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林苍古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

  凌鸣玉迟疑了一会,随即胆战心惊推开门。

  入门的瞬间,一盏茶碗连带满盏滚烫的热茶倏然摔裂在他身前,滚烫的茶水溅了他半身。

  若非凌鸣玉迟疑,再上前半步,恐怕这茶盏摔的就不是地面,而是他身上。

  “逆子,给我跪下!”

  凌鸣玉被吓得面色苍白,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的“反抗”令林苍古愈发暴怒。

  “好、好!”他努极反笑,倏然又变脸狂斥道:“今日下午,你身在何处,做了什么?!”

  林苍古这话一处,凌鸣玉面色立刻苍白如纸。

  “聂、聂家客房……”他下意识道。

  他想向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解释他火户鼎发/热期异常,以至于提前一年发作的事情。

  然而还不待凌鸣玉启唇,便听林苍古愤怒不已道:

  “我知道,我问的是,你究竟和谁在一起?!”

  林苍古这话一出,凌鸣玉头脑瞬间空白——

  他知道。

  林苍古说他知道。

  凌鸣玉确定回府后,这件事情他一个字都不曾向他人提起。

  而林苍古却在见面后确定无疑的告诉他“他知道”。

  所以林苍古自始至终,都知道他在客房中被突如其来的发/热期折磨,身为父亲他却无动于衷。

  不,也不能说是无动于衷。

  一想到某种可能性,凌鸣玉突然觉得胃部一阵痉挛。

  林苍古虽老但面容向来威严端庄,此时却凭空生出数分狰狞。

  他冷哼一声,似疑问更似肯定:“是谢妄助你度过发/热期?”

  胃里忽然翻江倒海的翻涌起来。

  无声中凌鸣玉仿佛听到一声悲凉的叹息。

  果然。

  当着林苍古的面,凌鸣玉面上控制不住的露出痛苦神色。

  林苍古双手背负在后,冷冷看着凌鸣玉,目光不似看人,仿佛在审视掂量一件物品。

  片刻后,他毫无征兆地冷笑:“倒是我小看你了。”

  他以一种虚假的温情声音道:“吟儿如今长大,会违抗爹的安排了。”

  “今日联合谢家废物,亲手毁掉爹精心为你铺就的大好前程。”

  “明日,是不是就要推翻我的家主之位,换你来当了?”

  凌鸣玉摇头,在林苍古气息压制下,他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看来我近来对你确实太过放纵,竟叫你忘却自己的身份。”

  林苍古面色阴冷道:“来人。”

  凌鸣玉茫然抬起头,便见几个修士打扮的中年人进房来。

  凌鸣玉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未知的恐惧。

  “带下去,关起来。”

  凌鸣玉脊背发凉,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他出来。”

  凌鸣玉被蒙住眼,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去了哪里。

  未知的恐惧令凌鸣玉更加害怕,直到他被送到目的地,身边再没有半分动静的时候,凌鸣玉感觉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他颤抖着手扯下蒙眼的锦条,却没有如他意料般看到光明。

  入目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犹如被丢入无尽黑渊,人在其中,看不到半丝光亮。

  未知的漆黑领域中,仿佛蛰伏着凶恶残暴的妖兽,或许你身边正站着一个人,你一无所知时,他却正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观察你……

  凌鸣玉脑海中顿时闪过无数个恐怖的念头,每一个都令凌鸣玉心肝发颤。

  他颤着声道:“有、有人吗?”

  声音泥牛入海。

  凌鸣玉害怕的后退数步,后知后觉身后也是无边黑暗,他顿时立在原地,浑身发寒。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小声啜泣的声音:

  “谢令闻……”

  “快点来找我……”

  *

  凌鸣玉蜷缩在墙角,双臂紧紧拥住自己的身躯,埋首在臂弯间,如同这样,就能得到更多的安全感。

  黑暗中,凌鸣玉察觉不到时光的流失。

  有时他感觉时间已经过去非常久,有时又恍惚认为他上一刻,才被林苍古丢到此处。

  没有人和他说话,黑暗中,只剩下无边的孤寂和恐惧。

  凌鸣玉终于明白,从前他骂林苍古时,松眠为何会那么紧张。

  他不得不承认,倘若这样的惩罚再久一点…他将来显而易见只会有两种结果:

  要不然成为唯林苍古是从的乖孩子,要不然,就是被逼疯。

  凌鸣玉缩了缩身子,随着时间流逝,他呼吸愈发艰难,无形之中仿佛有一只巨手扼住他的脖颈。

  他难受地大口用力的呼吸,效果却甚微。

  就在此时,漆黑的石室内,忽然响起一道微弱的咔哒声。

  在石室内待的太久,乍一听到声响,凌鸣玉第一反应竟不是向前,而是宛如惊弓之鸟般,闭上眼,更加用力的抱紧了自己。

  和昏睡中不同的是,这一次,凌鸣玉清晰的听到脚步声向他逼近,直到彻底停住。

  ——就在他面前。

  凌鸣玉自欺欺人地屏住呼吸,认为只要这样,来人便不会发现伤害他。

  他背靠石壁,宛如一只无助的小兽瑟瑟发抖。

  直到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

  “啾啾。”

  凌鸣玉愣住片刻,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这声音是自己的幻觉。

  “啾啾,是我。”

  那声音重复道。

  凌鸣玉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他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黑暗里,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容,甚至分辨来人轮廓都无比艰难。

  但凌鸣玉就是知道:“谢令闻!”

  他倏然起身,猛地扑向黑暗,毫无意外被一道熟悉的气息裹住。

  一片漆黑里,凌鸣玉紧紧抱住来人。

  谢妄同样回拥住凌鸣玉,一边抚摸凌鸣玉的后脑,黑瞳中闪过无人察觉的痛色:“我来晚了。”

  凌鸣玉此前虽然害怕,但尚且还能控制情绪,最无助的时候,也不过躲在角落偷偷擦擦眼泪。

  可谢妄这话一处,凌鸣玉眼泪顿时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地往下坠。

  “不晚…不晚……”凌鸣玉哽咽道,“我一直在等你。”

  谢妄心中一痛,好像有人用刀往他心上剐下一块肉。

  他指尖轻滑,空中出现一道灵气化作的符咒,下一秒符咒一闪,变成一团飘浮的火团,照亮半片石室。

  谢妄低头一看,凌鸣玉果然哭的眼尾鼻头发红,可爱却又叫人心疼。

  谢妄轻柔为凌鸣玉擦去脸颊的泪水,无比郑重道:“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凌鸣玉点点头,带着可怜的哭腔:“我也是。”

  在火光的照耀下,凌鸣玉第一次看清石室的布局。

  石室里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凌鸣玉此前所在的另一边则空空荡荡。

  二人在小小的石床上坐下。

  凌鸣玉看到石床靠墙的内壁,上面遍布深浅不一的划痕,偶尔沾染丝并不深刻的久远血迹。

  凌鸣玉紧紧牵住谢妄的袖袍,和谢妄紧紧依偎,无不紧张道:“林苍、我爹把你也关进来了?”

  谢妄垂眸:“我想办法偷溜进来的。”

  “你?偷溜?”凌鸣玉太过震惊,一时间甚至忘记恐惧。

  但他很快又想起谢妄方才施展的法术,顿时明了:

  他都带谢妄上过一阵青城学堂里,以谢妄的天资,这个时候还不会法术才奇怪吧。

  凌鸣玉由衷地为谢妄感到开心,就连被关在石室的恐惧都被驱散不少——当然,不害怕的最主要原因是谢妄在他身边。

  拜托,谢妄可是未来只手遮天的大反派诶!

  还有什么事情是谢妄不能解决的吗?

  光是这样想,凌鸣玉已经十分心安。

  他自以为对谢妄十分了解,便没再往下问,两个人亲密的依偎在一起。

  谢妄忽然问:“倘若有机会,你愿意同我一齐去昆仑太玄宗吗?”

  他郑重的强调:“只有我们,两个人。”

  作者有话说:

  开始规划美好未来的谢狗

  丝毫不知道自己生命倒计时的啾啾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