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鸣玉一连多日, 都以修炼拒绝了谢妄求见。
一开始，凌鸣玉本以为，只要减少见面的机会，他心中奇怪的感觉, 便会被时间冲淡。
可事情似乎有些超级凌鸣玉的掌控。
他分明不见谢妄, 可却时不时下意识唤出谢妄的名字, 一如谢妄再他身边。
凌鸣玉认为这是习惯索然, 直到他发现，无论他练成了完美的丹药、还是在修炼上有所突破, 或是看到有意思的功法，脑海里第一个想起的, 总是“谢妄”的名字。
凌鸣玉忽然大感不妙。
这种不妙, 在谢妄再一次上门时, 演变成烦躁。
“师尊。”谢妄如往常一般上门, “师尊今日是否要用膳？”
凌鸣玉如今已经习惯了一日用三餐。
前几天谢妄忙着试炼，凌鸣玉也忙着躲人, 因而两人好些天不曾见上。
膳食也变成了明何负责。
谢妄今日一得空，便替了明何, 亲自前来。
凌鸣玉心中正烦闷, 闻言不甚耐烦道：“本尊是否说过, 你来太玄宗是为修炼，若你真愿伺候人, 现在便脱下我问道峰弟子服下山去。”
即便被严词相待, 谢妄也没有气馁，只是语气中带上了数分低落：“师尊可是厌弃弟子了？”
凌鸣玉：“……”
他火一下子消下来。
谢妄这话怎么说的这么可怜？
凌鸣玉：“并非。”
虽然凌鸣玉努力保持冷冰冰的语气, 但谢妄却听得出来, 凌鸣玉并非打心底厌恶他。
谢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欢欣。
谢妄：“师尊只是因其他事心中烦闷, 所以暂且不见弟子，可是如此？”
凌鸣玉声音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闷意：“是。”
问道殿外，凌鸣玉看不见的地方，谢妄缓缓勾起唇角，心中了然：“既如此，弟子便先退下。”
他将食盒留在殿外，转身离开前，向殿中人道：“师尊若有任何难题，都可向弟子诉说。”
“弟子愿时刻为师尊解忧。”
－
赶走谢妄，凌鸣玉没有料想中的平和，心情反而更不爽。
修炼也修炼不下去，饭也不想吃，打坐静不下心，他百无聊赖的坐着，只觉得时间万分漫长，再多熬一秒都要发疯。
这时候，凌鸣玉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个好去处。
问道峰偏远却并不简陋的一件炼丹室内，姬从霜满脸黑灰，正没停的对着炉火摇着一把灵扇。
凌鸣玉迈入炼丹室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姬从霜衣衫褴褛，满脸黑灰，身上衣服黑一块破一块地狼狈模样。
比凡尘中的乞丐好不到哪儿去。
凌鸣玉顿时心虚的轻咳了声。
听到动静，姬从霜立刻回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唰地闪过来：“仙人天尊！”
他恨不得扑上来，却很快止住脚步——他这灰扑扑的一身，确实不太适合往凌鸣玉周身凑。
凌鸣玉立马捏了个诀法，灵气自姬从霜脚底向上旋绕，所过之处，姬从霜装扮焕然一新。
数息后，姬从霜已然换上了干净的问道峰弟子服，头发也梳成寻常弟子模样。
凌鸣玉：“本尊芥子中只有这套衣服。”
姬从霜爱不释手：“这是弟子的荣幸！”
他连忙兜过手边的瓶瓶罐罐，迫不及待向凌鸣玉邀功道：“这些都是我按照仙人天尊的要求炼制的丹药，仙人看看。”
他献宝似的一兜子递到凌鸣玉面前。
凌鸣玉：“……”
低头一扫，顿时为丹药数量一惊。
但凌鸣玉面上却不显：“这是你半月来独自炼制的？”
姬从霜连忙点头，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从前丹药这方面学习的少，所以一开始炼制的时候，总是炸鼎，平白浪费了好多原料。”
丹修花费极大，寻常修士更本无条件修炼。
姬从霜：“好在逐渐熟悉之后，丹药出鼎率高了不少。”
凌鸣玉做足心理准备：“现在出鼎率是多少？”
姬从霜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才十之五六吧。”
他说完连忙补充：“不过只要仙人天尊给我时间，出鼎率我还能再提高！”
“十之五六”这四个字一出，凌鸣玉顿时在心底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成功率！多少丹修大能都达不到！
“那你一开始出鼎率多少？”凌鸣玉尽量保持冷静。
姬从霜更加不好意思了：“就……十之二三。”
好，不亏是主角，出厂成功率已经是普通丹修毕生所求。
这就是天道眷顾的好运儿吗。
凌鸣玉忽然对姬从霜多了几分信心。
他之所以安排姬从霜炼丹，并非没有理由。
九曲真元丹，全三界只有灵霄子能制作，更是凌鸣玉现在的续命丹。
若无法复刻，现存的九曲真元丹吃完后，等待这具身体的结果只有一个——身死道消。
所以在姬从霜提及自己在炼丹上的好运时，凌鸣玉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九曲真元丹。
倘若姬从霜能炼制，那他岂不是便能避免早死的命运？
但此前凌鸣玉也只是猜测，直到看到眼前这一刻，凌鸣玉才真的萌发出数分希望来。
但他此番前来，却并非为了此时。
“不错。”凌鸣玉由衷的赞扬姬从霜道，“你于此道确实颇有天赋。”
姬从霜腼腆地挠了挠头，耳尖不受控制的发红。
谁被偶像称赞还能忍得住不发疯！谁！！！
凌鸣玉查看丹药，简单为姬从霜提了数句改进的意见。
姬从霜听完后，顿时恍然大悟，对凌鸣玉的崇拜之情愈发深厚。
炼丹术探讨完之后，姬从霜却问：“仙人天尊今日来弟子处，不是为了这件事吧？”
凌鸣玉一愣，十分诧异。
仿佛知道凌鸣玉所想般，姬从霜解释道：“仙人天尊虽看起来和往常一般无二，但双眼中却始终含着一股愁意。”
“很明显？”凌鸣玉问。
姬从霜郑重地点点头：“是个人想必都能看出来。”
凌鸣玉陷入沉默。
姬从霜试探道：“是不是…和谢师兄相关？”
“你怎么知道？”
凌鸣玉忽然回过头，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姬从霜一跳。
姬从霜了然：“看来是没错了。”
他自顾自收拾起丹药，引着凌鸣玉往炼丹室内走。
凌鸣玉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近日来本尊遇到一些难题。”凌鸣玉斟酌着道。
姬从霜：“看出来了。”
凌鸣玉：“自从上次，你说你觉得谢妄对本尊不一般后，本尊便时刻注意同谢妄拉开距离。”
姬从霜：“……”
难怪谢妄夜半提剑来揪他领子。
姬从霜此前还觉得谢妄脾气暴不好惹，现在看来，那夜谢妄没一剑戳死他，已经是十足的手下留情。
凌鸣玉：“本尊认为，只要拉开距离，便能断掉他对我不该有的情愫。”
姬从霜：“从理论上来说，这样是没错的。”
凌鸣玉说着面上隐隐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只是不知为何，分开之后，本尊却时常神思恍惚，心乱难静，且时常感到有些酸楚。而见他被本尊不明缘由地推开，不安难过时，本尊只觉得心中愈发烦闷。”
凌鸣玉顿了顿，似乎在回想那种令人讨厌的感觉。
凌鸣玉每多说一个字，姬从霜的面色便更复杂一分，等到凌鸣玉话音落下之时，姬从霜已经满脸的难以置信。
“等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姬从霜忽然抬手打断，他将话在肚子里捋了又捋，艰难道，“仙人天尊，那谢师兄，现在可曾知道你已经知晓他喜欢你这件事？”
凌鸣玉斩钉截铁：“他不知。”
姬从霜大脑宕机，他内心：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啊！谢妄师兄摆明了就是来故意卖惨博同情的！
然而姬从霜表面：。
不敢乱说，他惜命。
姬从霜又问：“那天尊…是不是开心时第一个想到他，难过时第一个想到他，看到任何有意思的东西，都想第一时间和他分享？”
凌鸣玉稍做思索，凝眉道：“没错。”
姬从霜突然仰天长嚎一声，目光充满了难言的悲伤。
凌鸣玉不理解：“本尊这是怎么了？”
姬从霜委婉道：“天尊知晓谢师兄对你有喜爱之意，但天尊可否知道自己的心意？”
只这一句，凌鸣玉忽然仿佛开窍了般领悟了姬从霜的言外之意。
——或许，他们二人中，对对方有感觉的，并不只有谢妄一个人。
而他之所以痛苦种种，也是因为他对谢妄的情愫。
困扰凌鸣玉多日的难题这一刻终于迎刃而解。
然而事实却变得愈发令人难以接受：
他喜欢谢妄不假。
可谢妄喜欢的，却不是真的他。
谢妄喜欢的人，名为灵霄子，是太玄宗三尊之一，三界众人仰望的修士。
而从来都不是，凌鸣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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