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归晚和青漾回到花楼,先把云娘叫进了房间。

  云娘笑容满面,手捏团扇,“公子想要什么?”

  白归晚微微一笑:“想问你一件事。”

  云娘笑容一顿,美眸中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公子想问什么?”

  白归晚注视着她的眼睛,道:“娉婷去哪儿了?”

  众人心中一凛,都下意识去看云娘的反应。

  云娘已经双目放空,一字一顿道:“被皇城里的贵人接去了皇城。”

  白归晚得到想要的答案,便让云娘出了房间。

  薛云萝不了解傀儡术,忧心道:“就这样放她走?”

  “她不会有这段记忆。”白归晚淡淡道。

  他扫了众人一眼,道:“接下来分头行动,妩妩你和他们留下,我和青漾去一趟皇城。”

  妩妩抿了下唇,想到答应了妖族的事,点头道:“好。”

  白归晚从青漾怀里把灰兔拎出来,“他留给你们。”

  灰兔出于本能在空气里蹬了几下腿,猛地跳到地上,三瓣嘴里吐出人话:“舅舅你不说我也肯定留下来!”

  他身上还牵扯着灰兔的因果,离开下青川之前必须给灰兔报仇雪恨。而且——他看了眼白归晚和青漾,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他才不要跟这两个不管自己死活的人待在一起!

  事不宜迟,白归晚和青漾打算即刻动身,前往东凌国皇城。

  夏若海棠犹豫半晌,忍不住开口道:“前辈,娉婷或许与夏若家之间或许还有牵扯,虽然不知她是何立场,但若可以,还请您放她一马。”

  皇城下,街上众人都在讨论一件事。

  国师今日在城门口拦下了一辆马车,声称里面藏着一个大妖。

  听到大妖出世,皇城中一时间人心惶惶。但好在国师手段通天,大妖还未来得及作乱就出手压制,听说现在已经把那只大妖压入了国师府中,由国师亲自看管,绝不可能出任何差错!

  白归晚和青漾在路上没看到娉婷一行人,刚到皇城就听到这个消息,不由联想到了娉婷。

  两人进了个茶楼,一楼大堂中人声哄哄,仔细一听都是在谈论大妖之事。

  白归晚带着青漾挑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让小二上了一壶好茶。

  小二殷勤地给两人沏好茶水才离开,白归晚捻起茶杯,听着隔壁一桌的谈话声。

  一个背着剑做侠客大半的男子叹息感慨道:“今日国师抓那妖怪的时候我正好就在城门口,真是惊险刺激!”

  坐在他对面的公子打扮男子连忙问:“那你可见到那大妖的长相了,可是如同画本中描述的那般青面獠牙?”

  “非也非也!”侠客咽了口茶水压了压惊,才开口道,“那大妖女子打扮,身形窈窕,被一个侍女和护卫护在中间,虽然我没能看清脸,但看到了她的一双眼睛。”

  公子追问:“那双眼睛长得如何?”

  侠客一拍桌子,难掩激动道:“甚美!”

  在公子的急切催促中,侠客绞尽脑汁地描述起来:“肤如凝脂眉眼如水波,狭长眼尾点彩色,是双含情美目,令我见之难忘!”

  公子听完他的叙述,以扇抚手,挑起一边的眉梢咋舌道:“这大妖怕不是只狐狸精,专门来勾人来了!”

  白归晚看向青漾,道:“看来确实是娉婷。”

  他对抓走娉婷的国师有了点兴趣,饶有兴味道:“倒是不知这国师又是什么人物。”

  青漾偏头看向窗外的恢弘巍峨的建筑群落,“这里倒是最接近上青川的地方。”

  白归晚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东凌皇宫,袖中的指尖微微动了动。

  东凌皇宫中,四皇子得知了城门口的事情,当即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冲去国师府把人救出来。

  殿中伺候的近侍胆战心惊地拦了拦:“殿下不可!”

  “有何不可?难道你也相信那神棍口中的胡话,认为娉婷是什么妖物?”

  四皇子眸光冰冷如刀。在这句冷厉的审问声中,殿中瞬间乌泱泱跪了一地。

  四皇子阴冷的视线在殿中一群浑身发抖的奴才的身上扫过,一甩衣袖,抬步往外走。

  走到宫门,四皇子眼神一凛,发现自己的寝宫门前多了几张五皇子身边的面容。

  四皇子冷笑一声,立刻火起,不理会身后近侍的好声劝阻,直接迎了上去。

  宫门前的几个侍卫已经守了多时,听到了里面的脚步声,动作整齐划一地拦在了门前,正好挡住了四皇子的去路。

  在四皇子盛怒的注视下,为首的侍卫垂首行礼:“五殿下有令,还请四殿下这几日暂留宫中,不要轻举妄动。”

  四皇子满腔怒气无处宣泄,满脸不耐一拂袖,将身后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推开,抬脚便方才开口对他不敬的侍卫踹了过去。

  “你们也敢拦我,都给我滚开!”

  为首的侍卫被连踹几脚,高大健壮的身形纹丝不动,更令四皇子心头火起。

  四皇子气急反笑,连连点头,咬牙切齿地吼道:“你现在就滚去把老五叫来见我!”

  为首的侍卫偏头看向一人,那人得到示意,退身几步转身离开了门前。

  顶着四皇子杀人的视线,为首的侍卫回过头,依旧跟一堵墙似的堵在门前。

  近侍看了眼门口几人,凑到四皇子身后小声劝道:“殿下,不如我们回去等着吧。”

  四皇子瞪几人一眼,甩袖回了殿内。

  过了半个时辰,近侍眼见四殿下的耐心即将告罄,心中不停祈祷五殿下能快些过来,不然承受四殿下怒气的还是他们这些可怜人。

  四皇子腾地起身,把殿中众人吓得脑袋压得更低。

  桌上的几个茶盏被扶到地上,登时摔成四分五裂,四皇子暴怒:“老五就是故意的!”

  殿中一时只剩下四皇子粗粝的喘息声,一道清朗嗓音从殿外传进来:“我来晚了,四哥还请见谅。”

  一个玉冠束发,面容俊朗的高瘦青年含着笑意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殿中跪了一地的场景挑了挑眉。

  五皇子视线在殿中转了一圈,最后看向殿中唯一站着的四皇子,佯装疑惑道:“四哥,这些奴才可是犯了错惹你不开心,怎么都跪在这里?”

  四皇子盯着来人心中冷笑。他这五弟最是喜好伪装出一副单纯模样,演技娴熟到就连他们的父皇都被这幅模样骗了过去,却不知道他五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饿狼。

  五皇子的母妃淑贵妃出身名门,自从入宫就以温婉深得东凌皇帝的盛宠,宫中甚至暗中有“若不是如今的太子早立,还有德欢公主支持,或许如今的太子之位就要换个皇子来坐”的传闻。

  四皇子冷冷看着直接在他对面落座的五皇子,想到宫中那些传闻心中便冷笑不止。

  淑贵妃贤良淑德?这可真是太好笑了!

  淑贵妃能养出五皇子这样的笑面虎,怎么可能是只单纯善良的小白兔!

  也就他的父皇人老目拙,才会被这母子俩拙劣的演技蒙蔽了双眼!

  四皇子想到这里呼吸便不由加重几分。五皇子抬眸打量着他这幅模样,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指尖叩在桌上,询问道:“四哥的脸色如此差,可是这殿中的奴才伺候得不够上心?”

  说到这里,他视线在殿中扫了一圈,笑眯眯道:“若是连四哥都照顾不好,这群人也没必要留下了。”

  从他进来就跪在殿中的一众奴才闻言脑袋近乎要贴在地上,一口大气喘不出来。

  四皇子闻言不悦得瞥他一眼,“五弟这是自己的宫里还嫌不够管教,连我宫里都惦记上了?”

  五皇子温润的脸上笑意淡了些,认真道:“四哥怎么会这么想?”

  四皇子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接步入正题:“把外面那些侍卫带走。”

  五皇子歪头瞧他脸色,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淡笑,“四哥急着出去,可是想要去国师府救那个妓子?”

  四皇子额头数道青筋迸起,按捺住拍桌而起的冲动,冷冷一笑:“你非要拦我?”

  五皇子定定审视他片刻,幽幽道:“四哥,没必要为了一个妓子坏了你我的大业。”

  “父皇近年对国师极为看重,既然国师认定那个妓子是大妖,那便不可能出现差错。”五皇子虽然在笑,眼中却渗出几分暗含警告的寒意,“若是四哥为了那妓子让太子抓住把柄,可就得不偿失了。”

  听到“太子”二字,四皇子脸色微微变化,五皇子盯着他的膝盖上的双手。

  那双攥得死紧的拳头不断用力,最终还是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松开。

  四皇子沉声道:“我暂时不会去国师府。”

  五皇子脸上的笑意一顿,圆润的眸子流露出好奇,“λ.到底有何种能力,竟能让四哥真心爱慕?”

  四皇子很想撕烂五皇子不停重复“妓子”两字的嘴,膝盖上的五指抓紧衣料,却不受控制地去想还被囚困在国师府中的娉婷。一想到娉婷此时可能遭受的折磨,四皇子心中就涌上无尽的痛楚。

  为何非要是娉婷!

  为何偏偏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为何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奴婢!

  汹涌的恨意几乎要将他瞬间溺毙。

  他算什么皇子!他连心爱之人也保护不了!

  权利——两个字在他唇齿之间无数遍狠狠咀嚼,最终也只能咽了回去。

  五皇子见他沉默不言,笑道:“既然四哥不说,那我便自己去看看吧。”

  四皇子闭了闭眼,几乎要把牙咬碎,睁眼对五皇子道:“我与你一起去,不会做其他事破坏你的计划。”

  五皇子托腮轻笑:“四哥这可不是求人的语气。”

  殿外的房檐上不知何时落下一直羽毛黄褐色的不起眼小鸟,听着殿中两位皇子的对话,百无聊赖搔了搔略显凌乱的羽毛,抬头看向皇宫外国师府的方向。

  -

  从茶楼出来,白归晚打了个哈欠,青漾看着他,问:“困了?”

  两人赶路花了不少时间,不知是不是下青川灵气稀薄的缘故,白归晚连续几天没合眼,这会儿倒是真的感觉到了几分困意。

  白归晚左右看了眼路两边热闹的摊位,问青漾:“走一会儿?”

  青漾点头:“好。”

  这次没有夜色遮掩,两人因为容貌和气质都极为出众,不可避免引起了行人的骚动。

  下青川的人不知道白归晚的身份,面对白归晚的冷脸也毫不畏惧。

  青漾看出白归晚心中的憋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他的情绪没有泄露半分,白归晚却还是忽然扭头,盯着那道微微翘起的弧度挑起眉梢,轻哼道,“你在笑我?”

  青漾轻轻摇头:“没有。”

  他淡淡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应该不少人注意到了。”

  白归晚面上冷笑,扯起唇角:“正合我意。”

  坐马车在外游玩的德欢公主见街道上人群拥挤,随便从随行队伍里点了一个长相还算顺眼的侍卫前去查看人群中的情况。

  侍卫很快回来,跪地的姿势略显慌乱,隔着门帘跪地禀报:“禀告公主,前方拥挤是因为两个陌生面孔的男子。”

  德欢公主慵懒的视线从手指上的丹蔻缓缓上抬,落在远处的人群中,似乎是对侍卫口中的两张陌生面孔有些好奇。

  德欢公主身边的大太监眼珠子一转,喜笑颜开道:“公主,这两个男子当时有特别之处才能吸引如此多目光,不如我们过去瞧瞧?”

  德欢公主闻言有些心动,刚要应声,马车外忽然有一个面容俊朗,身形高壮的侍卫快步靠近将马车拦下,跪地道:“禀告公主殿下,太子在前方会芳楼中等您。”

  德欢听到来人声音,雍容的面容上出现几分不耐之色,大太监察言观色,立刻噤声,也不再鼓动德欢去看热闹,而是安静地退到了角落里。

  德欢毫不掩饰自己被打扰的不虞,直接对马车外的侍卫不做理会。

  她吐出一口气,心累地动了动手指,立刻有一个低眉顺眼的侍女走上前,跪在德欢身侧,用那双经过特殊保养的手为阖上眼的德欢轻轻摁揉额角的穴位。

  轿外的侍卫对此早已习惯,只要德欢公主不开口,他便只能跪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德欢才拂退伺候的侍女,饮了口大太监殷勤捧过唇边的清茶,方才撑着额角慢悠悠动了动红润的唇瓣,“去会芳楼。”

  会芳楼中,东凌国太子虽然等候多时,脸上却不见半分不耐之色。

  听到门口几道脚步声,他放下茶杯,起身后笑着回头看向门口,对着皱着一双柳眉走进来的德欢亲热地关切道:“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我去让人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