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靳偏过脑袋，身侧有了簌簌衣料摩擦的声音，直到他听见门响了一声，才悄悄地回头。
他扫视了一眼病房，孟落走了，就剩下一脸状况外的林舟。
“老板，你粥被孟先生拿走了？”
沈靳松了口气，“拿走就拿走，我给他的。”
“那，那你喝什么？”
“我不喝。”沈靳躺回去，又补道:“我不喝白粥，下回换一个。”
“……是。”
沈靳躺在床上实在睡不着，又想坐起身，林舟忙去给他身后垫枕头。
“我哥他去哪儿？”
林舟闻言，淡定道:“沈先生应该去找昨天那伙人去了。事情不难查，徐家那边也没想到撞下山坡的是您的车。”
沈靳看着自己打了石膏，笨重不堪的腿，朝后仰了仰，道:“他们不知道的多了。”
“这些年孟家想做大，侵吞不少中小企业，徐家背地里没少帮着使手段。”
“留下把柄那么多，要不是上头有人压着，孟家根本经不起政府查账。”
林舟附和着点头，“那要不要告诉沈先生一声。”
沈靳当然知道他哥的意思，依着他不留余地的性子，孟家做的破烂事儿，资产至少要查封上七成，断臂求生。
再晚，怕一点留不住。
……
他想了一会儿，思绪却总往另一边跑去。
想到孟落走时候那个背影。
……就觉得。
很不舒服。
接下来沈靳就有点心神不定。每一次门响他都会紧张地抬眼，然后又落寞地低了低眼。
……想啥呢。人不都被你赶走？走都走了……想啥呢。
孟落待在自己病房里，从出事到现在，孟家还没来一个人。
他到无所谓，但也清楚，自己从前到底太过自大。
自己对上徐慧，人家根本不想费心思，他就差点死了。
要不是沈靳……
要是没有沈靳撑着，他该早死在昨天那场车祸里……
最先找到孟落的，是孟墨宇。
他红着眼睛来的，“我不知道我妈会做出这种事。”
“我妈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她不能进去，你能不能私下和解，我……”说着，孟墨宇拿出一份合同出来，“我拿我的股份换，兴和百分之三，你看够不够！”
孟落穿着病号服，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缠绷带的手，淡淡道:“你妈雇凶杀人，你让我放了她？”
“不够吗？是不够吗？”
孟墨宇又道:“我让我妈把股份给我，她最疼我，你想要多少，我……”
“我不要这些！”
孟落抬起头，“孟家的股份我不要。”
“……你不要。”孟墨宇一怔，怒道:“说什么屁话，那你想要什么？你回来，不就是要孟家吗？……不对，你就是想报复。”
孟墨宇刚扯上孟落的衣领，就听到一声清咳。
“孟少爷。”
林舟这时候从隔壁来了孟落的病房，曲指敲了敲门，“孟少爷，医院禁止喧哗。”
“林舟——”
林舟笑道:“孟少爷，老板在隔壁修养，让我过来说一声，徐女士可不只这一次生了歹念，真要说起来，自作孽，也怨不上别人。”
“沈靳也在，让我见他——”
林舟拦住他道:“孟少爷，我们老板受伤需要静养，他应该不想见你。”
“……他不想见我。”
随着林舟的话音落下，孟墨宇心里那个不好的预感直直地坠了地，像是把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扯了下去。
“孟墨宇走了？”
沈靳靠在床上，翻看林舟给他送来的闲书，因为腿疼，他张嘴说话吐字很慢。
林舟回道:“嗯，不过精神状态不大好。”
沈靳翻页的手并不停顿，“他是该到独当一面的时候，他妈不可能护着他一辈子。”
林舟中间有事出去一趟，病房又安静下来。
百无聊赖，林沐拿着水果到医院拜访。
他似乎对上次事情毫无芥蒂，来的时候问了医生沈靳的状况，之后就坐在沈靳床边帮他削苹果。
孟落本就被安排在沈靳旁边，一有点风吹草动，他都知道。
所以林沐出现后，他也扭捏着跟了进来。
所以场面就是，林沐边削苹果，边给沈靳谈些合作上的事，孟落就抱着苹果咔吱咔吱地啃。
“沈靳，过两天我要回法国了！”
听到这，孟落立刻不啃果子了。
沈靳问:“怎么这么突然？”
林沐看了沈靳一眼，推了推掉下鼻梁的眼镜，“不算突然，总公司那边有事情需要我。这边，这边我也早就处理好了，会有人接手。到时候，也会有新的人跟你们交接剩下的流程。”
“……”
苹果被削得很漂亮，薄薄的皮落下来，露出肉，被人切成容易入口的小块儿。
“这段时间是我打扰了！”林沐说这句话的时候，从始至终低着头，眼皮耷拉下来的样子十分乖顺。
他将果盘递过去给沈靳，沈靳也给面子，吃了两口，“有空再来玩儿。”
“好！”林沐笑得柔和，与他这人的气质一样，让人如沐春风的体贴。
说了没两句，林沐就起身告辞，期间没给孟落一个眼神。
人走后，沈靳的情绪也淡了下来。
倒不是舍不得他走……
“沈总，想什么呢！”
耳边孟落的声音又酸又醋，跟刚才人前的冷静判若两人了。
沈靳淡定地把果盘放在桌子上，上挑的眼尾在孟落那张酸了吧唧的脸上逡巡，随后用手指勾进病号服扣子间的缝隙，把站直的男人拉下来，“不装了？我还以为你挺能的，在外人面前人五人六，现在就憋不住原形毕露？”
孟落瞪圆了眼睛，手撑在沈靳身体两侧。
很长时间，没再这么近过，近到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细绒，近得彼此呼吸都能打在对方脸上。
“孟落，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神，像是要把我整个活吃了……”
沈靳呼吸很浅，声音就像中世纪迷惑水手陷落的海妖，孟落喉咙滚动得频繁，不自主地捏住沈靳拉扯他衣服的手。
沈靳没有躲，他感觉孟落的手捏得很紧，像是怕他躲开。
“是吗？”孟落声音沙哑，“沈靳，你别这样。”
没人比现在的沈靳更蛊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