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见素那股不祥的预感在接下来见到的画面中成了真。
正如素心剑主是仙界仙人靠着记忆构建的形象, 与本人相去甚远,凤尊同样有着与传言中截然不同的性情。或许人都是多面的,那掩藏着的一面只有在特殊的情境下才能释放出来。行走在素心的记忆中, 明见素瞧见的凤尊影像偶尔与师妹叠合。
素心显然没有足够的炼丹天赋,连太上宫的丹药都有丹毒,何况是她捣鼓出来的不明玩意儿?不出意外的,那瓶被伪装成毛茸茸的凤尊买走的丹药残余的丹毒更甚。这成了凤尊与素心相识的气机。凤尊倒是没说素心的坏话,但是很直接地点明了丹药的坏处。素心气得不轻, 朝着凤尊拔剑。两人斗得旗鼓相当,等到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素心向着凤尊虚心求教, 询问炼丹的法门。
很显然,那个时候的凤尊也没有掌握炼丹的奥义,只甩给了素心一个冷艳的眼神, 说:“火候不对。”说着就化作一道遁光离开了。素心将这话当了真,到处寻找合适的炼丹火焰, 而后用新火祭炼了新的丹药,耐心地等待着凤凰前来品鉴。
凤尊的确来了, 三言两语挑出了素心丹药中的问题。事后,素心与她约定了下一面碰面的时间。她们就这样交往下去,有时凤尊会准时到来,可更多的时候, 都是迟来了或者索性没有出现。素心也没有去打听, 她起先没怎么在意凤尊的失约,只将它当作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可慢慢的, 这尘埃越滚越大,渐渐变成了无法忽视的一点。素心的日程里出现了一件新的事, 那就是坐在山头等待一只凤凰。
凤栖梧桐,她便搜罗了奇木种在了洞府外。
就这样来往了很多年,平静和谐之中,偶尔也会有争吵。可要说最激烈的一次,还是仙魔大战的前夕。那时候素心已经知道凤凰的身份了,她是逍遥散仙,其实理解不了凤尊对羽族事务事事亲为的做法,那群羽族在凤尊的庇护下将讨要当作理所当然,根本不可能成长。跟过去的争吵相差无几,依旧是不欢而散。素心气得不轻,将洞府一封,索性开始死关。只是临闭关前,她一口气将凤尊送来的灵果尽数扫荡了。
明见素能感知到素心的那股怒气,可她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面,内心深处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凄怆。
明见素不认得那些果实,可依照凤尊的性情,能够送到这边的都不是凡物。她看着入定的素心,仿佛自己也跟着沉入了玄之又玄的世界里,再到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两百年多后了。
仙魔之战已经结束,落凤之盟成了仙界的一个禁忌,但也有踪迹可循。
在得知真相后,素心剑主肝胆如焚,嗡嗡嗡的剑鸣在山中回荡。那一柄柄剑指向的是昆仑山。
可她知道轻重,若是直指昆仑山反而最后什么都做不成。
她心中含恨,孤身下了魔渊,找到了涂山流苏,与她合谋共诛冥迹。
明见素看过凤尊的记忆,如今观看了素心的经历,才将近千年前魔族的那场血战补充完成。
复仇的剑芒扫荡魔渊,在那灿灿如明河的光华里,是蜿蜒的血河。
后来,素心回到了仙界,将凤尊藏在天河之渊里,让她在元炁的滋养下涅槃;她到过崇玄山,将镇玉剑落在了山中,镇压了红玉髓。明见素起初不知缘由,不明白素心为什么不直接将矿脉抽出,等素心回到了魔渊再度与当上魔尊的涂山流苏相逢,她才了悟,那时候的素心已经是强弩之末,剩下的时日也不多。
“我道体不全,要化凡入劫再上一层楼,求个圆满。”
“我虽修剑,可剑非本命之器,无尽剑匣才是,它不可留在仙界。”
“永劫诛冥迹、镇玉落崇玄、轮回入小界。我的剑器大多零散在了四处,日后我会回来将它们一一取回。但是这柄‘忘我剑’,它将封存我一切过往,就先放置在你这儿了。若是时机到来,麻烦道友将它送到我的转世身之手。”
……
素心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只有“转世身”三个字宛如重锤一般敲在了明见素的心中,震得她心神摇晃不已。眼前一切景物变得模糊不清,流光倒转,过去与此身重重交叠,宛如一个漩涡,顷刻间便吸走了明见素的意识。
法殿中。
凤池月漫不经心地匀丹,忽然间察觉到明见素的异样,她压根没管丹炉里的药丸,而是快速地掠到了明见素跟前,抬起手指在她的眉心一点。
她的一道神识探入了明见素的识海,刹那间便被识海中剧烈的风暴搅碎,凤池月倏地一白,垂眸望着那柄震颤不已的剑。
她的眉头蹙了蹙,没有再贸然动作,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明见素,耐心地等待着那场风暴的平息。
那漫长而又短暂的过去与现在交融,封在剑中的真我醒转,明见素身上的气机也节节攀升。法殿中的阵法符箓都被催动,散发着灼目的金芒,宛如一轮即将爆裂的大日。
地面摇晃,法殿仿佛要在剧烈的震颤中倒塌。
祝完被这大动静惊动,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匆匆忙忙奔过来。可尚未接近,就被一股力量送到远处。耳畔响起的是凤池月冷冰冰的声音:“离远一点。”
祝完忙不迭向外奔走,可回头看那座笼罩在金芒中的法殿时,内心深处还是浮现了几分忧虑。
朝凤山中动静可不小,天羽司里做事的却尘衣、青洵都被惊动,顾不得手中的事情,忙不迭向着朝凤山奔来。
而附近的仙山上,仙人们也探头探脑,暗暗地嘀咕。听说明见素在魔渊中受了伤,难不成这一刻是回光返照了?如果她出了事情,仙界中的动荡是不是要停下来了?
天枢部中。
云泽少君在写给天帝的上书。
有仙吏疾步走过来,说朝凤山中的异状。
云泽少君一怔,眼中骤然间爆射出一团亮芒。他原本想要将写好的东西揉成一团,可忽然间想到了自己崩塌的道场,又将那股兴奋慢慢地压制了下来。是了,明见素“失踪”的时候,凤池月在仙界都那样嚣张横行,如果明见素真的陨落,他不敢想象会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
不久前,凤池月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强烈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朝着书信上掐了几道法诀,片刻后,一团金光裹着书信掠到了昆仑山的紫极殿中。
天渊也从混沌镜中看到了明见素将陨落的好消息,他没有尽信,可光是想到那种可能,唇角勾起的笑容就压不下去。见到了封着天枢部印记的书信来,他伸手一拿,看见的却是“明见素与魔渊无关,不曾勾结”之类的言辞,天渊眉头倏地一沉,对云泽少君的不满也逐渐地攀升。他已经准备好了“证人”,如果天枢部这边不出面审问,那一切都是无用功了。也许是忌惮着明见素的功行,那就再等等,等明见素陨落了,便会有万人来推了。天渊心想着,又把那股不悦压了下去。
混沌镜中的流言传得极快,眨眼间三山四海都得到了明见素即将陨落的消息。
东海中。
初意一开始听说了玉诰在魔渊身陨、长离被囚的时候,一点顾忌都没有,直接当着嬴寸心的面拍手称快,俨然是对这两人的憎恶已经深入骨子里了。至于仙界的安危,她全然没放在心上。
但是在看到明见素即将陨落时,她的笑容顿时不见了。
“你跟我去一趟东阿……朝凤山。”初意扭头看嬴寸心。
嬴寸心的神思从混沌镜中抽了出来,她抿了抿唇,没有接腔。
初意领的是监管四海司的任务,可四海那么大,她怎么非要留在东海?留在东海就算了,天□□着她这儿跑,她不过是在混沌镜上夸了一些本领很大的仙人,都要引来几句阴阳怪气的话语,嬴寸心有些苦恼,可真要赶初意吧,她心中又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阻拦她。
初意的眸光很是灼热,嬴寸心没法忽视,可她不想动弹,随意找了个理由,敷衍说:“我跟那两位道友没什么交情。”
初意闻言顿时冷笑一声:“那两位不是你的参谋吗?”
嬴寸心:“……”初意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难不成是凤池月卖了她?怎么一点真诚都没有?嬴寸心暗暗嘀咕。她没有顺着初意的话争辩,而是将话题扯到了最初,说:“混沌镜中乱七八糟的传言很多,明见素怎么可能会陨落?”
初意正色道:“那里毕竟是魔渊深处,还是曾经镇压囚禁凤尊的地方。她没有取回小天道,一回来就被天帝罢职。至于受伤,那是她自个儿传出来的。”
嬴寸心说:“就是因为她自己说的才不能相信。”明见素、凤池月她们的热闹有那么好凑的?好奇心太重会短命。顿了顿,她又说,“不过你与我不一样,你是帝女,去慰问一番理所当然。”
初意不跟嬴寸心废话了,她直接向着嬴寸心出手,反正在这水晶宫里,就算是将嬴寸心的宫殿打塌了,龙主也不会多说什么。
在太虚灵境时,嬴寸心得了凤池月的指点,找到了初意身上的破绽,赢了她几回。后来,嬴寸心不乐意再跟初意纠缠下去了,自然也没有为难自己,继续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惰性发扬光大了。可初意不一样,她的闲暇大多付给了修炼,知道自己的破绽在哪里,她就想方设法弥补。原本她的修为就在嬴寸心之上,这会儿更是远胜过她。她也没有取嬴寸心的珠花,而是在擒住她的时候,掐了个法诀,念了一道咒术,迫得嬴寸心化作了龙形。
约莫两尺长的小白龙缠绕在了初意的手腕上,仰起头怒目而视。
初意心情甚好,指尖从冰凉的龙鳞上划过,说:“西海龙女教我的,你要找就找她吧。”
嬴寸心:“……”
等到初意抄着嬴寸心来到朝凤山的时候,山外已经有不少人了。
不只是天羽司、北辰山,连凤凰山都拍派了凤瑶来一探究竟。
“凤池月还在山中?”初意转头问垮着脸的祝完。
祝完点了点头,着实是忧心不已。
“明见素她怎么样了?”初意再问。
“不知。”祝完很是诚恳。混沌镜上说她师尊受伤了,别人不晓得,她整日在山中,当然是知道真相的。这次的大动静,也不知道是谁要倒霉了,到时候她需要处理的事情是不是要变多了?心想着,祝完又将夹杂着几分同情的视线落到了却尘衣的身上,长吁短叹。
那幽幽的叹气声很是无奈,没有多少伤怀。
却尘衣听得遍体生寒,浮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要不是这里围观的人太多了,她一定会拽着祝完去问个究竟。
山中法殿里。
阵法符箓已经称承受到了极限,接二连三地崩裂。
光芒骤然间变得无比刺眼,在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所有的光芒瞬间泯灭。
那廊柱、横梁、殿顶再也支撑不住,在横扫四方的灵机中四分五裂。
废墟中,毫发未损的凤池月连连叹气。
而在入定中的明见素在那股磅礴力量尽数泻出的时候,总算是悠悠醒转。
她的面容苍白如雪,还未说话,一双眼中便已经蓄满了清泪。
“师姐,对于现状,你有什么头绪吗?”凤池月一脸凝重地询问。
可明见素的视线聚焦在了凤池月的身上,哪里闲工夫管此刻的处境?除了凤池月,她什么都看不到了。泪珠凝聚,眼睫不堪其重,最终还是如同露珠般从面颊上滚了下来,她揽住了凤池月道:“我好恨啊!”
她恨她自己。
当初不明真我,还说如果是她不会让师妹受这样的苦。
可那个被她埋怨嫌弃的人却是她。
她为什么要置气?为什么要去闭关?如果她没有那么大的气性,是不是一切的结果都会不同?
失约的是她、迟来的是她、遗忘的是她,当初那样的结果也是她造成的。
她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埋在了凤池月的肩头恸哭。
凤池月揽住了明见素颤抖的身躯,也被她的伤心感染了几分。凤池月不喜欢看到这样的明见素,她也不喜欢那种沉重发闷的心情。她垂着眼睫,轻轻问:“你恨什么呀。”
明见素:“对不起,我来晚了。”
凤池月很快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了,一切跟素心留下的那柄忘我剑息息相关。
仅仅是剑的传承还会动摇师姐的情绪吗?或许她已经看到了真相。凤池月将心绪藏起,拉开了与明见素的距离,抬起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说:“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没有错,你不用自责。”
明见素没办法不责备自己。
她握住了凤池月的手,又说:“要是我就是素心呢?”
明见素出现得晚,可以说是生不逢时,可素心有什么情非得已的?
那无谓的争端、没有意义的闭关,几乎造成天人永隔的深憾。
一月、一年的分离尚且难熬,那可是一千年啊!留她在魔渊中痛苦百年,留她在天河之渊中孤寂数百年,怎么能不恨?
凤池月听了明见素的话语,莞尔一笑,说:“我与师姐果然是天定之缘。”顿了顿,她又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只是师姐啊,你确定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跟我说话吗?”
山中法殿崩塌,满地狼藉。
那股横扫一切的恐怖灵机散去后,祝完和却尘衣她们一道小心翼翼地回山。
她们也没有靠太近,只是法殿上的阵法尽数破碎了,以仙人的眼力,轻而易举就看到了废墟中相拥的两个人。
法殿到底是因为什么崩塌的原因未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传言中“日薄西山”的明见素灵机昌盛饱满,越发近于道,看着比她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能活。
“她们吵……打架了?”初意问。
祝完仰头看天,一声不吭。
却尘衣一把拽住了好奇探头的青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向外奔逃,而长怀反应了过来,喊了声“祝完”,紧随在却尘衣之后。
可惜祝完的动作慢了一步,不只是祝完,余下的初意、凤瑶等人心中忽地升起一股警兆,可未等她们反应过来,人已经在一股强劲的飓风中倒飞了出去,连勉强稳住身形都做不到,一个接一个砸在了地面上。尘土飞扬,地面上瞬间留下几个深深的坑洞。
“是恼羞成怒。”初意又说,这会儿她跑得快,身形一闪,坑洞上又多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被初意笼在袖中的嬴寸心更是毫无防备,被撞得晕头转向。她甩了甩脑袋,恶狠狠地在初意手背上咬了一口。
初意痛嘶了一声,鲜血顺着手背流淌,顷刻间便滴到了指尖。
青洵毫发无伤,她觑见了一抹银光闪过,扯了扯却尘衣说:“有东西趁机钻入初意殿下的袖中了。”
却尘衣也看见了,不知道是蛇还是龙,她眼皮子一跳,一把捂着青洵的嘴将她扯远,殷殷叮嘱说:“你管人家养什么呢,多吃饭少说话。”
初意:“……”
朝凤山中动静甚大,一个个围观的都灰头土脸。。
祝完没敢回去,她一把扯住了长怀,小心地恳求,想去她那挤一挤。
还没等到长怀回话,祝完混沌镜上的一枚名印就亮了起来,是她师尊的。
祝完忐忑不安地点开了名印,一目十行地浏览,等看清楚上头的字迹才松了一口气,对着准备跑路的长怀说:“长怀道友,我师尊请你来重修法殿。”
长怀无言,看着祝完紧紧地拽着她的手,只得点头。
明见素那浓郁的伤怀和自厌被这一串围观的人打断了。
她不可能拉着凤池月继续待在废墟里,好在正殿虽然倒了,可后山果林外还有宫殿楼阁在。
当初为了养凤凰,明见素什么都用最好的。
两人一边往后山走一边说话。
明见素提了素心是她前身的事情,但是很快的,她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在魔渊的时候,师妹能说上一两句,可等到提了初相识的那段时间,师妹彻底地从中抽离了出去,像是不关己身。明见素回想了在小界中发生的事情,她从师妹的记忆里见到的也多是魔渊中的见闻,至于之前的,仍旧是一片空白。
明见素问:“师妹,你对素心的事情,知道多少?”
凤池月想了想,说:“她来魔渊杀了冥迹,又到寒狱来,助我彻底将故人元灵送入小界中。”她知道明见素想问什么,对上了她的视线,倏然展颜一笑说,“身为凤尊,在仙界中有过来往的仙人到处都是,我原想她也是其中的一个泛泛之交。”
“可既然她是师姐你的前身,那么交情自然不简单了。”
“但是如何相识的,我依旧想不起来,这是为什么?”
说到了最后,凤池月的语调中多了几分困惑。
明见素呼吸一滞,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是涅槃之火烧尽过往?还是主动地将那段痛苦的往事封存?跟随的,在当初一战中挡在身前尽数陨落;有交情的,尸山血海相隔,最后走向了背叛;等待着,在两百年的光阴中无影无踪,不曾出现……那一幕一幕交织出来的是悲怆、是恨意、是绝望,是该被遗忘的一切。
“想不起来就算了。”凤池月又说,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听起来又像极为渺远,在天的另一端,离于世情。
在明见素即将被凄然的情绪淹没时,凤池月又展颜一笑,从那高邈之中回到了尘世间。
她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不会怪你的。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所以,师姐啊,不要自责。该谴责的不是那些使用鬼蜮伎俩的人吗?”
“我要你替我一个又一个杀死他们。”
她的笑容昳丽,像是千树万树桃花层层绽开。
柔和如春风的话语中掩藏着如雪浪般滚滚的杀机。
杀人报仇,其实她自己也可以。
但世间没什么比明见素更重要了。
她不能见她师姐因过往的悔恨而心志摧颓。
既然心中有恨,那就杀吧!
紫极殿中,穹顶星辰罗列。
星光浮动间,气象万千。
天命属帝星,在无数乱光中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太阴神宫中。
天母趺坐水月净台上。
她倏然间睁开了眼睛,抬起手指掐算了片刻,面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青君殿中,初意正在跟袖中的小白龙拉扯,忽地一张法旨飞入殿中。初意顾不得太多,伸手一拿,扫了一眼,神情倏地一变。她没再理会愤怒至极的嬴寸心,索性让她缩在了袖中,化作了一道遁光,直往太阴宫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