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书哪里敢叫韩夺跟着去医院, 针对这一点,顾子书暗自又十分丢人,好歹作为情场浪手, 他踩过的高山河流已经不计其数。

  好男儿怎么可以害怕被现场抓包呢?

  顾子书找个借口推掉韩夺的计划,装作毫无干扰, 继续去私人医院完成剩下两天的任务。

  韩夺依照课表安排, 准备上课。

  米唐的电话打来。

  韩夺思忖着对方也该不生气了, 米唐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 倒不能说彻底放弃了追求韩夺的念头,只是更加难以割舍的, 是他们曾经从小到大的情谊。

  米唐想请韩夺陪他去趟医院。

  韩夺想着神奇, 原本打算陪顾子书去打破伤风针的, 不禁问道,“怎么要去医院,你病了?”

  米唐解释,“昨天晚上去solo工作, 有个醉鬼有点动手动脚, 我没忍住......”

  能去solo玩乐的人多半属于富家子弟, 米唐长得漂亮精巧, 在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极容易被盯上。

  发小的难处韩夺最清楚不过,米唐爸爸肺癌晚期, 正是花钱如流水的时候,米唐虽说爱粘着他, 但在缴医药费的时候绝对不会轻易朝自己张口。

  韩夺问, “对方很难应付吗?”

  米唐隔着手机话筒的声音稍微踟蹰, “感觉不会轻易饶了我。”

  韩夺二话未说,“这次解决完问题后, 暂时不要再去solo这样的夜总会上班了。”宽慰发小说,“天城还是有法律约束的地方,不要太过担心。”

  米唐站在校门口,神情萎靡不振,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卫衣里,小小索索的一团。

  韩夺跟他打上出租车。

  米唐欲言又止,“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连累你了。”

  韩夺怕他太过紧张,“其实你也不要每次都把事情往最坏了打算,假如对方真的准备收拾你,或许昨晚就该把你送进看守所,或者今天直接找人在校门口寻衅。”

  “现在一切尚未发生,我们有可能接受的结果按照概率,好坏掺半。”

  韩夺分析得头头是道,确实起到了正面向上的引导作用。

  米唐用手掌搓搓面颊的僵硬,悔不当初,“我真的也准备只干完这一个月了的,哎,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韩夺多宽慰他几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录音界面,以备后患。

  两人来的医院属于私人高等级别,病房在三楼,走入整条走道后,整洁干净的室内设计完全不像是正规医院的规格,而是给有钱人提供优质服务的享受场所。

  每间病房都安装了隔音墙,能很好地保护VIP的个人隐私,门口也可以由保镖把守站岗,完全等同于彻底的私人领域。

  门开了一条缝隙,有吵闹的声音泄露而出。

  里面的男人咒道,“你是故意的,我知道,顾子书,你专门整这些乱七八糟的来气我,是不是?”

  韩夺以为听错了。

  米唐问,“我怎么听见顾子书的声音?”

  韩夺说,“他今天有事,应该不会到医院来的。”

  米唐不再吭声。

  但是路过门缝的时候,两人还是稍微暂停了一下脚步。

  隔门观人。

  宴瞿清坐在病床上,艰难地用一只手操纵手机界面,另一条手臂扎着针头不能乱动。

  病房的高级红木椅换了个位置,不在沙发旁边,而是被刻意挪到了窗户底下,椅背上踩着两只限量版帆布鞋。

  顾子书彻底打开三楼的窗户,人坐在窗户边上,完全没有任何恐惧的神色,手里捏着一支香烟,清甜的薄荷烟味袅袅升起。

  顾子书熟练叼在嘴上吸一口,属于会吸烟的过肺烟,殷红的嘴唇缓慢吐出细雾,弥漫得眼前一片涟漪水纹。

  乍一看,竟有些风情万种。

  “少废话,”顾子书可以说是面露不善了,“你打个点滴而已,为什么要占用我的时间,你知道我这两天为了陪你,时间都掉到六百了,你根本不懂。”

  宴瞿清笑道,“什么六呀七呀的,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再说陪我不好吗?总好比过你跟那个谁......”

  顾子书立刻打断,“别提了,陪你的最大好处,就是小爷的手指破相了,你知道我这双手能创造出什么价值吗?我未来可是要做雕塑家的男人。”

  宴瞿清放下手机,认真与人对视,“你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很爱说这种话,所以我这次的拍剧地点特意选择在A大,结果赌对了。”

  顾子书翻白眼,“咱们总提过去有意思吗?我那个时候才15岁,连法定坐牢年龄都没到。”

  “若说当年,你记得我最爱抱怨的那个班主任吗?”顾少爷大约也被牵动往昔记忆,说话的锋芒由明转暗,“你越来越像他给我的感觉。”

  一副散漫地动作表情,有点像顾子书,但又有点不太像他。

  很熟悉,也很陌生。

  就像是披着好学生外衣的家伙突然原形毕露,前后差异得人措手不及。

  米唐道,“没想到真是他,夺哥,你跟他在一起时,顾子书也是这样子的?”

  “而且他为什么到医院来陪宴瞿清?他们居然是认识的?豪门的世界真是太复杂了。”

  韩夺面色如常,“我们走吧。”继续往前安静地走。

  但是熟知他的米唐知道,韩夺最不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是他要生气的开始。

  米唐用酒瓶砸到的人是某集团的一个分厂主管,对方躺在床上手臂缠着绷带,直指着米唐说不需要道歉,给钱就行了。

  一般能住进这间私人高级医院的非富即贵,居然分厂主管都能住进来,差不多是背地里挺能捞的。

  韩夺问,“多少钱,你能了事?”

  对方狮子大开口,“起码十万打底吧。”

  又说,“这个小贱人拿两万块钱的酒瓶砸我,要不是我反应灵活,用胳膊挡了一下,酒瓶子砸到老子的头,可就得一百万打底了。”

  米唐要破口大骂,什么鬼东西,要十万元不如去抢劫好了。

  韩夺冷冰冰站在病床,前后打量对方的一切,慢悠悠说,“按照你的职位,天城这个等级一个月工资最多15000,一次性在夜总会开20000的酒,住一天上百上千的病房,恐怕从单位拿死工资是不太够吧?”

  对方狠狠瞪来,“妈的,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挣多少钱还需要你这个小鬼来计算?总之一口价10万,没有这个数字,别想离开这间病房半步!”

  说着,长廊里走过来十几个工人装扮的家伙,估计一直在等暗号,此刻一窝蜂地涌进来,形成胁迫的架势。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米唐开始紧张,抱住韩夺的手臂寻求帮助。

  韩夺毅然决然地分析,“你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痕迹,应该是刚把戒指取掉没两天,要是家里面的人知道你在外面想强迫漂亮男孩子,估计也受不了你男女通吃吧?”

  门口站得十几个人被韩夺的话说个愣怔,大概也才知道这个主管居然有特殊爱好,纷纷低头窃窃私语。

  主管先叫这伙人闭嘴滚蛋,又朝韩夺威胁,“好,你tm的彻底得罪我了,钱我不要了,社会上我认识的人很多,现在老子要这个小贱人一条手臂!!”

  韩夺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假如你真的认识社会上的流氓,就不会让手底下的勤杂工来帮忙撑场面了。”

  斜飞出手中的银行卡,动作一气呵成。

  “我肯定不会去拆散你的家庭,也不会给你的总公司发检举信,这卡里的五万块钱差不多够了,要不要随你,但是如果我朋友日后有事的话,可能你的家庭和工作真的不保了,也是说不定的。”

  韩夺说,“我认识你们总公司的顾酲,顾酲你认识吗?”

  走出病房,韩夺没有在宴瞿清的病房门口做多余停留,他原本不打算给钱处理问题的,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是顾酲企业的下线工厂。

  他只是很想用最快的方式解决问题,不愿意多耽搁一秒钟。

  米唐小跑步地追他,好不容易追上后扯住韩夺。

  “夺哥,你怎么可以给他那么多钱,五万块啊!你自己还要替那个畜生还债呢!!”

  韩夺微看他一眼。

  米唐在嘴上拍了一把,“对不起,我不该戳你的痛处,可是你辛辛苦苦攒的钱......这五万块我待会儿给你转账。”

  韩夺摇头,“不用了,你比我还需要钱,再说五万块叫你平安地离开那种地方,我觉得还是挺值的。”

  韩夺真得太好了,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他这样好的男生!!

  米唐吸吸鼻子,一把搂住韩夺的胸膛,被韩夺悄无声息地换成更加友善的距离。

  “我不甘心,夺哥,我真的不甘心。”米唐几乎从感动中生出几分怨恨,水亮的眼底若有似无地充着黑气,“顾子书那种不良少年,花心大少,凭什么能得到你,我不服!”

  顾子书在外面闲转一个小时才散了烟味,取出随身的便携式香水喷在半空,从零零落落的芳香雨中华丽地来个旋转。

  并不是怕被韩夺闻到。

  只不过是他自己现在不喜欢烟味。

  要不是为了早点摆脱宴瞿清,他才不会去再碰烟酒呢。

  即使做足了准备,顾子书仍旧像一个在外偷腥的丈夫回家前必须毁灭全部证据,进了宿舍跟里面不知道几个人说。

  “我洗个澡。”

  拿着干净的浴衣,一瞬间钻入洗手间。

  罗翔抬起犯困的眼睛,问一旁的王梓,“刚才是谁进了洗手间?”

  王梓说,“韩夺吧,我看见他进去了。”

  罗翔哦了一声,继续蒙头苦睡。

  顾子书一进洗手间,后一秒有人推着他的腰,两人前后一起进去,动作快的仿佛是自己主动掉进了猎手提前布置好的陷阱。

  “你......”

  韩夺把顾子书的嘴巴捂得很紧,明亮的灯泡使得他俊美对称的面孔尤其深邃,一双乌黑的眼睛眼瞳极亮,散射而出的光泽却冷得骇人。

  唔唔唔......

  顾子书说不了话,在对方的控制中很难挪移,外面是熟悉的舍友,胡乱发出声响又怕引着人进来看个究竟。

  韩夺不说话,伏头在顾子书露出的脖颈间闻了闻。

  香水味不是宴瞿清的。

  他跟宴瞿清打篮球的时候,无意间闻到对方用的是古龙水。

  但烟味货真价实地存在。

  韩夺对于烟味的嫌弃,始于殴打他的男人总是浑身散发烟酒浓臭。

  即使顾子书的味道沾了烟臭,也自带甜腻腻的味道。

  韩夺突然发现,顾子书身体里果然是流着那个畜生的血液的。

  善于撒谎,为人随便,最重要的是变态。

  不过没关系。

  只要他能管理好顾子书的这些坏基因就好了。

  慢慢松开如同小鸡仔一般松软的弟弟,贴着敏感的脖颈线问他。

  “你抽烟了?”

  还见了别的男人?

  你的前前前不知道哪一任?

  陪他度过无聊的整个下午?

  顾子书被一语中的,比江逾白顾酲发现他会抽烟还惊悚,不禁被寒冷正义的目光审视而哆嗦成一团道,“没......没......嗯。”

  韩夺的目光不准他撒谎。

  顾子书老实了,无论他能对任何一个前任露出各种不服管教的表情,在韩夺眼皮子底下只有一种雏鸡似的形态。

  乖。

  韩夺再闻了闻顾子书胸口的味道。

  “平常烟量大吗?”

  顾子书挠挠头,“很久......其实很久......偶尔一根吧。”

  韩夺用指尖挑起他越来越低的下颌,引导犯错的孩子跟自己目光相融。

  “别再抽了行吗?”

  也别再随便去见那些前任,跟他们谈笑风生。

  韩夺反思,他自己的骨子里,一定怀着两种最恶劣的基因。

  顾酲的霸道与那个畜生的偏执扭曲。

  常年隐藏的好好的,现在大概从冰封的硬壳里透出萌芽了。

  顾子书肯定不会再抽的,他早准备惜命如金了。

  韩夺径自把他的两只手抓住,半带着诱惑地放在自己的胸口。

  那对称的胸肌微微鼓动,是他紧张又在意的心跳。

  原来在意、喜欢、妄想一个人,居然是彻底占有一个人全部意志的感觉,无论使用任何手段,循循善诱,或者耍别的小心机。

  顾子书错愕了。

  韩夺说,“你如果同意,我今晚让你摸,你最喜欢的对称部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