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当然不是什么普通的职员关系,而是正在发展一段不为其余同事所知的地下情。

  至于为什么要来这里,全然是楚婉婷她们部门的主编突然开辟了一个灵异怪谈栏目,需要高质量且不需要向其余人买断的稿件。作为部门的一份子,楚婉婷被迫成为了这个栏目的写手之一。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啊!”楚婉婷抓狂地对方新年说。

  脑袋里空空如也的他们两个只好去找一些真实的案例来填补这方面的空白。

  安慈综合医院是在文字论坛上较为出名的一栋鬼屋,网络上也有许多与之相关的直播。光看直播实在是让人生不出什么发自内心的恐惧,绝大部分主播们的剧本几乎能被人一眼看穿。

  和楚婉婷商量好了之后,他们便在下班后到达了这所医院。

  方新年向来是信奉科学主义,绝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神神鬼鬼。他陪着婉婷过来,也只是为了帮助对方寻找素材。

  可是,当一群乌鸦成群结队地扑上窗户的时候,他们好像撞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像是穿过一片白雾,或者是一层薄薄的屏障。

  往后,则是灯火通明的繁茂场景。

  浅色的灯光让空气变得十分柔和,消毒水的气味对突然来到这里的方新年两人来说是略显刺鼻的。

  一切都看起来井井有序,十分自然。

  ……如果忽略他们来到的是一家已经废弃了十年的破败医院的话。

  他们想要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可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他们问了护士站的某个护士。

  这就是他如今遭遇的开端。

  ……

  ……

  ”所以你是方新年吗?“楚渔问。

  青年的嘴唇是干涩的,眼睛又大又圆,瞳膜很浅,像一层灰布紧紧贴着。比正常人的眼睛大太多了。

  说起来,姨妈,表姐,还有方新年,他们身上的某些特征都不同于普通人。那些硕大的眼球,巨大的嘴唇,紧紧依靠在一起的五官……无形之中,他们似乎正在被慢慢同化。

  小咪觉得对方的眼睛看上去实在是瘆人,这委实不符合她对正常人的想象。

  眼球硕大的青年微微点头,他以气音问:“你……是谁……”

  楚渔直接道出自己的身份,“我是楚婉婷的表弟,楚渔,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方新年被留在了这里,但她表姐确实离开了。虽说如今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但她究竟是如何离开这里的?

  方新年的眼神有些空空的,提起当时的那回事,让他的脑子产生了针刺般的疼痛。

  小汪插话:“我们时间不多,得抓紧才行。不知道那些鬼东西什么时候会发现我们。”或许是太害怕了,马尾青年反倒变得震惊起来。

  小咪用难得的眼神看着他。

  像是想起了什么,病患本就苍白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呼吸对他来说成为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小咪当机立断卡住对方的嘴巴,防止青年把舌头堵在喉咙里。

  “你别急!慢慢来。”楚渔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对方的肩部,试图带给对方一些安定感。

  方新年花了一些时间才稳定下来,此时他脸上已经浮起了一层玫瑰色的红晕。

  只要想起那一天,方新年就会觉得,自己一直生活在一个怪异的世界里,只是他没有发现。那是一场恐怖的梦,做梦的人会魇在其中,无法醒来。

  那一天,方新年和楚婉婷问了护士站的一个护士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对方机械般地重复着他们的后半个问题。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护士的身体扭曲变形,她的脸上裂开了许多条裂缝,其中奔涌着黑色的迷雾。

  “请及时缴费。”她,或者说它,红色的眼球从眼眶里掉出来,像触手一样贴到了方新年的脸上。

  “请,及,时,缴,费。”

  这诡异的一幕令两个人心头颤动,怎么看都不在可以被人为理解的范围之内。

  楚婉婷拉起方新年就跑,护士还在原地,可是她的眼睛则从眼眶里伸展出来,细长的枝条一样的红色肉线连带着眼珠一齐向他们追踪而来。

  两人冲出大门,直接顺着楼梯往下面跑。一团黑红色的东西乌泱泱地赶在他们身后头,仿佛跑慢一秒就会被当场抓住、撕碎、吃掉。

  云雾攀沿着楼梯迅速往下汹涌,在楼梯转弯的时候,方新年太急切了,没能及时剎住车,直接摔倒在地上。

  楚婉婷拉扯着他,起来,快起来,可黑雾还是赶了上来,把方新年吃了进去。

  ……

  “再之后……我就不清楚了……”方新年的情绪是不太稳定的,他总是忍不住自言自语,说一些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小话。

  这不还是一无所获吗?

  楚渔掂了掂自己藏在袖子里的扳手,厚重的力量让他非常有安全感。以后他一定要在背包里放一个小木锤,以防不时之需。

  方新年问:“你们怎么进来的,难道出不去吗?”

  小咪亲自去示范了一番,又狼狈地回来了。

  楚渔沉思着,“看起来这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到了这里,他就无话可说了。

  伟大的小黑,你到底去哪里了?

  小咪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大家听她说。

  “我们得找到这个空间的阵眼!”

  这不说了和白说一样吗?

  楚渔抿着嘴唇,“我们开重新回顾一下,十年之前,就在这个住院部,有七个不同科室的病人在一个月内连续跳楼自杀,随后,有三个病人从天台上一跃而下。在这之后,这里开办了一个施工项目,可老板也脑溢血死了。”

  小咪说:“七个病室之间关联太少了,也许我们可以去天台看一看。”

  方新年的眼睛转来转去——说实话,他如今的模样确实有些可怕,“这里的护士,让我们及时缴费……会不会是因为承担不起高额的住院费?”

  “那也不可能在连续一个月之内七个人连续寻死,难不成医院里面还有那种劝人早死早超生的团队吗?”

  “或许是这个医院的效用,它都产生了这样一个奇怪的空间,蛊惑人心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小汪摩擦着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

  那七个人……还有那三个人……

  楚渔打定主意了,“我们还是去天台看看吧。”一直窝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情,

  方新年问起他该怎么办。

  楚渔看着小咪,小咪看着小汪,小汪就看着天花板。

  方新年顿时泄气了,“我知道了……那我等你们回来。”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原来是沁出了几滴眼泪,含在眼眶里,尚未落下来。

  他被关在这个地方很久很久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

  楚渔安慰了一下这个没办法下床走路的骨折并消化道出血(床头卡上如是写道)的病人。

  他掏出了自己袖子里的扳手。

  方新年的眼睛闪了一下,“我不会乱跑的,而且我都动不了。”

  被认作是狂徒的楚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呆滞了两秒,才搞清楚方新年在想什么。

  “我这是防身的!”他无能狂怒地解释着。

  远在另一个空间的猫打了个喷嚏,它几乎把外茧都撕裂开来了,暴露出鬼神真实的模样。它身形超过十来米,蜷缩在一起的时候像一个巨大的肉球。三千丈的白发缠绕在周围,包裹着它的身躯。

  猫的身后显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它张开嘴巴,对着那丰腴的肉-体狠狠地咬了上去。粉红色的血浆从伤口里流淌了下来,混杂着过多的白色的脂肪。

  哪怕是在沉眠,鬼神也无时无刻不在修复自己的身体。

  被猫撕咬开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这栋医院里萦绕着太多的负面情绪,而鬼神正是以它为食。

  猫和它的影子融为了一体,它也变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