角旮旯里憋着,站一宿。

  纪风看过,那待不下人,不知道他宝宝怎么挤在里面歇的,那破厨房后来都用来堆杂物了,放了很多他家送去的零食补品。

  晴晴家地儿太小了,他家床垫他父母不分给他,他就睡不上。大部分时间只有他妈睡在那儿。他爸不常在家,在外酗酒嫖赌,回家就揍他。他妈心情好的时候,就允许他上床,缩在床脚。他怕占太多地,只能蜷缩着睡觉,手抱着脚,缩成一只红尾小龙虾。

  他妈晚上就会蹬他,她睡觉没形,以前也四仰八叉地睡。他背上淤青很多,还会被她踹到地板上去,后半夜就在冰地板上蜷着,不敢爬起来。他家没地暖,交不起那种钱。

  院里晚上冷,冬天没羽绒服也要搁外边伏着,晴晴被冻坏了身子。他这些年都挺怕冷的,家里暖气空调常年开着,维持在一个暖和的室温他才睡得着。所以晴晴老伏在他身上,说他胸膛暖和。纪风疼得心肝都在颤,恨不能真把他揉进骨髓里用自己的血肉泡着喂着,让他暖和起来。

  除了最后那次,她就没挨过打,只有晴晴在挨。晴晴护着她,拦在前面,所以挨打的都是他。可能她也没有觉得自己会挨打过吧,一直漠然地看着自己亲儿子被打得没皮没脸,扒光了裤子抽光屁股,为了笔钱被骂得不是人,抽得像个牲畜。

  晴晴在家里很乖,一直帮着做家务,他能做事起就在负责家里的卫生和打扫,但依旧摆不脱被他父母责骂是赔钱货,生他下来家里就在亏钱输钱。所以晴晴很早的时候就想努力打工赚钱了。想靠自己,把每一笔学费交上去,想学好,想出人头地,想发财。

  纪风听到亓晴说过,他小时候会安慰他自己说,亓晴,你要红红火火的,以后你有钱了,爸爸妈妈就有余力来爱你了。

  不过那是十三岁以前的事了。

  她被抽进了精神病院后,那医药费是他家宝贝交的。小时候她都没给晴晴花什么钱,饱一顿饥一顿的,有她吃的一口饭也不一定有晴晴一口饭。

  他家宝贝后来长不高,应该就是当年营养缺失,被他们欺负的。要不然,他家宝贝该跟他一边儿高的。

  亓晴垂眼,那漂亮的长睫毛就像坠了晶莹的甘露,泛着光,红唇轻张,“我们家欠她的,亓从不是个东西,我总不能也不是吧。”

  纪风叹了口气,把自家宝贝儿揉进了怀里。“我去洗手,一会儿出门,嗯?”

  亓晴乖巧点头。他在往外走的时候下意识地递手,纪风就顺从地牵他。

  手湿漉漉的,还在滴水,有些油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