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青云玉>第30章 密信

  雨打芭蕉珠似串,瓦檐雾霭氤氲,是秋日将近。

  太子独立街坊,观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之盛世景象,叹好一番国泰民安,可他却心中忧愁。

  瑶娘那日不肯说出实情,想必背后那人,与位高权重者息息相关。再想长音坊遇丞相之事,着实匪夷所思,他早年过六旬,不该为这等流连风月之年岁。

  忽有一近身侍从递信,因事关丞相,他抬步远避人群。寻一清静角落,拆信而阅,倏忽震惊。那信中所述,竟直指他多年暗地所为。

  贪污受贿,建那清音坊,结党营私、拉拢朝臣,还有豢养私兵之嫌。条条例例皆是当诛之罪!

  得此讯息,目光微凛,忙寻上大皇子,欲前往宣辰王府内再做商议。

  宣辰王府的书房内,萧嘉淮笔酣墨饱,伏案执笔落素笺,力透纸背,墨香缱绻。在书那日所见,将丞相之名落于纸上。

  忽以清茶作酒,搁笔啜茗,舒缓心间烦闷。

  盘算起当今朝局,若丞相真为三皇子所用,他日那萧嘉明得一拔萃之机缘,得父皇青睐,恐太子稳居之路再添蒺藜。

  他不愿争。平生夙愿,不过助太子稳坐储君之位。他日人君临天下,做贤明帝王,再做他身边能臣,与心中之人逍遥余生。

  可惜事到如今,到底成为了奢望。

  萧嘉淮长叹一声,其中蕴藏的忧愁,倒被旁侧的陈以容听个真切。

  他故意玩笑道:“哥哥怎得一早便唉声叹气?可是我在这里打扰到你了?”

  萧嘉淮听他这话,全然没有怨气,反而是在故意逗他,便也回应他一句:“那可不?美人在侧我却要受这等案牍劳形之苦,当真是愁啊!”

  “殿下你简直太不正经!”

  陈以容端起茶杯遮掩住心中悸动,笑骂他青天白日,竟想那等春宵之事,说出去简直有辱皇家声誉。

  话音刚落,房门被人推开,正是大皇子与太子齐来。

  太子瞧见陈以容在内,口中直呼:“呀!五弟惯会在府里偷闲,与美人品茗消遣好不惬意,倒是累了本宫与大哥在外辛劳。”

  而大皇子嗅闻到房中茶香四溢,眸间忽闪亮光,行至人身侧道:“这香气,一闻便是好茶啊!又是父皇新赏的吧?大哥好生羡慕,所以待会你送我些带回去吧!”

  这大皇子为人直率,心眼也不坏,除习武狩猎外,就是爱品茶。常道茶可以清心安神,让他摒弃掉凡尘琐事的羁绊。

  萧嘉淮看到来者,落盏摇首,起身行礼问安。见他二人行步如风,细汗微喘,摆手邀人坐,咐浅香上茶。

  他佯作取笑言道:“大哥哪里的话,若是喜欢就拿了去,左右臣弟与阿容都是粗人,尝不出其中好坏。”

  陈以容一听这话便不大乐意,连忙叫嚷着反驳他:“殿下说自己是粗人就也罢了,做什么还要搭上臣啊!臣虽然与你夫妻同心,可是才不想一起与你做那等粗人!”

  大皇子觉得自己适才多余言语,倒是被他们这恩爱秀得猝不及防。

  “你二人够了啊!我也就罢了,早已有妻妾相伴。倒是我们的太子殿下,至今仍未婚娶,怎受得了你们这般、这般浓情蜜意!”

  太子闻言斟茶啜饮,横眉冷对睨他道:“大哥可莫要在这等事上牵扯上我。国事繁忙,本宫可无心于儿女情长之上。”

  “这话可不对吧?”陈以容星眸微转,壮胆调侃起来:“那日清音坊内,太子殿下对着瑶娘目不转睛,还不是被她勾了魂去?”

  太子唇角笑意戛然而止,心中隐有几分心虚,却不肯承认,仍嘴硬般拍案斥责。

  “陈以容你大胆!竟敢妄议储君?”

  “臣没有!臣冤枉!”

  陈以容倒是不怕他,也明显看出人是在欲盖弥彰罢了。但仍是故意起身,躲到萧嘉淮身后,口中仍然叫嚷着:“太子殿下分明就是倾慕那瑶娘,被臣说中了心事还道臣的不是……您这是恼羞成怒了!”

  萧嘉临听他口出“狂言”,眉头微微上挑,半带调笑般说道:“好啊你,竟敢诽谤于我?信不信本宫治你的罪,将你贬为五弟的侍妾!”

  “那又如何!”陈以容不以为然,“就算是给殿下做侍妾,我也心甘情愿!况且,殿下才不会有旁人呢!”

  对他而言,反正与萧嘉淮已然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至于身份,都早已是浮云。

  萧嘉淮也忙将他护到身后,窥视着太子的表情,连声说道:“没错,臣弟此生,唯有阿容一人足矣。”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太子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二人如今恩爱得过了头,倒是都在他面前不做收敛了?当真是欺负他孤家寡人,没有佳人相伴!

  想到这里,便又忆起那夜所见的瑶娘,与人的‘谈笑风生’。若是真能与她……忽而察觉到自己的荒唐想法,他连忙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言语。

  又记起街坊时收到的那封书信,从怀中取出递他们面前,压低声恐隔墙有耳。

  “对了,今日找你们前来是有正事。自那日长音坊遇丞相,想必你们与本宫一样觉此得事有异。遂本宫派人细细探查,果真发现他曾有私会朝廷官员,行贿赂之事等举动。这封是我刚得的密信,你们请看。”

  三人接信细察,面色愈发凝重。

  皑皑迷雾皆消散,真相昭然若揭,鄙夷这丞相还当真是那沐猴而冠之人。

  萧嘉淮离案扶窗,扃牖而谈,冷笑道:“好个当朝丞相,我道他那般年纪,怎还出入风月之地,原是野心昭昭,给自己作死!”

  朝堂猛如虎,常有佞臣当道。只这佞臣位高权重,竟是当朝丞相,当真可笑、又可悲。

  他为两朝元老,亦曾有赫赫功勋,一向受文景帝厚待,只如今年近古稀,本应颐养天年,竟也做出此等举动。

  忽窗外有雷鸣轰响,似是暴风雨前的震慑,又似要撕碎黑暗,还这盛世太平。

  这雷声甚响,陈以容注视雨滴坠落,霎时眸光潋滟,“只怕是祸患之起源,风雨之滥觞,春来、不秋来红杏要出墙啊。”

  大皇子眉峰凝起,也沉吟道:“这风雨欲来,到时恐有变故,父皇重用他多年,一时或难以信任我等兄弟之言。太子殿下,我们需早做准备。”

  太子引烛火烧信,灰飞烟灭落香檀。拍手掸尘,低音沉语:“而且这信中说道,清音坊是当今丞相所设,三哥怕是也身在其中,与丞相有所谋划。可是时间尚短,难查出其中端倪。”

  陈以容亦是恍然大悟,忽想起那日所见的瑶娘。

  那瑶娘姿曼妙,不见真容犹睇骨,灼若芙蕖出渌波。一曲流觞,绝非俗物,心中隐有揣测。

  “这长音坊既为丞相所设,那头牌瑶娘为他引客无数,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以容此言甚是。”太子不欲再遮掩,反而平添几分骄傲,将昨夜之事道出:“那瑶娘真容甚美,本宫曾有幸与之相谈。我观其兰质蕙心,堪称柳絮才高,若三春之桃、九秋之菊,属实不似寻常那般,供人玩乐的乐姬花魁。”

  听人幸会佳人,三人皆眸色暗惊。

  传闻瑶娘卖艺不卖身,千金难会姝一面,这太子殿下果真好本事,竟叫美人另眼相看。纷纷斟茶再饮,猜度喜事将到。

  “太子殿下不愧是做大事之人,轻而易举就会得名遍京城的娇娘。羡慕!属实羡慕!”大皇子笑颜逐开,此时房中凝重氛围稍减。

  “过奖过奖!”

  太子连忙摆手谦虚道:“只那夜初见,乃独闯闺阁,属实不妥,甚至被她视为登徒子,好一番指责。只是回想起她案间所作之诗词,显才情颇高,如今细想,其中恐有端倪。”

  “原来殿下是夜闯人瑶娘闺房啊?这点倒是与臣像极了。”陈以容眉梢间荡开笑意,不自觉的与萧嘉淮对视一眼,人果真也在凝视着自己。

  这倒是巧了,与他一样。那时萧嘉淮对他闭门不见,便听了谢城之言,深夜翻墙入王府,虽说是发生些许不快,不过好歹也是后来将误会解开。

  想到谢城,陈以容又目光深邃。此人身份存疑,或许也是时候,解开关于他的谜团了。

  “这哪能一样?你那是翻墙会见情郎,本宫是为正事!”太子没好气的反驳。

  却不知,陈以容听到这话后,眉心微蹙,眸中暗藏波澜。

  这太子殿下如何知晓他翻墙之事?难不成……?

  萧嘉淮察觉到陈以容神色黯淡,以为他是想到那夜的口舌之争,心虚不已,忙扯开话题。

  “不过言归正传。既然瑶娘是为丞相所用,那她或许知晓丞相与三哥所为。太子殿下,不若你再去询问瑶娘,说不定会有线索。”

  太子茅塞顿开,此时竟心中莫名生出喜悦,许是又有机会见到那一见钟情之人的缘故。

  他忙道:“五弟所言甚是!要想得知丞相所为,恐瑶娘为最佳突破点,本宫这就再探长音坊。”

  说罢便转身而去,再不去管其他之事,任凭大皇子如何呼唤,也没能拦住。

  “哎!太子殿下,还有一事你怕不是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