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几日舒鲤便一直在客栈里住着,与楚琮同吃同住,柳姨的身体依旧是时好时坏,楚琮便每次都请了不同的大夫来看,短短几日间光是药材又花去不少银两。

  柳姨得知后硬是说什么都不看大夫了,任凭舒鲤说破了嘴巴都梗着脑袋不答应,舒鲤无法,只得去与楚琮说。

  楚琮得知后只是略一点头,应道:“她是想让我们先去买个屋子。”

  舒鲤叹了口气,“那你怎么想呢?去哪里买?”

  楚琮思忖片刻,“还是那个村子,应当有人家要卖屋子,今天下午我去村长那边问问,若是有合适的就买下来。”

  “我和你一起去!”舒鲤听罢赶忙说道。

  楚琮看了他一眼,剑眉微挑,似是有些不太赞同,舒鲤生怕他拒绝,忙说道:“柳姨已经睡下了,你不是有马么?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没事做,不如和你一起回去!”

  楚琮收回目光,也不说带不带他去,反而转了个话题似是而非道:“若得空,也可以去看看林山。”

  舒鲤闻言一喜,“当真?”

  “自然。”楚琮颔首应声,“上次借用了他家不少物什,你不是买了件衣服,正好给他送去,算是补偿。”

  舒鲤听罢顿时不乐意了,脑袋摇地像个拨浪鼓,“那可不成。”

  “为何?”楚琮好整以暇抱臂。

  舒鲤说道:“那件衣服是我买给你的,怎么能送给别人。再者,尺码也不一定合身,万一穿着不合适,那不是太失礼了。”

  “你的意思是,若是尺码正当合适,那就怂了?”

  “当然不是。”舒鲤不明白楚琮怎么忽地变得如此难缠,顿时心生疑窦,“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在一件衣服上这么纠缠,当然你要是不喜欢这件衣服的话就另当别论了,若是不喜欢,送了就送了。”

  “罢了,放那儿吧。”

  楚琮话锋一转,伸手指向床铺,无视了舒鲤那满怀探究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转身披上外袄,准备出门去了。

  舒鲤刚把衣服放好,转身就看见楚琮要走,忙大喊道:“欸!带我吗?”

  “自己跟上。”

  楚琮下了楼,声音远远传来。

  舒鲤欢呼一声,像个撒欢的野兔般冲了出去,紧紧缀在楚琮身后,生怕自己走慢了就要被人给当成累赘一般甩开。

  楚琮手长腿长,在舒鲤看来生来就是骑高头大马的,因此当他看见楚琮干净利落翻身上马之时,自己忍不住在心底小小地嫉妒了一下。

  平心而论,楚琮其实长得十分英俊,剑眉星目,气质亦十分出众,此时逆光骑在马上更将人身姿衬地高大威猛,带有一股天然的压迫感。

  舒鲤眨了眨眼,望向楚琮攥着缰绳的手,楚琮的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有些不太好意思,“我……其实不太会骑马。”

  不是不太会,是完全不会!

  以往在家中,他连出门都不怎么被允许,更别提骑马了。只是他不知为何,不愿意在楚琮面前露怯,便强撑着解释道。

  “以前在家里……我不怎么骑马的。”

  楚琮轻笑两声,不等舒鲤把话说完,顺着弯腰一揽,直接一手提着舒鲤的腰带就这么将人给提溜了上来。

  舒鲤不受控制地“啊啊”大叫出声,瞬间引得不远处的路人围观。

  “再叫高一些,最好把其他人都叫过来看看。”楚琮毫不留情地出言相讽,旋即冷冷扫过那些好奇的人群,人群顿时散开,也无人再凑近来看了。

  舒鲤一张脸红到了耳后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琮却不管他如何想,双手执起缰绳一抖,一夹马腹。舒鲤整个人都被楚琮圈在怀里,如同鹌鹑一般瑟缩着不敢乱动,更不敢向后去靠在楚琮身上。

  明明那股坚实又温暖的身躯就在他身后。

  楚琮眸光微敛,看向自己怀中安分守己的少年,薄唇抿起,嘴角亦弯起弧度,慢悠悠地驱马前行。

  马蹄达达敲在石板上,舒鲤心情逐渐平复,忍不住又开始有些雀跃。

  这还是他第二次骑马!第一次是他年幼时,一家人出去踏青,他娘那会儿还没有和自己爹闹得那么僵,也分到了一匹马,她就这么抱着自己,缓缓地走在草场上。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日倒是显得分外温馨。

  不过舒鲤倒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因此只在心中感慨了一番便抛之脑后,主动放松身子再次享受起这来之不易的骑马体验。

  不过他虽不在意,却有人看在眼中。

  楚琮自方才起便一直注意着怀中之人的动静,自然也没有落下舒鲤那片刻的失落。

  楚琮眸色微深,状似不经意间问了句:“在想什么。”

  舒鲤毫无城府,闻言笑了笑道:“在想我娘,我上一次骑马,还是她带着我骑的。”

  “嗯。”楚琮应声,复又问道:“你娘会武功?”

  “应当是会的吧……你不是说她和你们那个什么岛有关系吗?”舒鲤摸了摸脑袋。

  “我不知道。”楚琮语气和缓,待马匹行至镇外官道上,这才轻喝一声催马小跑,顺口回道:“我只是奉命行事,我早已脱离了仙人岛。”

  “那萧关呢?”舒鲤想起这个离开已久的男人,忽然有些思念他,“在你离开后,萧关也经常和你来往吗?”

  “并不熟。”楚琮语气平淡,“往日里就和他不熟,我离开后他若是遇到什么价钱高又难杀的目标就会来找我一起,届时与我平分酬金。”

  “啊……”舒鲤张了张口,听楚琮这么一说,他忽然对萧关这个人的武功水平有些存疑了。

  “那他不来找你的时候,也没有其他人来吗?”舒鲤叹了口气,身子微微放松下来,不过仍旧不敢向后倚靠在楚琮身上,只绷着上身继续说道:“好歹也是共事了那么久,你功夫这么好,想必在那边位份也不低吧,隐退后竟然也没几个熟人来找你。”

  "不需要。"楚琮神色如常,语调亦十分平淡。

  “你难道不寂寞吗?一个人的时候。”舒鲤脑袋后仰,直直的望向楚琮的……下巴。

  姿势好不舒服……都怪楚琮太高了。

  楚琮目光落在舒鲤那苍白细弱的脖颈上,一颗莹红的小痣点缀在脖颈一旁,埋在黑发之中,平常难以看见,然而这种姿势下却令楚琮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么细弱的脖颈,若是自己轻轻一掐恐怕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但舒鲤竟就这么大咧咧的将最为脆弱的要害展露在他面前,展露在一个杀手刺客的面前。

  楚琮喉结滚动,没有答话。

  随后猛地一甩缰绳,口中喝道“驾!”霎时间,马匹受惊一般猛地向前冲去!

  舒鲤被吓得吱哇乱叫,下意识地抱住了楚琮的手臂,整个人都向后倒去,猛地撞入那具温热且宽厚的胸膛,一瞬间,属于楚琮的气息都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楚琮控马极稳,根本不受影响,甚至还有闲工夫低头瞧一眼缩成一团挤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少年。

  原本有些阴翳的心不知为何忽地舒缓开来。

  楚琮嘴角噙着一抹笑,在舒鲤悲愤的呼喊求救声中又是一夹马腹,再催快几分。

  马儿驮着两人,足下生风朝着村落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