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汉堡店里相对僻静的位置, 尽管如此,周围还是有不少用餐声和说话声,时不时夹杂着游乐区小孩的尖叫, 在热闹的汉堡店,两人间凝滞的氛围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首席, 您跟我师傅,也就是拉伦娜塞拉之间发生过什么?”夏诗弦声音低沉冷凝, 眼神中仿佛有把利刃, 看得纪之槐为之一震。

  她下意识捏紧手里的汉堡, 微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她的双眼,看不清表情,“拉伦娜是是我的伯乐, 同时也是我的……我曾经憧憬过的人。”

  夏诗弦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 如此王道狗血的展开, 她都快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不过我的憧憬很短暂, 她虽然发现我栽培我,却不是很认可我, 她认为我应该按照她设想的理念去发展。”

  夏诗弦皱眉反驳,“不可能,师傅不是会把想法强加给我们的人, 你最好不要骗我。”

  纪之槐放下汉堡, 环顾人满为患的汉堡店,轻飘飘的说:“事到如今,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 当我看到她拿着枪冲进时装周现场的时候, 我就知道完了。”

  夏诗弦放下牛奶杯, “如果我知道是你主谋,说什么也不会豁出去救你。”

  虽然是顺带的吧,但她就是不舒服,这不显得她跟大傻子似的吗!主谋就在身边,结果她还去保护对方。

  纪之槐从喉咙里挤出两声意味不明的笑,“夏小姐很勇敢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其实她在时装周上做的事确实有些超乎我的想象,这点我必须要对你道歉。”

  如果没有前面那两声笑,夏诗弦或许就当真了,然而在夏诗弦看来,前面的笑声阴阳怪气,后面的话自然也在阴阳她。

  她按兵不动,打算先听听纪之槐怎么说。

  “我已经把和拉伦娜塞拉的关系告诉夏小姐了,那么作为交换,夏小姐能不能帮我解惑?”纪之槐没有继续说持枪少女的事,话锋一转,转而问道。

  夏诗弦觉得不可思议,“讲点道理好不啦,你才是理亏的那个,为什么还要我回答你的问题?”

  “当然夏小姐也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无论如何我都很想知道。”纪之槐没有退让,大概是嫌弃额前的碎发挡视线,她随手把头发捋到脑后,露出脑门。

  夏诗弦翻了个白眼,“你问吧,回不回答看我心情。”

  纪之槐嗯了声,“夏小姐是不是也认为小南没救了?”

  “哈?”夏诗弦点了个三层的超大牛肉汉堡,进了汉堡店后,她觉得自己的胃就像复活了似的,拼命的咕噜彰显存在感。

  饿的时候总有种想吃好多好多的感觉,顺着这种感觉,她点了一个双层一个三层汉堡,还有一杯奶昔。

  三层汉堡她已经吃了一般,听到纪之槐的问题后,她有困惑的哈了一声,然后边吃边说:“这就不知道了,说不定在监狱改造能让她忏悔呢,只要她能平安从圣伊丽莎□□神病院出院。”

  纪之槐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按照正常逻辑,夏诗弦应该恨南星蘅,当年的南星蘅把她的未来全部葬送了,她是最应该说无法原谅的那一个。

  可是她只是举重若轻的说,不一定。

  而不是简单的一刀切的否决。

  纪之槐低下头,吃了口汉堡,她很喜欢吃汉堡,刚来伦敦讨生活的时候,吃了别人不要地半个汉堡,对于当时的她来说,那半边汉堡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这家汉堡店的汉堡真的很好吃,只是……纪之槐扯起一抹苦笑,也许内心的苦涩浸染了汉堡,她吃了一口只觉得嘴里苦的发麻。

  “她……从小大概就有些征兆,当时都不懂就这么放任她,让她最终变得面目全非。”纪之槐感叹道。

  夏诗弦听着不对劲,什么叫从小就这样,难道纪之槐搞得养成系?结果养成失败了?

  加上之前对二人关系的猜测和脑补,她看向纪之槐的眼神谴责中还流露出一丝微妙。

  纪之槐注意到她眼神里隐含的意义,顿时摆手解释,“夏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小南是我侄女,我们不是什么奇怪的关系。”

  原来是亲戚……夏诗弦恍然大悟,这下纪之槐对南星蘅所有的帮助都有了原由,她别扭的咬了口汉堡,她怎么就没想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很多种,没必要单单局限于恋爱这方面,来到异国肯定要投靠住在当地的亲属,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我从来没听南星蘅提到过,以她那么喜欢出风头的个性,有你这个么世界知名设计师的姑姑,不可能按着不说的,这不是她的风格。”夏诗弦心里信了七八分,但还是问了问题试探纪之槐。

  纪之槐三两口吃完汉堡,等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后她开口说:“她以前多少有些傲骨,想靠自己混出头,所以宁可吃不饱也不愿意来找我。”

  夏诗弦仔细回忆了一番,好像确实是这样,她刚到裁缝店时,南星蘅也才去了几天,她们的师傅只提供住处,食物需要自己解决,因为她们的师傅从来都是到处蹭饭的。

  怪不得南星蘅总是假笑着说自己吃过了之类的,然后被她发现偷偷吃便宜饭团。

  为了省钱,确实做过不少让人记忆深刻的事。

  “像你说的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那她后来怎么变了?”回忆结束,夏诗弦冷哼一声。

  纪之槐摇头,“不知道,可能发生过我不知道的事,让她彻底扭转观念的事。”

  夏诗弦听得心不在焉,她总算是明白纪之槐也不过是普通人,对亲戚家寄养在她这里的女孩又一层厚厚的滤镜。

  大概类似于【她还是个孩子。】这种陈年老梗。

  “我听她说过,文思月、我和她,我们三个曾经就读于一个高中,至于她出国前什么样,过年我会参加同学会,你想知道的话帮你问问。”

  纪之槐摇头,“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还想问什么?”

  她岔开话题,显然不想再聊南星蘅。

  她这么一问,夏诗弦思索起来,她很少制定计划,来之前没有具体想过都要问什么,她师傅的事说起来简单,但背后看样子涉及倒不少层面,不然怎么各个都讳莫如深。

  “能具体说说我师傅的事情吗?你说的太少了,两句话没了,我师傅是这么乏味的人吗,以至于都没什么好说的?”夏诗弦抱怨,她来赴约最想知道的事情之一是关于她师傅临终前发生的一切,另外一个跟她关系比较大,是关于纪之槐为什么要买凶,她很想知道当时纪之槐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之槐笑了笑,这会汉堡店的人少了很多,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随意看了眼外面,叹了口气,“因为确实很乏味,我说的是我自己。”

  她声音变低,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我的履历你应该看过,我是小城出身,阴差阳错跟家里人来到伦敦讨生活,然后我开始对缝纫感兴趣,最后被你师傅挖掘成了她的第一个学徒。”

  “可能这才是她想控制我的根源吧,希望我的作品可以得到认可,但我在设计方面其实没什么天赋,只有缝纫,然而我太倔强,非得想闯荡一下,最后她只能帮助我。”纪之槐说的很慢,每个字都经过长久的思考。

  这点夏诗弦深有感触,她之前也是,还差点因为这个被离职。

  “那你找人持枪闯入时装周会场又是为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夏诗弦问,理解归理解,这事她实在理解不了。

  而且这一手做的相当巧妙,要不是夏诗弦在网上无意看到,她们谁也不会想到罪魁祸首就是纪之槐。

  她怀疑过南星蘅和夫人,尤其是夫人,那个表现啊,简直比嫌疑人还嫌疑人。

  可持枪少女那天叭叭说了一堆,基本都是以南星蘅的视角,难道纪之槐是在揽锅?

  “她的表现超乎预料,我本来只打算让她摸进后台简单的用枪威胁你,好让你打消跟小南硬钢的念头,那几天小南一直跟她在一块,于是就……”纪之槐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即使她不说夏诗弦也心知肚明。

  “我很快还要回伦敦,警局那边打算要以教唆犯罪起诉我,我还要回去应诉,输了的话,大概会如夏小姐的愿,去监狱进行改造。”纪之槐笑了笑,“毕竟我是小南恶毒姑姑,圣伊丽莎□□神病院我也沟通了好几天,才让她们同意减少用药剂量。”

  夏诗弦吃完最后的汉堡,拿过吸管随便喝了两口奶昔,总算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这就是纵欲过度的下场吗?她心里想。

  腰是酸的,腿是软的,更别提早晨吃得那顿饭了,能撑到下午没晕过去,对于夏诗弦来说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下次不能再这样了,虽然很舒服……还是不要了。夏诗弦内心疯狂飙戏,大概是有了这份舒畅做打底,面对纪之槐的时候,她反而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也没有愤怒,她似乎没那么在意了,甚至她更在意的是她的手机,在意文思月什么时候来接她。

  “今天天气真不好……”一阵惊雷过后,外面隐约飘起雨滴,眼看人变少,夏诗弦示意她们换个位置,换到能看到窗外的位置最好。

  刚把餐盘拿过来,夏诗弦随意往外一撇,差点定住。

  文思月一袭黑衣,撑着把神色长柄伞,表情淡漠极了,她下了车掀开雨帘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