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钟，方科宠物医院。
黄思沛不在。
“他去哪了？”
“调休了吧？”
“明天来吗？”
“不知道。”
“哦，我想问一下，关于脑炎……”
第二天晚上八点钟，黄思沛依旧不在。
给他发的微信消息，一直没有回复。
王初忍不住，回家后对陈宝笙道，“你能联系上黄思沛吗，我有事问他。”
“啊？啊？”陈宝笙连啊两声，连忙清嗓子，“我试试吧。”
那天两人的聊天持续到狗的故事就结束了，陈宝笙此后便开始变得嗯嗯啊啊的，扭捏极了，王初虽心有鼓动，却仍是当作只听到陈宝笙说他就是狗的那句话，其他的全当没听见。
陈宝笙就是狗，无赖的狗。
果然，在陈宝笙的试试下，他不仅联系到了黄思沛，还能让他来到家里。
刚巧周末，陈宝笙又是晚班，中午的时间，王初简单做了两碗葱油面，葱油拌着面香正浓的时候，黄思沛敲门了。
陈宝笙开的门。
黄思沛声音极大，“好香啊！”
王初没料到黄思沛会来，先是拿眼睛剜一眼陈宝笙，无声责问他怎么不提前说一声，然后赶紧迎过去。
奈何黄思沛忙得很，他先是对陈宝笙道，“你怎么又瘦了！瘦这么多！”
然后又蹲下身子和森森闹得欢，这过程还顺带打量他们的屋子，发表自己的议论，“这地方也太小了，住你们三个啊！”
“还行。”
“哎哟，行吧。”黄思沛想发表更多看法来着，只是一抬头，见陈宝笙和王初并排站客厅，一个叉腰一个托腮，就那么静静看着他，黄思沛哼笑了两声，径直坐在沙发上。
“你吃过了吗？”王初开口问。
“吃过了，不过，不介意我再吃点吧？”
“当然。”
王初转身去把面条端出来，葱油煸的颜色正好，鲜香浓郁，引人胃口。
“好吃。”
黄思沛吃了一口，发出轻叹。
明明是好吃的食物，他怎么突然悲伤了起来。
还不是因为看到对面的陈宝笙对着一碗葱油面狼吞虎咽，吃得心满意足么。
这么几个月了，那个好吃好喝的陈宝笙，竟然都是吃这些简单的饭过活。
“怎么，就吃一碗吗？”
黄思沛盯着陈宝笙问。
“嗯。”陈宝笙点点下巴，“你赶紧吃，吃完我去收拾，你俩聊。”
“没事，你也听着呗。”
“我不了，你们聊。”陈宝笙眼神再次示意黄思沛快点。
黄思沛是一个话痨，外表看起来自来熟，人来疯，实际上有颗细腻丰富的内心。
来这里这样简短的时间，他就已经想象出陈宝笙过得有多惨。
他眼睛酸胀得难受，再也吃不下了。
“不吃算了，我去收拾了。”
陈宝笙起身去厨房。
客厅里的二人相对而坐，王初看着黄思沛泛红的眼睛到底流下一滴泪来。
他抽旁边的纸巾递给他，黄思沛接过，头更低下来，“你问我什么事？”
王初正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见他直接，也便松口气，“森森的药是不是有安眠作用？”
黄思沛抬眼，吸一下鼻子，“是。”
“可是它没有情绪异常过。”
黄思沛扔了手里揉成团的纸巾，生气，“那不挺好的吗！”
“黄医生，我问过我们院里一个养狗的大爷，他说他见过得了脑炎的狗，不像是森森这样子……”
是豆丁的主人，那位老爷子信誓旦旦地吼，“森森哪里看起来像有病啊！”
森森脑炎的事王初本就觉得奇怪，只是前段时间事情实在太多，他快负荷不住，直到和陈宝笙讲和，他想起森森所剩无多的时日，内心揪着一下一下的疼。
他不想什么也不做了。
“每个狗的症状会有差别，这是很正常的。”黄思沛向后靠着椅背，抱胸，“有的确诊脑炎3天就去了，有的呢，我们判断是45天以内，结果又活了半年才去，还有，我们还见过一只金毛吃药自愈了。都是真的，你问我同事也是一样！”
黄思沛说话声起伏顿挫，不断撇着王初眼睛，观察他的反应。
厨房门口的陈宝笙亦伸了半个身子往这里看，不过只有黄思沛看得到他。
黄思沛又咳了咳嗓子，“森森没症状是好事，药坚持吃着，说不定也能自愈，这多好啊。”
王初的眼睛半眯着，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显得雾蒙蒙的，就像他整个人一样，外表总像是笼着一层东西，乍看之下，和周围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一样，但要是揭开那层东西，就会发现，他是高处盛开得最美的果实，世间难得一见。
“那么，要怎么确定它自愈了？”
“抽血，CT，反正体检那一套。”
“哦。”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
“咳咳，那个，我收拾好了，先去上班了。”陈宝笙说着走了出来，匆忙间去卧室披上外套，再出来的时候，王初轻轻开口问他，“森森的病，你一句都不问吗？”
“不是……”陈宝笙为难一样定住。
“我都跟他说过了，私下。”黄思沛补充。
“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转达我呢？”
“不是……”
“哎哟，他不是嘴笨嘛，怕说不清。”
王初不再发问，空气又沉默下来。
“没什么要问的，我走了。”
“等一下！”
王初声音并不大，威慑力却是十足，黄思沛原本无所谓的表情变了变，随后转眼珠瞧陈宝笙，见陈宝笙可是比他紧张多了。
啧，没本事说谎还非要说谎。
“陈宝笙，你走吧，我让黄医生等一下。”
陈宝笙咽口口水，听话的出门走了。
黄思沛嘴角抽搐，“我刚才看他…跟森森好像啊。”
可不就像平时逗弄森森一样让它过来就过来，让它停就停，走就走嘛。
王初扯一下嘴角，表情严肃，“黄医生，如果，我是说如果，陈宝笙有一天去找你，你还会收留他吗？”
黄思沛直起身子，认真回答，“会啊。”
“森森呢？”
“当然也会啊，我是宠物医生，森森跟着我比任何人都合适。”
王初手指蜷缩，若有所思。
“不过，他看起来不会去找我。”黄思沛声音低下来，嘴角向下垂，“其实吧，我也没有在等他，就算是他来找我，我们也不可能复合，我想帮他，就当是…当做之前他对我帮助的回报吧，如果不是他，我或许当不了宠物医生。”
还记得王初第一次带森森来宠物医院找他，当时王初说不认识陈宝笙，很明显是陈宝笙在回避他。
如果不是找自己帮忙，陈宝笙不会主动露面吧。
黄思沛长长叹气，看着沉思的王初，眼睛转了一圈，突然笑了，“呵呵，你问我这个…是想让他找我呢，还是不想让他找我呢？”
王初摇摇头，“没什么想不想的，随便问问。”
“诶？”黄思沛声音转了个弯，舔下嘴巴问，“该不会是你前任找回来了吧？”
王初惊诧他的问话，“我没有前任。”
“没前任？”黄思沛撇嘴，“我不信！你这样的，应该很受小男生的喜欢。”
“你说什么？”
黄思沛注意到王初表情不对，小心道，“怎么？你……不是？”
怎么都来关心他这个问题。
王初抿唇，第一次犹豫怎么回答。
黄思沛紧接着道，“不管你直的弯的，反正你肯定吸引gay！”
“为什么这样说？”
“gay里面大部分眼睛很尖的，他们看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男的靠不靠谱，你，绝对靠谱！”
王初忍不住笑出来，“是吗？”
“当然！靠谱的男的太少了，啧啧，谁不想交付真心好好爱一场啊，可没办法，到处都是渣男，只能逢场作戏呗！”
“呵呵。”
王初不禁想到韦杰，或许韦杰正是属于黄思沛说的这种人，除韦杰外，他还想到了陈宝笙。
陈宝笙初次见面就说过，他对他没有兴趣。
他喜欢的是周洋、韦杰、黄思沛这样娇小伶俐的男生，不是他这样的。
就算曾经他如何打趣自己，两人如何亲近，王初都知道，陈宝笙不会喜欢他。
想到这里，王初猛然打了个寒战，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陈宝笙真是个例外，他一眼看过去就是不靠谱的，可他现在竟然也会吃葱油面，收拾桌子，刷碗？他都从不靠谱变成靠谱了，时间和金钱，果然最能改变一个人啊。”
“嗯。”
王初其实没怎么细听黄思沛说的话，他心里正在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堪。
“对了，没有人想把你掰弯吗？”黄思沛还在说话，“哦，也对，一看你的圈子就很小，估计你身边仅有的gay就是我和陈宝笙吧。”
王初表情复杂，摆着手起身，“我没有问题了。”
黄思沛紧跟着爽快起身，“成，那我就回了。”
“黄医生，关于森森……”王初斟酌着，“既然你看到了，森森其实还跟它的主人…陈宝笙在一起，以后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跟他说就行，我也不再问了。”
“行啊。”黄思沛没控制好表情，笑容也太大了些，他赶紧适当收回，转身出门。
原本对于他来说，演戏这事挺简单的，难的是保守秘密，他偏偏又是个大嘴巴，他可真怕哪天自己不小心露馅儿了。
当初陈宝笙对他说跟王初是合租的，因为王初要赶他走，他不得不利用王初喜欢森森这一点撒谎森森生病，才让他留下来。
今天呢，又让他来给王初透露森森的病有可能自愈，这样就算过了那时候说的期限，森森没死，他照样可以继续留下来。
就目前看来，他没有搞砸，算是圆满地完成了表演。
而且既然王初不再问，他就再不用露馅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