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庇护所内,那场对于许丛楠的声讨渐渐走到了尾声。

  自那一次霖明召开的发布会之后,庇护所内的舆论风波被压下了不少,毕竟连官方都出来作证了,疑点也被拆开摆在了明面上,就是再给人当枪使也该清醒了,明目张胆的游行抗议活动很快消失在了街头。

  王柏呈更是在不久后宣布辞退,虽然明面上给的理由是他年纪大了,管不了庇护所事务了,但实际上,庇护所内部谁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下台的,他作为一个贪官还能这么体面的辞职,已经是霖明给他最大的面子了。

  发布会后的一段时间,还有部分的民众依旧愤愤不平,觉得是庇护所内部在强行护许丛楠,许丛楠投放病毒这事固然被证明是谣言,可许丛楠被赶出庇护所也是不争的事实,发布会上也并没有点出许丛楠究竟为什么被驱逐流放,加上霖明和许丛楠的关系本就不清不楚,谁知道是不是霖明亲自出手要护人。

  这种言论在官方媒体后续披露后,才被压下。媒体称:霖明在舆论发酵期间被前段时间辞职的王柏呈调走庇护所,且许丛楠在舆论发展的顶峰被王柏呈派出的人追杀至绝境。

  目前在某人的协助下,许丛楠已经离开了庇护所,民众纷纷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可能真的冤枉了一位为国为民的军人,还把人生生逼走了。

  如果庇护所内真有势力要护许丛楠,许丛楠根本不会被王柏呈派出的人赶逼到如此地步。而在当下的末日背景里,把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赶出庇护所,和给人家判死缓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当初对许丛楠的口诛笔伐有多么的铺天盖地,这会庇护所内对于无良媒体的憎恨就有多么强烈。

  首当其冲的就是第一个“揭露”真相的八卦媒体,那家媒体小公司本身是搞明星八卦舆论起步的,也不知道从哪搞了个监控视频,就开始掺和许丛楠这事,真正的“开局几十秒,故事全靠编”,还因此火了一把,捞了不少油水。

  当然,在发布会后,这家小公司的老板也在当场就被抓获,跟着一起进去的还有当时以强烈诱导性言论,逼迫安柠做“伪证”的记者,这下可谓是好事成双。

  这之后,庇护所内又一次爆出了新的消息——当初的火种计划其实并不是霖明第一个提出的,而是由许丛楠提出并一力要求实施,才有了民众现在安生的庇护所。

  这消息一出,负面舆论彻底被反扑,关于许丛楠为什么会被庇护所放逐,已经没有多少人去关注了。他们更加关心当初这位藏在阴影里的长官,到底在暗地里对庇护所做了多少的贡献,以及,他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不论外面的舆论发酵成了何种地步,霖明的办公室里始终压着一层化不开的雾霭,他端坐在办公桌前,面对堆积如山的公务,垂着头,将所有的表情都藏在了平静的外表之下。

  “咚咚咚。”

  有谁在他的办公室外敲门,紧接着,外面传来了临时副官的声音。

  “霖少将,余纪之先生说有事要和你谈。”

  “进来吧。”霖明把桌前的文件一推,示意把人放进来。

  门开了,余纪之一眼扫到霖明,大步走到霖明的办公桌前。

  办公室的门在他的身后关上,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有查到什么线索吗?”霖明问,他的声音低哑,压着沉重的声调,仿佛在努力抑制着什么即将崩溃的情绪。

  “霖队,我去找了当初带许丛楠离开的那位白衣少女。”余纪之说着,摇了摇头,“但是研究所的人不给安排,说是11号身体虚弱,不能离开培养皿太久,并且一口咬死当时目击到的白衣少女并不是11号,还拿出了11号在培养皿里沉睡的监控视频。”

  霖明皱了眉,他双手抵在桌面上,十指交错,支着下颌:“据我所知,11号有分身的能力,研究所不是不知道。”

  “没有证据,我们目前只有路人的目击证词,但这不能锤死了她就是11号。”余纪之回忆了一下研究所的说辞,“总之,他们说没有确切证据,不可能让身体虚弱的11号和你单独见面。霖队,这怎么办?许丛楠是11号带走了,只有她知道人去哪了。”

  “……”霖明眯了眼,他沉默了良久,转而问,“乔纳琳那边找到人了吗?”

  余纪之摇头:“王柏呈的残党也不知道把乔纳琳关哪了,齐诺不久前找到了线索,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呵,在A市的庇护所里,他们能把人藏到哪里去?”霖明冷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转身朝外走去。

  “霖队,你去哪?”余纪之问。

  “去警局。”霖明偏头,看了一眼余纪之,“我很好奇,作为庇护所内的机密视频,怎么会流到外面去?”

  余纪之登时变得严肃:“王柏呈提供的?”

  “有可能,但没必要。”霖明边走边道,“他与许丛楠为敌没有好处,更何况他也知道庇护所方面和许丛楠签了合约,一旦被人发现了他在从中作梗,他要损失的不止是钱财的问题,更何况,他得不到什么好处。”

  “那他为什么?”余纪之问。

  “这个,就得我们之后去问了。”说话间,霖明的手搭上了门把,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走吧。”

  “霖队,你还好吗?你到现在就没有休息过。”余纪之小心翼翼的问了句,“许丛楠这家伙命大,肯定没事,你别太……”

  “去警局。”霖明打断了余纪之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余纪之只得闭上了嘴,安安静静跟着霖明出了门。

  作为扰乱社会安定的犯罪分子,不良媒体的老板和其下的齐记者正在警局接受审讯,当证据齐全后,他们会上法庭,受到法律的制裁,可能会去庇护所的监狱里坐上个十几年。

  霖明和余纪之到的时候,负责办案的警官一早得了通知,就在门口等,见两人过来,他将人迎到了审讯室里。

  隔着一面单面玻璃,霖明看见那位在镜头前意气风发的记者,此刻萎靡的坐在老虎椅上,看上去要死不活的。

  “这人什么也不说,我们已经问过很多次了,他一口咬死了是老板要他干的,他本人什么都不知道。”办案警官为难道。

  “他的老板呢?”余纪之适时开口。

  警官的眼中有些尴尬:“他的老板,在进入审讯室后没看住,意图咬舌自杀,这会大出血送医院去了,还没醒。”

  霖明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对面的记者:“他应该是知道什么,不然不会说出那么极具诱导性的言论,这件事恐怕不仅关乎金钱问题。”

  “霖队,啥意思啊,我咋没明白?”余纪之挠了挠头。

  霖明没说什么,他向警官打了个招呼,走进到了玻璃的另一头,他和审讯室里的两位正在审讯的警员打了个招呼后,自顾自坐在了齐记者的对面。

  齐记者低垂着头,也没去看这会又来了谁,只闷声不吭的盯着桌面发呆。

  “说话。”霖明伸出手,在记者面前的桌面上点了两下,“齐记者,在这次的舆论事件里,你作为第一个到现场采访安柠的人,在采访的用词上诱导性极强,我们不得不怀疑你知道其中的部分内幕。”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齐记者抱住自己的脑袋,头几乎埋在了双臂间,“我只是接了活去采访而已,都是老板的错,和我没关系,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

  “是吗?”霖明轻轻笑了声,声音中带着彻骨的寒意,“可你那位老板不这么想,你要不想想看,那位自杀未遂的老板进了医院,到现在这么久了,有没有醒?”

  齐记者猛然抬起了头:“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霖明挑了挑眉,他身体后仰,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一副闲散轻松的态势,“你想把事情嫁祸给老板,你那位老板也是这么想的,这会在医院里醒来,一口咬死事情全是你做的,连监控视频都是你给的。”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齐记者低声喃喃道,“都是假的,你在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你那老板可不像你一样,整个家都死绝了,只剩你一个了。”霖明睨了他一眼,“庇护所就这么点大,你猜他会不会拿家人来保你?”

  齐记者攥紧了手指,满脸都是冷汗。

  “齐记者。”霖明抱臂看他,“在上次的感染者潮里,你的家人外出后,就再也没回来了。不久后,你就收到了他们的死亡通知,你因此对许丛楠怀恨在心,觉得他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齐记者瞪大了眼,瞳孔几乎缩成了针尖大小,浑身都在抖。

  “齐记者啊齐记者,你该不会是和感染者谈了合作吧。”霖明的声音又轻又缓,却宛若透着不可言说的魔力,“这下可不好了,你竟然和杀死你全家的仇人谈了合作,给人家当了帮凶。”

  “不是,不是我,你住口!”齐记者忽得锤起了桌子,手铐被他砸在桌面上,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摩擦音,“我怎么可能会做,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愿闻其详。”霖明勾了勾唇角,静静听齐记者的下文。

  齐记者重重吐出一口气,他抬起头,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盯着霖明云淡风轻的脸:“我要是说了,能判我自首吗?”

  霖明摆了摆手:“你请。”

  “我,我其实不是特别清楚。”齐记者弓着身子,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我确实是因为感染者潮,对可能是凶手的许丛楠怀恨在心,但那个监控视频其实是老板搞到的。”

  霖明眯了眼:“继续。”

  “老板有一次喝醉了说的,我在边上听见,他好像和庇护所里的什么警卫达成了合作。”齐记者咽了口唾沫,“警卫给了他那个监控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