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战况正激烈。
“怎么学那么快?”
八神庵倒下了,屏幕中央只剩一个人。
谢鑫昊扔下手柄,想点烟,恰巧何嘉转回头:
“还用学吗?”
“嗯?”谢鑫昊挑眉,一时还真分不清他是单纯发问还是在凡尔赛,“这么厉害啊?”
“我玩过啊,”何嘉也挑起眉,眼神和语气无辜到极点,“小时候打这个没人能赢我。”
意识到被耍了,谢鑫昊手指在烟盒划了一圈,最后落在何嘉下巴尖上。
“耍我?”
他五指收紧,何嘉下半张脸被挤压到嘴巴微微嘟起。谢鑫昊屈起食指,很用力地要弹下来。
何嘉不满地地瞪起眼睛表示抗议。
“忍着。”
弹在鼻尖的指最终却收了力,轻飘飘地落。
何嘉好像学什么都很快。
家里用了二十多年的床头柜是宋敏华和何渊结婚时就买的,到现在都没换,里面存着何嘉儿时用棕榈叶编的各种小玩意儿。
何渊十多年前去过一趟云南有名的棕榈之乡,恰好是归家前的最后一站,歇了几天脚,回来时带了一背包的草蚱蜢。
何嘉第一次见这么精细的小玩意儿,还是用草编的,编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当即就被吸引得入了迷。
当时他们还住在教职工大院里,很少见过棕榈叶,小何嘉跃跃欲试,何渊摸着儿子的脑袋说带他去后山摘叶子,可还没等到这句承诺兑现,父亲就又被临时派遣到其他地方,走的时候何嘉还在学校上课。
院子里住着不少老师家的小孩,章博煜和奎思佳是他最好的玩伴。
女孩下了课还有舞蹈班,何嘉把目光瞄向前者。
那天宋敏华下班回家没见到人,急的打电话给老师到处找人,直到傍晚何嘉才捧着一堆棕榈叶回家。
何嘉从来没让她这么担心过,从小被夸是院子里最省心的小孩,被母亲的厉声质问吓到,漆黑的圆眼珠小心地望着妈妈,说想编好等爸爸回来看。
宋敏华一颗心几乎是在瞬间就软下来。
何嘉把父亲带回来的草蚱蜢小心翼翼地拆开,一步一折痕的仔细研究,旁边放一模一样的几根,才重复几次,手中这个蚱蜢就初见雏形。
“你学的也太快了吧!”章博煜全程看完,惊讶的说不出话。
进入四月后,何嘉肉眼可见的忙碌起来。
要准备五月的托福,虚拟的跨境电商平台运营也到了最后收尾阶段,时不时的周末还要给杨希开小灶补课。
刚谈恋爱,谢鑫昊却三天两头见不到人,虽然面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不满的。
但对象是何嘉,似乎又可以稍微忍耐。
这天何嘉刚从机房出来,接到一个火急火燎的电话。
没想到这个电话却成为他和谢鑫昊第一次闹别扭的导火索。
“学长,不好意思了,又来打扰你,可我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找谁帮忙了……”
电话那边的人是何悦,现任学生会会长,语气里是隔着屏幕都能听出来的急切。
“怎么了?”何嘉问。
原来是生科院今天要从斯里兰卡来一批留学生,还有几个那边的老师,举行一个小型的研讨交流会。
由于生科院和学生会对接人员的疏忽,本校其中一个领导出席不了,她们这边却现在才知晓,活生生把这事变成一个突发事件。
那领导是有发言稿的,现在负责接人的大巴车都进了A大校门,她上哪去找一个顶上?
“你先别慌,”何嘉思忖片刻,“现在去重新打印一张座位牌。”
察觉出女生情绪还是紧绷,他还抽空开了个玩笑,“放心吧,就算是我坐上去讲留学生们也看不出来。”
何悦还真噗嗤一下被逗笑,心情放松了不少。
新领导的名字很快变成了宋敏华。
“行啊你,还学会给你妈额外安排任务了?”宋敏华花了五分钟赶到活动场地,笑骂道。
何嘉连忙卖乖地笑。
A大里有专门的教师公寓,专门提供给像宋敏华这样通勤时间超过一个小时的任课教授。宋敏华也申请了一间,有课的时候她都住在学校,省了许多路上来回往返的时间。
何悦像看到救星,情真意切地喊了一句“宋老师”,差点没飙出两滴泪来。
“老师您这边请。”她一边把宋敏华带到指定座位,一边向身后的何嘉投去感激的眼神。
何嘉笑着挥手示意她安心去。
“麻烦您了宋教授。”他有模有样地跟着说了一句,惹得宋敏华笑着瞪了儿子一眼。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交流会举行的还算顺利,何嘉也没急着走,留在会场待了会儿。负责翻译的外语系学生忙到脚不沾地,何嘉力所能及地帮了几句。
一位留学生被他吸引,走到他旁边,问道,“你是华裔吗?”
何嘉用英文回答说不是,并表明自己是纯正的中国人。
“你的英文说的真好!”男生闻言更惊奇。
“能和你交个朋友吗?我叫康提。”康提笑着说。
“当然。你的名字很有意思。”
何嘉夸赞道,他听说过这个名字,和斯里兰卡中部一个城市重名。
康提眼睛更亮,“你知道我们国家的这个城市吗?”
像每一个爱国心切,但又漂泊在外的人一样,康提开始向他讲述关于他的国家,兴奋地手舞足蹈。
来到中国留学一年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懂他名字的中国学生,难免生出几分亲近。
受父亲的影响,何嘉小时候对地理很感兴趣,有一年的生日礼物就是何渊送的世界地图。
他地理一直学的很不错,但分科时还是听了宋敏华的意见选了理科,当时何嘉还有点惆怅不能再学这门科目了,但到底也不想辜负母亲的期望。
活动结束后,大部队开始往外撤,男生依依不舍地上了大巴车,走之前要了何嘉的联系方式,还再三确认号码是否正确,谨慎地像在参加中文等级考试。
何嘉被外国友人逗乐,笑着目送康提上车。
“真是太感谢你了学长!”何悦走在人群最后,看见何嘉还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声泪俱下地控诉她的心路历程。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紧张,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大脑都一片空白了……”
两人一起走了几步,何悦后续还有工作,并不顺路。
“学长,等会儿的聚餐你一定要来,你可是我们这次的救命恩人啊!”
“哪有这么夸张。”何嘉受之有愧,向自己亲妈开口哪算什么帮忙,正要婉言拒绝,但架不住何悦软磨硬泡。
他掏出手机,和谢鑫昊的聊天框在最顶上,但小框很安静,没有消息进来。
“快啊学长,车来啦!”
何嘉收起手机。
另一边,灯红酒绿。
吵吵嚷嚷的吧台,齐越一眼就看见发小扎眼的背影。
“何嘉呢?”他问。
“忙。”谢鑫昊惜字如金。
齐越嘁了一声,“哦,所以才来找我来了,”
“独守空房了?”
谢鑫昊皱眉,“会不会说话?”
他没拒绝搭讪的人递来的酒,那人想凑近了坐他怀里,被齐越拦了一把。
“哎,哎,这位有主儿了,别打他主意。”
平常不在他跟前乱就算了,现在乱七八糟的人舞到面前,这人好歹还谈着恋爱,齐越见不得。
谢鑫昊啧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我妈都没你管的宽。”
好友翻了一个白眼,“你他妈以为我爱管你这些破事?”
“不当我面儿随便你怎么玩,但提醒你一句,收敛着点。”
兜里手机震动,于斯连打来电话,齐越留下一个警告的眼神,捂着听筒往外走。
“喂,媳妇儿……”
谢鑫昊看着好友背影越来越远,哄人的话语不用打草稿就往外飘。
他没去碰吧台上的手机,早被他关了静音,上面一通未接来电,来自何嘉。
聚餐地点选在烤肉店,几个女生要去点饮料,被宣传部一个嗓音粗砾的东北小伙喊住。
“喝啥饮料儿啊,来几打啤酒,再来几斤白酒!”
“咱前会长好不容易回来和我们聚餐,别整那些上不了台面儿的……”
女生蹙起眉毛怒斥,“你才不上台面呢!”
一群人哈哈大笑。
何嘉大一的时候加的学生会,大二当了会长,今年因为要忙的事情太多才不得已退了,何悦是当时组织部的部长,两人接触很多。
她又向何嘉道谢。
“真没多大事,别放在心上。”
何嘉被人劝了几杯,肉没吃几口,现在胃里火烧火燎的疼。
他想着趁还走得动提前离席,打给谢鑫昊的那通电话吃饭前就拨出去,到现在都没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