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裴父额角青筋凸起,努力克制自己的冷漠,可身体反应终究是本能反应占了上风,温柔儒雅的风格一去不复返。
他冷哼:“我要是立刻阻止了,回来的时候,就不会叮嘱佣人们保持沉默了。”
黄昏染上几抹暗色,直到被黑夜笼罩。
一场酣畅淋漓结束,裴序安抚好时浅,确保他睡着后,坐了电梯下楼,注意到裴父回来了,还坐在沙发喝茶看报纸,丝毫不以为然,难得无礼的无视一旁紧张担忧的时母,他口吻平静道:“爸。”
“刚刚在做什么?”
裴父放下茶杯,看了许久的报纸也叠好放置在茶几上,喜怒不形于色。
“咔磁——”清脆的茶杯与托盘碰撞的声音在诡异氛围里响起,裴序环视四周,发现佣人走撤下去了,只留下了张叔。
张叔低着头,看不出神情。
一切昭示着暴露,可他早已知晓。
裴序轻笑,走到茶几处倒了杯热水喝着:“我做了什么,你不是清楚吗?”
“我清楚?”裴父眼睁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悠然自若的弯腰倒水,脖颈处和衣领口里面的吻痕显而易见,丝毫没有反省之意,顿时气的气血翻涌,胸膛起伏不定,苍老的手背不见一丝羸弱,站起来一巴掌打上去。
“啪——”
很重的一声,听的在场人心惊胆战!
裴序脸被打的撇过去,侧脸立刻红了起来,可见下手之人根本没有留余地。
“那可是你哥!”
裴父高高的扬起手,依稀可闻手掌划破空气的声音,裴序坦然的闭上眼,好像知道自己会受到这一切,不过是道:“别打脸,时浅看见会心疼的。”
这句话纯粹是在挑衅!
裴父直接照着裴序的右脸又打了上去。
又是一巴掌,裴序有些不稳,但仍然不卑不亢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两张可见相似的脸庞,一个充满愤怒,一个带着顽固。
“还别打脸?”裴父指着裴序,哪怕已经年过半百,依旧四肢矫健,又是一脚踹上去。
裴序依旧没躲避,可就是因为这样,时母担忧的扑上去,护住裴序的身体,让裴父还想要动脚的心思歇住了,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你在干什么?小默,他对时浅做了这种让人不齿的事情,你刚刚也听见了——”
“我是听见了,”时默默抱着裴序的腰身,冲着裴父喊道:“你要打乖儿子就先打我,我知道你心里有结,可是两个孩子都这样了,他们愿意,我们又能做的了什么?老裴,我们没怎么管过孩子,凭什么要在他们大了之后控制他们的选择。”
时母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乖儿子的身体,“没事吧,乖儿子,你说说你也真是,知道你爸在家里安排了人,还留了监控,怎么就不注意点……”
时母心疼的摇了摇头,眼角的皱纹愈发的深,她想要喊张叔拿药,忽的感觉到背后有股炙热埋怨的光。
裴序先是察觉到不对,安抚了时母几句,“妈,这件事情你放心,我有分寸。”
“可是——”时母捏紧裴序的袖子,却被裴序狠狠的拽开。他走到裴父面前不卑不亢道:“妈说的没错,你从小就没管过我,凭什么将你的意志压在我的身上,就凭一个精子?”
裴序温和的眸子愈发的陌生,变得冷漠不视一物,轻描淡写的更是让在官场混迹了十几年的人涨红了脸,伸出手指着裴序竟然憋不出一个字。
“既然要打,那就狠狠的打,我从带着时浅回来开始,就没想过要他永远住在这里,”眼下时浅不在,裴序直接暴露了自己的本性,甚至这个本性,让时母和裴父都为之一愣。
“好啊,好啊,”重复的说着,裴父冲着张叔吐着粗气道:“张叔,拿家法。”
张叔犹豫,眼里闪过挣扎:“先生,是鞭子还是?”
裴家不是小门小户,相反还是一个拥有百年底蕴的大家族,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裴家接受不了觊觎自己哥哥的裴家人,在裴炎觊觎自己兄弟的事情暴露之后,果断的将他放逐。
走之前,裴炎被鞭打,剥夺了所有钱财。
张叔也是裴家的老人了,故而这么一问,是怕裴父想要将先前裴家发生过的事情重演。
裴序也知道这件事情,抬眸看着自己父亲,漆黑的眼里依旧什么都看不出,似乎走不走,怎么的家法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看到这双眼睛,裴父为自己犹豫一瞬給感到不值得。
“所有!”裴父转头看着裴序:“所以你是不打算和小浅断了是不是?他是你哥哥!”
张叔“诶”了一声,下去拿家法。
“我凭什么断?”裴序实在是没有忍住,嘴里闪过讥笑的嘲讽:“国家都同性恋合法了,你还守着你那点忠贞干什么?更何况,你和妈结婚的时候,我和时浅没有反对,如果你们没有结婚,我和他身上也不会无端的多了兄弟关系,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我和时浅七年都在冷战,你还在要求什么!”
说到时浅,裴序的情绪起伏大了很多:“你和叔叔之间发生的事情,凭什么投射到我和哥身上?”
裴序直勾勾的看着裴父,裴父莫名心虚很多,可他怎么容许别人反驳他,还是拿他的陈年旧伤来含沙射影。
他咬咬牙:“混账!裴序我告诉你,今天我不让你涨涨教训,我就不是你爸!”
吵得越来越大,时母想要上前几步,就又被裴序喊定在原地。
“妈,别过来,”裴序说完,转头冷冷的看着裴父道:“不用你,我自己可以。”
他径直走过裴父,对站在门口犹豫不前的张叔道:“张叔,进来吧。”
张叔手里拿着沉重的鞭子,漆黑的辫身上肉眼可见荆棘和凹凸不平,细看之下,狭小隐匿之地,还藏着没法清理的血迹。
张叔的手都在抖。
裴父一把夺过鞭子,将裴序踹倒在地,鞭子直接打在裴序的脊背。
空旷的大厅,一时之间都是鞭打和肉体被搅动的声音。
“噗叽噗叽——”
浓稠的血液滴落在地板上,裴序从来没有喊痛过一声。
时母捂着嘴开始哭泣,大片狰狞的后背让她这个从来没见过血腥的人怕个不停,可裴父没有留情,一边打一边质问:“我问你,知道错了吗?”
“我没错,”裴序额头大汗淋漓,身体上的痛抵不过对父亲的失望:“错的人是你?”
他咬着牙从唇间挤出话道。
皮肤被划开一道道口子,白色的骨头也暴露在原地,染上了血,大片大片的肉带着原始的血腥,令人呕吐的感觉格外的清晰,可裴序清醒着,他条理清晰的诉说着自己的不认同。
一字一顿的话让裴父哑然,裴父捏紧了手里的柄,看着鲜血直流的后背,满目疮痍的景色让人不堪直视。
就像是被凌迟般,人肉挂在上面摇摇欲坠。
他手下再也动不了分毫了。
打在儿身,痛在他心。
鞭子掉落在地,竟是发出铁声。
裴序握紧拳头回头看了眼,咬出血痕的嘴角带着轻视:“怎么不打了?”
裴父移开头没有说话。
裴序踉跄着站直,绷紧了身体,倒吸一口凉气的微微动了下肩膀,蹙着眉头看到地上的血迹时,又加重了几分。
“张叔,麻烦派人清理下吧,别让时浅看见了。”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一番家法惩治,没让裴序生出一点后悔的心思。
又似乎是在嘲讽裴父力气过小,他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这番行为让裴父和时母暗暗松了不少的气。
裴父气的吹胡子瞪眼:“你给我滚!”
裴序嘴角抽抽,“等到时浅醒来,我自然会带着他离开。”
裴序瞧着精神很好,甚至去了二楼换了衣服洗了澡。
升起红色雾气的浴室内,血腥味浓郁,裴序喷了很多的香水,这才堪堪掩盖住,只不过——
他怎么可能真的没事。
眼前一阵发黑,视线有些模糊,裴序终于撑不住了,脑袋昏涨的坐在白瓷地砖上,关了水流,倚着温热的墙壁打算缓一缓……
好冷!还有些疼……
好想抱抱时浅。
他就缓一会,待会还要回到床上。时浅好像喜欢每次事后看见他。
不能睡……
伤口不能被看见……
大手落在地板上,在意识消散前,裴序想的都是时浅,想着他的一颦一笑,虽然晕倒了,嘴角却挂着笑意。
楼下,时默默沉默没话的指挥着佣人的动作,看着裴父站在门口神情涣散的模样,一时间难以抉择。
孩子对他很重要,可是遇到难得的灵魂伴侣,也很重要。
这个夜晚是个不灭之夜,别墅内始终灯火通明,大厅内是忧愁的父母,二楼浴室内,是因为伤情过重而昏迷的裴序。
父子俩都在较劲。
只有时浅,躺在温柔乡里,蜷缩着身体,坐着美梦,全身都处在酥麻的快感余韵中。
从来没人想将事情牵扯到时浅身上,包括裴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