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简朴至极的马车向皇宫行去。
沿途的人纷纷避开, 敬畏地看着这辆马车朝皇宫驶去。
京城是权力的中心,无论是百姓、商人或是权贵都对大人物天然的敏感。一月的时间足够让他们记得这是凤溪河的座驾。
而这一月的风波都是由这辆马车的主人而起,最终波及到天下。他这一去, 怕是又有什么大事。
而更敏感的人, 则品出来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力, 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早朝的时候再说, 非要现在入宫的?
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
凤溪河从马车中钻出来, 挥开车夫想要搀扶的手,自己跳了下来, 站直身体, 看向高耸巍峨的红色宫墙。
“吏部尚书凤溪河有事求见太皇太夫。”
“宣。”
玉攸容的旨意从皇宫最深处传出,穿透层层宫墙, 到达朱雀门。
“吱哑”一声,朱雀门开启。
凤溪河理了理红色的官袍,踏入门内。她走过长长的台阶,穿过层层的宫殿, 凤溪河踏入泰安殿中, 红色的袍子铺在地上。
“臣凤溪河, 见过太皇太夫,太皇太夫千岁千千岁!”
“平身。”
“谢太皇太夫。”
“凤大人有何要事不能明日早朝上说?”玉攸容停下手中红笔, 垂眸看她。
“微臣此事, ”凤溪河直起身,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夫, “事关太皇太夫清誉。”
殿内一片沉默, 流萤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玉攸容垂眸看她, “说。”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沉稳, 柔和,像是凤溪河说的不过张三偷了李四家的牛这样的小事,而不是事关到男子最重要的名节。
“京城外有流言传,臣与太皇太夫是今朝的萧后和严相——”
“放肆!”凤溪河还没说完,画屏便斥责出声。
萧后,前朝摄政太夫;
严相,萧后入宫前的心上人,失职被贬。
太上皇死后,萧后寡居,重新起复严相,重新引她入朝,也重新引她入自己闺床。
她也不看自己一把年纪了,怎么好攀附太皇太后?
凤溪河拱手,“此事臣已经处理了,太皇太夫容禀。”
“说。”
“臣已经让人放出了朝中诸位大人的风雅趣事,也找说书人编排好了话本,不日便会传遍云国。”
“风雅趣事?”
“郗老前几日秘密抬回了一房豆蔻年华的小妾,梅侍郎的弟弟同儿媳□□,工部尚书的小妾腹中的胎儿不是她自己的……”凤溪河将这些个□□背德的腌臜事如数道来,比说书人说得都要精彩。
“凤大人,”玉攸容打断凤溪河,“这些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若是假的,她这样编排不会担心犯众怒吗?若是假的,她这样说出不会担心犯众怒吗?
凤溪河一顿,悠悠道来,“自然是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了。”
“但百姓们会以为是假的。”凤溪河弓下腰,“群臣也会当成是假的。她们会极力为太皇太夫辟谣。”什么样的辟谣方式都比不过始作俑者自己辟谣。
玉攸容看着即使弓着腰依旧挺拔如松的凤溪河,仿佛又重新看到了她十年前搅动风云的风采,“凤大人风采依旧。”
“太皇太夫谬赞。”凤溪河维持着弓身低头的姿势谦虚道。太皇太夫未叫她起身,她便不能起。
“不是谬赞,是哀家的心理话。流萤,给凤大人看座。”
“是。”
流萤端来一把梨木椅子。
“多谢太皇太夫。”凤溪河直起身,在一旁落座。
凤溪河屁/股刚坐稳,便听到上方太皇太夫温和的声音飘下,“凤大人消息灵通,动手麻利,先斩后奏,为哀家分忧,哀家要多谢凤大人。”
凤溪河心中一惊,起身跪在地上。
“臣有罪。”
玉攸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偌大的大殿中,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呼吸声向外传去,又被幽静的大殿层层传回,压在人的身上,让人忍不住加快呼吸,然而越呼吸耳边的声音就越大,越让人无法呼吸。
“罪在何处?”
太皇太夫声音响起,凤溪河才重重地喘了几口气,从那种恐怖的窒息感中解脱出来。
“臣应该先通禀太皇太夫,由太皇太夫定夺。”她之前之所以先斩后奏,是这种脏事丑事,若是经过了太皇太夫的手,味道便变了。但万万没想到,太皇太夫的性子如此刚强。
“请起。”玉攸容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流萤,给凤大人看茶。”
“谢太皇太夫。”凤溪河起身,接过流萤递过来的压惊的茶水。之后她和太皇太夫的相处模式要调整一下了,凤溪河在心中暗忖。
“凤大人将此事写个折子,明日在朝会上递上来吧。”
“太皇太夫?”凤溪河诧异地抬头。这事关您的清誉,暗中操作便罢了,怎能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说?
“流言可怖,此事不仅关乎到哀家的名声,也关乎到众位大人的名声。哀家打算设立男官,于宫内外行走,替哀家代为传话。”玉攸容目光落在凤溪河身上,眼含担忧。
殿下您哪儿是怕流言可怖啊,分明是想趁机搞事。凤溪河皱起眉,“此事并无先例,其他大人们恐怕不会同意。”便是前朝的萧后,也只敢起复一下旧臣而已。
“那众位大人的清名怕是堪忧。”落在凤溪河肩上的目光刹时重逾千斤。
“是。”凤溪河艰难地开口。
“凤大人别担心,还有哀家。”
凤溪河听得这话,心中的冷意被风吹散,在温暖的烛光照耀下温度缓缓回升。她在心中长舒了口气,抬起头,“臣相信殿下。”
如今她已经被捆上太皇太夫的战车,与其怀疑,不如相信他,相信他必能达成他的目的。
至少,至少他还答应在陛下弱冠的时候还政于她,并未想一直把持朝政。
玉攸容笑了,“哀家也相信凤爱卿。”
他不看重名声,只看重名声带来的东西。之前重视名声如是,现在不重视名声亦如是。
史书中,赢到最后的往往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
独自走向宫外的时候,凤溪河在心中想:她从此将自绝于士大夫之列了。千百年后,她大概落不下什么好名声。但她在太皇太夫心中的地位朝心腹又迈进了一步。
有舍才有得。
……
次日早朝。
凤溪河出列。
“臣有本奏——”
“京外有流言传臣媚上弄权,以萧后严相暗指,毁坏太皇太夫清誉,臣请严查!”
“岂有此理!”端坐在一旁凤椅上的玉攸容还没说话,龙椅上的邬暇倒是先发火了,“给朕查!朕要把幕后指使抓出来千刀万剐!”
听着小皇帝话中的怒火不似假的,殿中许多人心中悄悄抖了一下。
玉攸容端坐在凤椅上,目光扫过众臣,“诸位以为呢?”
“自当如此。”郗韵贤出来应和,“如此流言,必是有心人有意为之,想要动摇我云国的国本,必须抓出严惩!”
“臣附议!”
“臣附议!”
殿中诸人无一反对,甚至有的人还在暗地里咬牙切齿:在这个流言之后出现的其他流言也要一起惩治!最好能把罪魁祸首千刀万剐!就算抓不到罪魁祸首也要让他们推出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当替罪羊。
殿中众人也不是傻子,这么有针对性的流言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而后面那些他们的风雅趣事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她们也都能猜到。纵是如此,但波及到自己,心中难免有气。
“既无人反对,那这件事便这样吧。既然流言是在京城外传播的,便下旨给各县县令,让她们严查此事。此外,命凤大人为监察使,可任命数名监察特使,分别前往各县暗查各地县令是否与幕后之人有所勾结,他们的折子可经驿站八百里加急,直接送到哀家手中。”
“是。”凤溪河抬头与玉攸容对视了一眼,接旨。什么监察各地县令,太皇太夫此旨,是想给各地的官员来一场大换血。而她派去的人,就是天然的接替各地县令的人选。
此事,危险至极,却也收益极大。
她干了!
郗韵贤想要说什么,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沉默。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没人站出来反对。
“凤大人可知这个流言传了多久了?”
“已有一月。”
“竟然已经有一月了。”玉攸容皱起眉,略显无奈,“纵然能查出幕后指使,哀家和凤大人的名声怕是也……”
玉攸容叹了口气:“流言可怖,为了哀家和诸位大人的清誉着想,哀家打算设立男官,于宫内外行走,替哀家代为传话。”
“此事不可!”礼部尚书梅鹤文率先出来反对,“历朝历代并无先例,太皇太夫此例一开,怕是会动摇人心。”
“祖法不可违啊!”
图穷匕见,图穷匕见!这绝对才是太皇太夫的真实目的。
反对者群情激荡。
凤溪河全力支持。
玉瑾华默不作声。
“昔日陛下身边也曾设侍中。”玉攸容耐心解释。
“男子怎可入朝为官?”
“并非正式的官员,只是哀家身边一散官罢了。”
“敢问太皇太夫是想立何散官?”有人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无非是替哀家提壶管车的侍中罢了。”玉攸容轻笑。
“不行!”
众人沉默了一瞬,反对得更厉害了。侍中能够随侍于太皇太夫身边,直达天听,可是典型的官卑位重的职位。
玉攸容看着她们争吵,待她们争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命流萤着人奉茶给她们,“那众位大人的清誉可如何是好?”
“咳咳——”有人被茶水呛住了。
换在她们家那些“风雅趣事”传开以前,她们绝对不会相信玉攸容身为太皇太夫,敢拿自己的清誉开玩笑。
而现在,她们不仅深信不疑,而且还想得更多。若是今日不让太皇太夫如愿,怕是明日,京城里就能传出她们和太皇太夫的一二趣事,甚至是先皇,先皇夫也不是不可能!
而和太皇太夫不同,官员的“声誉”可是和官位挂钩的,自古还没有哪一个官员坏了名声之后还能待在原位的,尤其是在上面的人不喜欢她们的基础上。
“臣家中嫡女飞鸢可入宫侍奉太皇太夫左右,为太皇太夫传旨。”有人急中生智。
反正男官就是不行,太皇太夫为了大臣的清誉考虑想要立侍中,那就立女子吧,同为女子,出入大臣家中无妨。
“放肆!”玉攸容沉下脸,“你是觉得哀家的名声还不够臭吗?”
“臣不敢!”说话那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玉攸容伸手抚住额头,闭上眼,厌烦地说,“拉下去,审看看之前的流言是不是和她有关。”
“哒。”
叶月松立刻领着人踏入殿中,她身上穿着的是宫中禁卫的衣裳。
群臣心中一惊。镇北候这条太皇太夫的走狗怎么来了?她带了多少人来?现在是不是已经团团围住大殿,只等太皇太夫一声令下,就大开杀戒了?
不值得,为一个侍中的位置,搭上自己的命不值得。
玉攸容看着殿中众人惊疑不定的表情,叹了口气,“侍中的人选哀家打算从诸位家中子侄中挑选,诸位可有推荐?”
放弃了阻止太皇太夫立男官的想法,再一听太皇太夫这话,众人立刻回过神来——如今太皇太夫掌权,可他为男子,她们不能如过去那般送子侄入宫为妃,在皇帝身边吹耳边风。可这侍中,不就是吹耳边风的绝佳人选吗?
妙啊!
“臣家中嫡子凤长歌可入宫为侍中,侍奉太皇太夫左右。”这时,凤溪河站了出来,引得众人怒目而视:呸!不当人子!拍马屁拍这么快干嘛!
“臣家中嫡子左秋风可入宫。”
“臣家中次子明湖可入宫。”
……
甚至连郗韵贤也表态,“臣家中二子郗佩悠可入宫。”
唯一未出声的便是礼部侍郎梅鹤文,她家中有一女两子,幼子出家为僧,二子已与人有婚约,不出声也正常。
“那便封明湖和郗佩悠为侍中,入宫随侍。”玉攸容一言敲定。
群臣俯首,“是。”
……
“咻!”
一只箭从梅盛雪耳边擦过,插入他身旁的树干上。
“没事吧?”黑刀挥舞着刀,“砰砰砰砰”地将大多数穷追不舍的箭斩断。
“没事,只是耳朵被箭的倒刺划伤了。”梅盛雪抬起头,一道蜿蜒的血痕从他的耳边流下,流过苍白的肌肤,落在他遍体鳞伤的身上。
那晚他们刚在客栈落脚,便被贼人追杀而来,只能一路往县城外逃。
“我们去下一个县,下一个县是龙囤县,那里有将领领兵在那里驻扎。到了那里,我要让这群兔崽子们都死无葬身之地。”黑刀咬牙说道。
黑刀不愧是黑刀,硬生生地护着他从包围中突破了出来,他身上虽然伤多,但大多都是轻伤。甚至黑刀偶尔恢复体力后,还能运转轻功,带着他躲起来,获得暂时喘息的机会。
正如此刻。
“我恢复了一些体力。”黑刀喘息着说道。
梅盛雪默契地靠近黑刀,黑刀揽住梅盛雪的腰纵身向前跃去,消失在贼人的视线中。
他们走后,几十个人出现在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这两个杂种,又来这套。给我搜,我倒要看看他们的体力能撑到什么时候。”
随着领头的人一声令下,这几十个青衣身影冲入林中,往不同方向蔓延开来,和山林融为一体。
黑刀带着梅盛雪窜入一个山洞中,松开手。
她是属兔子的吗?怎么总能找到洞?梅盛雪看了她一眼,放松的眼神突然在她沾血的肩头一凝,“你受伤了?”他记得上次包扎的时候没有这里。
“放心,受伤了那些人也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是占了人多势众的便宜罢了。”黑刀后退一步,靠着山壁滑落在地,抬手用小刀将肩膀中箭处旁边的肉挖开,将箭翘出来。
她这套动作做得可谓快准狠,梅盛雪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做完了,十分熟练。
她从腰中摸出药瓶,抬手撒了上去,伸手从衣摆撕下破布,就要往肩上裹,只是一动,刚刚被药止住血的伤口就又撕裂开来。
“我来。”梅盛雪按住她,夺过她手中的布条,半点没忌讳的把她的衣服扒得更开,绕过她的腋下,将她肩膀受伤的地方层层裹起来,再为她处理其他地方被包扎过但又崩开的伤口。
虽然不能保证接下来不会再被崩开,但多上点药总是好的。
黑刀疼得喘了口粗气,笑着看着他,“梅大夫,你可真不像个男子。”
梅盛雪没理她。
“梅大夫我问你个问题,你看见我的身体不感到羞怯吗?”黑刀仰头看着石壁,转移注意力。
刚刚动手的心劲一过,肉被割开的疼痛涌上心头,刺得她连话都差点说不出。她手上被割了两刀,腿上被割了三刀,从头到脚都是伤。
“看多了。”梅盛雪动作不停。
黑刀笑出声来,“梅大夫你可真是个奇人。要是换做别的男子,这个时候我就该负责了。”
“不需要。”梅盛雪声音冷了下来。
“别当真啊,我道歉还不行吗?”黑刀仰头笑着,知道他不喜欢开玩笑,自己肯定是被痛得脑子坏掉了,“抱歉。”
“嗯。”梅盛雪处理完她身上的伤,起身在一旁坐下为自己处理伤口。
“你后悔吗?”短暂的反思完,黑刀又问道。后悔因为那句话和太皇太夫扯上关系,被一路追杀,性命不保。
梅盛雪看着她,“后悔。”
“哈?”黑刀诧异地看向他。
“后悔连累到你。”
“老子是说你自己。”黑刀翻了个白眼,“你只是个大夫,这些大人物的斗争和我们毛都挨不着。你按照原本的路线一路走下去,十年二十年,你会成为大家口中的圣人,会名流千古。”
黑刀眼睛发亮,随即又暗下来,瞥了他一眼,“而现在,你连命都保不住了。”
“不悔。”梅盛雪平静地说着,说完便沉默下来,平静地忍耐着饥饿。
“榆木脑袋。”黑刀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也沉默下来。也不知道太皇太夫又是怎样的风采,能让梅大夫崇拜到这个地步。
半响,黑刀感觉到身上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起身,“走吧。”尽管她一起身,刚刚结痂的伤口便又崩开,流出血来。
梅盛雪起身,“好。”
两天一夜过去。
两个血人倒在龙屯城的城门口。
“什么人!”守门的士兵刷地就把刀抽了出来,对准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
被抽到声惊醒,黑刀下意识地拔出刀,对着她们。
“等等!”梅盛雪挣扎着站起身,一身衣裳脏污,然而眼中眸子却亮得惊人,他从黑刀腰间扯下令牌,高高举起,“我们是镇北侯府的人。”
“镇北侯府?”
半刻钟后,驻扎的将领来了,“我是驻扎此地的将领侯南,你们可以叫我侯校尉。你们是镇北侯府的人?”
“她是。”梅盛雪答道。
“那你是?”
“梅盛雪。”
“圣僧梅盛雪?”侯南诧异地扬眉,挥手止住他后面的话,“带两位贵客入城,安排最好的客栈。另外,告诉城内百姓,梅神医梅圣僧来了。”
“是。”
“你知道我?”梅盛雪不解。
“当然。”侯南眉飞色舞,“昔日名满天下的圣僧,如今救苦救难的神医,我当然知道。放心,在龙屯城中,我保你安全,只要你给城中百姓免费看病。”
被梅盛雪救过的,不止有当地的百姓,还有路过的商队路人,他们早已把梅盛雪的名声带往更前方。
昔日行过的善,如今归还的果。
梅盛雪笑了。
……
梅盛雪踏入城中时,才知道侯南为什么那么高兴。
城中穿着布衣的女子多气质硬朗,带着几分杀气,与城门守城的士兵有几分相像,这城中的百姓或许有她们的同僚、朋友、亲人。
梅盛雪和黑刀被人带着从后门走入客栈的时候,说书先生正在台上说书——
“听闻那右相古稀之年,竟然秘密抬回了一房豆蔻年华的小妾!这可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啊压海棠——”
说的不再是前朝萧后严相,而是当今右相的风流韵事。
太皇太夫可真聪明,梅盛雪眼中浮现出笑意。
待他换好衣服,又听到楼下传来说书先生新的故事——
“当今的太皇太夫可了不得,不出手不得了,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开天辟地啊,比那神仙还了不得。你让我别卖关子,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好叻!那今天我们就来说一说,太皇太夫立了一个男官!虽然说干的是为太皇太夫把屎把尿、穿衣侍奉的活,但那也是个官啊!可以和诸位大人们一起上朝的官……”
男官……
梅盛雪垂眸,想起了画屏和流萤为太皇太夫梳头穿衣的场景。
“砰砰砰。”敲门声响了三下,然后响起一个声音,“是我。”
是黑刀的声音。
“进。”
黑刀推门进来,“听见了吗?”
黑刀关上门,倚靠在门口,听楼下的说书声,“我们的那两封信现在还没到呢,事情就被太皇太夫解决了。”她耸了耸肩,“国家大事哪用得着我们这些小人物出头,你后悔吗?”
梅盛雪摇头,“不悔。”
他只会为太皇太夫开心,早日解决,便能早日挽救太皇太夫的声誉。况且,是他说的话,与太皇太夫何干?
梅盛雪的眉眼在氤氲的茶汤雾气中柔和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榆木脑袋,你——”黑刀转过身,突地顿住,“你脸怎么这么红?你发烧了?”
梅盛雪正要说话,突地倒了下去。
黑刀接住他,将他塞入被窝中,给他喂了颗他自己做的退烧丸。
这天下的大夫,八成还没他医术高呢。吃啥药都不如吃他自己的药。
黑刀看了他一眼,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哪里不舒服?”面对病人,黑刀难得缓和下脸。
梅盛雪摇头,眼前朦朦胧胧的,思绪也朦朦胧胧的,忍不住问出了在心里憋了好久的话,“你之前说,你是太皇太夫派来保护我的?”
“是。”黑刀叹了口气。
“你不是叶侯爷派来的吗?”
“太皇太夫怕自己连累到你,托侯爷派人来保护你。”
梅盛雪眼中浮起笑意,松开了手。像小孩子抢到了喜欢的糖果般,满意地闭上了眼。
太皇太夫封他们为男官,太皇太夫也悄悄派人来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