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安静下来,卫兵们纷纷后退,只把钟苑和追月围在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钟苑身上,似乎在屏息等待着他会作何反应。

  钟沐远摸着自己的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握着剑柄的五指缩了缩,钟苑伫立于火光血气之间,凝望着自己的母妃。

  钟泽山手上发力,掐的更紧,婉妃脸色苍白,几欲不能呼吸。

  见此一幕,钟苑心底最后的那一丝心软也消失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必对钟泽山有任何期望。

  在抱着婉妃从宫殿里逃出来时,他于对方身上藏了一只蛊虫,为的就是以防婉妃遇到危险,现在可好,他只需动动心念,那只蛊虫就会立刻钻进钟泽山体内,让其暴毙。

  而钟泽山还在不断刺激他:“再不投降,朕就送她命丧黄泉!”

  钟苑不再犹豫,立即催动蛊虫,可也在这时,他的左肩忽然一沉,一个熟悉的身影握着他的肩把他往后带去,而后径直走向他的父皇。

  来人竟是银朱,只不过他披散着头发,表情很淡漠,丝毫没有平时那般柔弱虚浮的模样。

  在看到银朱的那一刻,钟泽山和婉妃都瞪大了眼睛,钟泽山立时放开婉妃,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他跟前。

  声音里含着惊疑和激动,钟泽山颤抖地抬起手,抚上银朱的脸庞:“是你……?”

  银朱淡声答:“是我。”

  说完,他撕去了脸上的假面皮,露出了一张完全属于女子的面容,就连声音也不再是男人的,而换成了一道温婉柔和的嗓音:

  “陛下,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让人失望……”

  钟泽山贪恋痴迷的望着她的脸,此刻已失了帝王威严,仿佛只是个狂喜到几乎癫狂的疯子: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你没死!!哈哈哈哈……你终于来了!”

  这副场面把所有人都看懵了。

  而钟苑注视着银朱那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心腔里的噬心子蛊猛地颤动起来,他迅速脱力,跪倒在地,追月慌忙扶住他。

  在剧痛之间,钟苑抬头持续望着不远处的银朱,一些不真实的想法渐渐涌现。

  银朱唇角带着柔和的笑意,她低头,靠在钟泽山怀里:“陛下,我逃了这么多年,已经累了,我不想再逃了……”

  钟泽山赶紧死死回抱住她,发出一声满足至极的喟叹:“好,好……那就不逃了,从此都好好陪在朕身边,哪里也别去,让我们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很显然,钟泽山误会了她的意思,她说的“不逃”,不是指以后都乖乖留在宫里,而是……

  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进钟泽山的胸腔,他浑身一僵,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怀中人。

  银朱笑着,握紧匕首,刺入拔出,快速而凶狠,整整重复了九遍,直至于钟泽山的心腔被捅得鲜血直流,骨肉溃烂。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且他俩距离太近,以至于旁人都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陛下的身子僵了一阵后,忽然直挺挺的倒在地面。

  !!全场愕然,钟沐远虽也震惊,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暗喜,他一面指挥卫兵去拿下刺杀皇帝的女人,一边又瞎指挥着不让人去传太医。

  银朱蹲下,俯身于钟泽山耳边,在他咽气前用充满仇恨和愤怒的声音缓缓道:

  “你杀了我的爱人,又伤害了我的妹妹和孩子,毁我人生……让你活了这么久,我真觉无比可惜!”

  钟泽山眸中滑过几分诧异和不甘,但最终,只余灰暗空洞。

  上前来的卫兵们皆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蛊虫给上身噬咬,他们惨叫着,节节败退。

  银朱转过身,望向钟苑。

  钟苑还在承受着噬心子蛊带来的痛楚,但却极力保持着意志,看着银朱一步接一步的走向自己,在自己身前蹲下。

  银朱轻抚他的脸庞,露出了带着哀痛的笑容,眼中水光盈盈,含着千种万种复杂的情绪。

  她再次握住匕首,横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钟苑很想阻止她,却痛得没力气,而一旁的追月也来不及,下一刻,眼睁睁看她划破了自己的喉咙口,鲜血如泉,喷涌而出。

  银朱气息奄奄,用最后仅剩的力气,凝望钟苑,满怀温情怜爱地唤了声:“乖乖……”

  紧接着,她倒在钟苑身前,没了生息。

  也是这一刻,钟苑体内的噬心子蛊骤然停歇,失了所有动静。

  记忆如溪流,轻缓流泄……尘封多年的大门终于打开,无数画面涌现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