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觉得自己现在人仗龙势，但无所谓了，怒火彻底焚烧了他的理智，他一定要让蔑视生命的畜生付出代价。
可齐兆却说：“抱歉，这个我不能答应你。我……无法干涉凡间的因果。”
“他害死了那么多生命，为什么不能惩罚他？”沈遇气急了：“如果惩罚他是上帝的任务，那我就去送他见上帝。”
齐兆：“我不是人间的判官，无权操纵人类的生死。”
“那谁有这个权利？”沈遇：“法律不可以，魔法也不可以，难道就没有办法让这种人付出代价了吗？！”
“高阶的生物对低阶的生物有支配的权力，就像狼吃羊，羊吃草，这也是天道。”齐兆歪了下头，语气温和却冰冷：“人类也会杀死动物来吃肉，他的行为，与普通的人类有什么不同呢？”
沈遇骤然觉得眼前的人不像他认识的齐兆了，他以为龙的本质就跟他装得一样良善、人畜无害，原来也会说出这么冷漠的话。
半晌后，才冷冷道：“就算生命的延续需要满足欲望，人类不能也无权高高在上地以虐杀来取乐。世上万物生灵或许不够平等，但中间至少也有什么东西在约束着一方不能以绝对的武力压迫来彰显自己的权力。你身为龙，本来杀一个人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但你也不会那么去做。”
齐兆愣了一下，眼睫微垂，刚想说什么，沈遇却有点生气了，他最反感这种被“考验”的感觉，一甩袖子就要走：“你不想帮忙就算了。”
“沈遇。”这几日的相处里，齐兆终于摸清了一点他的脾气，知道这是又生气了，连忙追上去：“你去哪？”
沈遇没理他，脚下的动作却不停，在小区门口的家乐福超市买好了日用品，扫了辆共享单车就把齐兆给撇下了。
齐兆：“……”
于是马路上出现了奇异的一幕，一个神色冰冷的清俊男子骑着小蓝车，身后跟着一个长发帅哥，脸不红气不喘地追在小蓝车后头跑，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全部当作同性恋小情侣在吵架。
在过了两个红绿灯后，沈遇实在受不了了，才把车停在医院门口。刚刚因为置气，他把自行车的脚蹬都快蹬出火星子了，奈何共享单车性能有限，从始至终都被齐兆紧紧追着，人家跑起来轻轻松松，倒把自己累个半死。
齐兆的俊颜上尽是茫然之意，沈遇遛了他两条街，终于消气了，将塑料袋塞在他手里让他拎着，自己走了进去。
病房里，小熙又昏睡过去了，她实在太瘦，薄薄的简直像一片纸，医院的白色棉被盖在她身上甚至看不到呼吸起伏，沈遇走到病床前，看着她灰白的脸色，心疼地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她还只是个孩子，我和她也只是萍水相逢。”沈遇淡淡道：“可是如果连我都不帮她，就真的没人能帮她了。”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被期待地出生了，被忽视着长大了，一个重男轻女家庭里的女孩儿，能长大要有多么的不容易，她拼了命地逃离过去的生活和身份，也只是想得到一份不求回报的爱罢了，命运又为什么这样对她。”
沈遇回过头，看向身旁的龙：“齐兆，你说的对，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掠夺、侵害、恃强凌弱，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不代表这是「天道」，我不认这样的道理。”
齐兆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齐兆的脚边竟隐约显出一团白色的灵体来，沈遇险些以为大白天的见了鬼，吓了一跳，可那团灵体并没有动，只是乖巧地蹲踞在地上，沈遇眨了眨眼，辨认出那似乎是一只小狗。
“它、它……”意识到了什么，沈遇瞠目结舌地指着那团白影子。
齐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吓着沈遇了，他自若地蹲下身，修长好看的手指摸上小狗的脑袋，疼爱地抚摸了两下，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温柔：“你在这儿陪着她吧，我们会帮你报仇的。”
沈遇心里一时五味杂陈，齐兆是个温柔的龙，那些话看似是在问他，实则却是在说服自己。他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孤零零地沉睡了五百年，是否也在执着地等着与某个灵魂相认呢？混沌中含着仇恨哀怨的眼睛又浮现在他的面前，他是何时也见过这样的一双眼呢？
齐兆不知道他的诸般心思，见他心不在焉，说道：“现在它的灵魂已经很虚弱了，如果不尽快让它去投胎，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沈遇看着伏在地上的小狗和病床上昏睡的女孩，暗暗握紧了拳：“好。”
大婶提到的群租房距离沈遇住的地方仅隔着两个街区，跟他们的小区不同，虽然老旧但过去曾是机关大院，居民多是职工家庭的老人。群租房就不一样了，三教九流种类丰富，大多都上夜班，又因为缺少物业管理，卫生状况堪忧，住在这里即使有人消失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被注意到。
除此之外，后面还有几百平米正在开发盖楼的工地，到了春秋起风时，简直一炮黄尘。
沈遇曾听在这边投资住房的同事发过牢骚，说有过租客拖欠两个月的房租了，他们上门去找人，发现屋子里堆满了垃圾，腐肉的臭味吸引了一大堆蟑螂和苍蝇来安家，租客则早已不知去向。
至于传闻这里住着虐待动物的变态，是因为从前几个月开始，垃圾堆里总会断断续续出现一些猫狗惨死的尸体，居民报了警才传开了。
但现行法律对动物犯罪的制裁并不完善，即使抓住了人最多也是行政拘留几天就算了，更何况是这种人员密集、监控不全、外来人口流动频繁的区域，民警成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不愿意在这种事上浪费警力。
沈遇刚走近了就因为不知从哪里飘出来的腐朽气味皱起了眉，神情不悦道：“这里一共有五栋住宅楼，都是电梯房，目测至少十八层以上，一梯五户，居民起码有上百户，我们要怎么找？”
一户一户地摸查过去显然不切实际，还容易打草惊蛇，他们到底也不是执法人员，齐兆沉思片刻，说：“造多杀孽的地方会有怨气聚集，魔气的浓度一定比别的地方高出许多，但是……”齐兆看着阴沉的天空，迟疑了一瞬：“这里整体的气运风水都不太好，又处在低洼之处，本身就容易汇聚阴气，不好分辨。我们时间不多了，最好能一次就抓出犯人。”
沈遇一时间也没什么头绪，他踢掉鞋子上的泥土，或许让多比来帮忙引路？可是动物天生对危险的地方有很强的防备心，更何况是它惨遭不测的地方……他也实在不忍心。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圣母了？沈遇找到一棵挺拔的梧桐树，靠在上面头脑风暴，突然脚下一滑，他下意识地抬手抓了一把，耳畔骤然传来清脆的「丁零」声响，原来是扯到了一根绳子，上面绑着一串铜铃被他拽响了。
这是什么？沈遇不明所以，又拽了一把，这下铜铃声也将齐兆给引过来了。
“怎么了？”
他用一只手指勾起那几根红线，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专业水平让沈遇只看了一眼就发现那些铜铃不是凡物，少说都有个大几百年的历史了，上面的纹路清晰，历过了年深岁久，却依然不减光华。是什么人会把一串古董铜铃挂在这么个地方的梧桐树上？
沈遇：“你来看看这个。”
齐兆将铜铃捏在手上，又抬头去看梧桐树稍挂在的丛丛树叶，说：“是束灵阵，这里住着地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