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时, 殿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师尊。”
凌鸣玉被吓了一跳，原来是谢妄比试归来，催他吃晚饭了。
凌鸣玉沉默着在桌前坐下，和谢妄二人无言用餐。
凌鸣玉还未从新消息中反应过来, 他实在不知道, 只短短三个月时间的相处, 谢妄究竟喜欢“他”哪一点。
没错, 凌鸣玉不认为谢妄喜欢的是真正的他，毫无疑问, 谢妄喜欢的是太玄宗三尊之一，灵霄子。
在世人眼里, 灵霄子修为高深, 清雅绝尘, 仿佛天边的仙人般高不可攀。
凌鸣玉忽然明了, 难怪谢妄会喜欢“自己”，这样一个超逸绝尘的出世强者, 换作是谁，恐怕都抗拒不了。
凌鸣玉知道, 自他进入这个世界开始, 谢妄便从书中跳出, 不再是无声的文字，而是活生生、有血有肉, 会爱会痛的人。
既然是人, 终有一天他会萌发出喜欢和爱。
从前谢妄太小，凌鸣玉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可是为什么, 在听到谢妄喜欢别人的时候, 他心中会升起一种难言的酸涩？
二人相对而坐, 往常颇为融洽的气氛，今日却有些凝固。
谢妄说了些什么，凌鸣玉完全没听到，只简单应和了两句。
谢妄：“师尊可是有什么心事？”
凌鸣玉：“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凌鸣玉便把他将姬从霜暂留在问道峰的事情，告诉了谢妄。
凌鸣玉：“万下师尚未归来，以姬从霜的性子，无为峰暂时无人能管的住他。与其然他频频骚扰问道峰，不如暂且在问道峰给他安置好。”
“等万下师归来时，再让他把人领回去。”
凌鸣玉耐心向谢妄解释他这样做的原因。
谢妄沉默半晌：“师尊是因为这件事才不开心？”
换作从前，谢妄若问起他的情绪，他恐怕想也不想便同谢妄说。
这是他对谢妄的信任。
可现在，得知谢妄喜欢“他”之后，凌鸣玉却忽然没了诉说的心情，连带着谢妄这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对凌鸣玉都不再有吸引力。
“本尊累了，你下去吧。”
他“追随”了谢妄这么久，第一次觉得，或许他也需要同谢妄拉开距离。
谢妄走出殿门，听到殿门在身后闭上的瞬间，谢妄平和温润的目光，瞬间锐利冰冷。
－
是夜。
姬从霜东奔西跑，辛苦安置了一天，终于将他的小窝在问道峰上布置完整。
姬从霜难掩面上的喜悦，仰面倒在干净整洁的床榻上，一天的劳累，在这一刻仿佛得到救赎般的治愈。
姬从霜在床上翻了个滚，不由想到了灵霄天尊——也正是他非要来问道峰的原因。
灵霄天尊可真像神仙呐......
姬从霜仔细回味着凌鸣玉的举止，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崇拜”二字。
是的，他之所以留在问道峰，除了一心想报答仙人天尊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灵霄天尊是他从小到大的偶像！
三界之中，那个小孩不梦想着成为像灵霄天尊这样的修士？
他自知无法成为仙人天尊的弟子，但只要能跟在仙人天尊身边修炼，哪怕是个炼丹弟子。
姬从霜正美美地想着自己的偶像，房外夜风忽然一冷，下一秒，一道黑影忽然破门而入，房内的照光灵石瞬间被黑影携带的狂风震碎。
姬从霜才起身，黑影手中所持的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死亡的寒意令姬从霜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然后僵在原地。
借着月光，姬从霜艰难抬眼一看——
“怎么又是你？？？”姬从霜惊地甚至忘记自己脖子上还架着剑，诧异的问出声。
直到脖子上传来尖锐冰冷的痛意，姬从霜才回过神——谢妄的剑竟并非闹着玩玩，一不小心是真要取他性命的！
谢妄真是个疯子！
也不知仙人天尊究竟看上了谢妄哪一点？
但这话姬从霜只敢在心中说，真要说出来，姬从霜只怕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谢...仙人，您这么晚找我，所为何事？”姬从霜战战兢兢，生怕一个用词不甚，小命不保。
谢妄却只是冷冷盯着他。
这目光盯得姬从霜浑身发寒。
就在姬从霜快要受不了时，谢妄这才问：
“你今日和我师尊说了什么？”
姬从霜抖了抖，毫不夸张，他听谢妄说话时，浑身冻得掉冰渣。
谢妄唯独在提及“师尊”二字时，声音中才带上几分温柔。
姬从霜咕咚一声艰难咽下一口唾沫，眼珠子四晃：“没、没说什么啊......”
谢妄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剑再向前了两分。
姬从霜从善如流：“说、说、我说！”
他后退半步，在谢妄的默许下，勉强和谢妄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姬从霜小心翼翼打量着谢妄的神色，心中向凌鸣玉忏悔道：
对不住了仙人师尊！我就算说了，谢妄也不会伤害你，但我要是不说，小命可能就保不住了！
做主了心理准备后，姬从霜才言简意赅道：“我对天尊说、说谢师兄对待天尊不一般，不像是寻常弟子，倒像是......”
姬从霜犹豫着试探：“...像道侣。”
姬从霜音落瞬间，昏暗的房间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姬从霜背后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妄终于回应：
“仅此而已？”
姬从霜连忙：“仅此而已！”
谢妄没说话，仿佛在判断姬从霜话语中的可信度。
片刻后，冰冷的长剑从姬从霜脖子上移开。
姬从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听谢妄冷冷威胁：“离他远一点。”
这个“他”谢妄并非点明是谁，但姬从霜瞬间分辨出来，说的就是凌鸣玉。
他连忙点头，狠狠闭上眼犹如小鸡啄米：“知、知道了！”
面前一阵清风吹过，等姬从霜再睁开眼时，身前早已无谢妄身影。
姬从霜双腿一软，差点没瘫在床上，心中震撼不已：
谢妄究竟是如何走的？竟和他来一般毫无征兆，可见实力深厚，完全远在他之上。
这一刻，姬从霜忽然明白凌鸣玉为何数百年不收徒，却唯独为了谢妄一人破例。
诚然，谢妄天赋到了一种恐怖的境地。
但不妨碍姬从霜仍觉得凌鸣玉瞎了眼，毕竟，凌鸣玉可是三界众人心中真正的仙人......
如今…却眼见要被某人拉入凡尘。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姬从霜合上手，诚心为凌鸣玉祈祷道：
希望仙人天尊不受他今日作为的影响。
天道保佑。
－
姬从霜悲惨的遭遇，凌鸣玉全然不知。
自从他知晓谢妄的心意后，便逐渐有意疏远谢妄。
比如不再和谢妄共用一日三餐，除了规定时间外，凌鸣玉也尽量减少二人见面的机会。
从前在谢妄的努力下，二人几乎大半天都待在一起。
如今倒是一切回归寻常。
和谢妄疏远，其实并非凌鸣玉的本意。
但谢妄喜欢的人是灵霄子，凌鸣玉虽然顶着灵霄子的名称，但凌鸣玉深知，他并非是他。
故而也给不了谢妄想要的东西。
与其让谢妄越陷越深，倒不如他率先拉开距离。
时间会冲淡一切。凌鸣玉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习惯谢妄在身侧后，分别对凌鸣玉也显得艰难起来。
从起青州城时，他和谢妄同吃同住。
问道峰上，他同谢妄共同修炼。
这世上，他为谢妄而来，如今却要主动和谢妄划分距离。
更让凌鸣玉不好受的，是他心中莫名且无法忽视的酸楚。
他平生第一次，为别人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