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015小心翼翼地端来餐盘, 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看着西泽穿好军装,将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

  而床上的耶尔已经被照顾得很好, 全身沐浴在一片大好的晨光中, 安稳又舒适地沉睡着。

  盘子里的早餐非常精致漂亮, 但这是给雄虫准备的,西泽一般都会在其他地方解决三餐, 或干脆服用高浓度营养液撑一天。

  “早安,雄主。”

  将一切准备好,西泽却没有赶着离开, 而是在耶尔身边坐了下来, 凝视他半晌后低声道。

  “今天是最后一次庭审, 要赶过去一趟, 所以没办法陪您了,但是会按时下班回来的。”

  他伸手将耶尔额角的碎发拨开,妥帖地别到耳后, 简单交代了一下今天的日程。

  “……总之,您好好休息,不用再担心那些糟心事了, 如果觉得时机合适,就醒过来看我一眼吧。”

  在耶尔仍然醒着的时候, 不是因为他工作忙而见不到面,就是因为战争而聚少离多, 根本没能好好呆在一起过。

  现在才来弥补好像也太晚了。

  西泽渐渐不说话了, 用目光描摹着耶尔的轮廓, 晨光照耀下的脸庞安静柔和, 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

  好像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清晨, 他很早起床然后穿戴整齐,然后亲一下迷迷糊糊的耶尔,在离去之前得到一个响亮的回吻。

  ……现在却不会再有回应了。

  西泽俯下身,很轻地在耶尔眼睛上亲了一下,哑声道别。

  “我走了,晚上再见。”

  他拿起一旁的军帽戴上,敲了敲015的脑袋,“拜托你照顾雄主了。”

  015刚从床底下捞出被遗忘了的小乌龟,闻言眨了眨豆豆眼,用力地点头。

  “好的!”

  *

  对于重罪犯安托·艾德卡的审判于今日开始,因为证据确凿,基本没受到什么阻碍,就顺利到了最终环节。

  来参加庭审的虫不多,基本都是军部被安托打压过的虫,还有一些凑热闹的贵族虫,此刻都在安静地听着法官清点罪名。

  “安托·艾德卡,因触犯宪法第3条、第12条、第……”

  台上的雌虫脸色一片灰败,虽然不甘,却还算安分地听着自己的罪名,被铐起来的手微微发抖,神经质地绞动着。

  吱呀——

  轻微的开门声响起,原本已经不允许外虫进出的门,却在这一刻特例开启,随即一道有节奏的脚步声接近。

  宣判并没有被打断,但还是有不少虫察觉到动静,有些好奇地四处张望。

  西泽神色平静,大步从门后走出。

  他在一众惊讶的视线中点了点头,坐到了最后一排座位上,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出格举动。

  但他单是身姿挺拔地坐在那里,就有种正镇守整个法庭的强大气场,帽檐下那双熔金的眼眸冰冷至极,仿佛是睥睨着蝼蚁的巨龙。

  没有虫敢多看一眼,就连忙转过了视线,甚至觉得脊背凉飕飕的,下意识挺直了腰。

  审判仍在继续。

  “根据法院认定属于叛国罪、武装叛乱罪、非法……扰乱治安罪以及故意杀虫罪。”

  一长串罪名依次被念出来,法庭内的气氛逐渐凝滞,而后便是压抑着的激动和窃窃私语。

  因为谁都知道,接下来就该是最终宣判了。

  法官神情严肃,朗声念出判决书上的最后一行,“根据以上罪名,法院将依法判决……”

  但还没等他公布最终结果,耳边佩戴的微型通讯就闪烁了一瞬。

  一道平淡的声音入耳,让他的声音顿了顿。

  “——依法判决安托·艾德卡流放2000年!”

  法庭内顿时一片哗然。

  原本正等待着死刑的安托也愣住了,而后一点点睁大了眼睛,显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逃过一劫。

  “怎么可……”能。

  但很快,他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身来!

  镣铐被带动得哐当一声巨响,旁边负责押送的警卫顿时拔出了枪。

  但那个刹那,他已经看清了那个坐在最后面的身影,脸上唰得失去血色。

  西泽收回切换频道的手,眼睫微抬,恰好对上了那双目眦欲裂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笑。

  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让雌虫难以置信的神色变成了顿悟和惊骇,被吓破了胆子后不顾场合地嚎叫起来。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判我死刑吧!快点判我死刑!!!”

  安托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甚至想要撞上警卫的枪口,但受了重伤的身体很是孱弱,轻易就被按在了台面上,动弹不得。

  “你们这是以权谋私,纵容犯罪……我要立刻死刑!”

  “我不能落在他手里!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啊啊!!”

  场内的虫有一部分仍然不明所以,但也有敏锐的直接看向后方的军雌。

  而在听到法官宣布审判结束的时候,便明白一切已成定局。

  “押下去。”

  瘫软成泥的雌虫被架着押下去,而西泽从始至终神色不变,仿佛刚才惊世骇俗的事并不是他做的一般。

  他朝场内神情不一的虫点了下头,起身离开了座位,大步朝着门外走去,消失在一片阳光中。

  ……

  监狱最大的一处刑讯室内。

  透明屏障分隔了一大一小两个空间,相对小的一边放着一把座椅,正好可以坐下来欣赏对面用刑的场景。

  上午被押送下去的安托,并没有回到自己的病房中,而是被暗中带到了这间刑讯室内——

  鲜血和碎肉四处飞溅,将刑讯室的墙壁弄得一片狼藉,凝固的旧血还没有弄干净,就有新的颜色继续泼洒上去。

  层层叠叠,触目惊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好痛啊啊啊啊!赫、赫啊——!”

  杀猪般的嚎叫声从里面传出,尖利又刺耳,让见惯血腥场面的典狱长甚至都有些生理不适,撇开了眼睛不再看里面的场景。

  反而是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的军雌神色若有所思,一眨不眨地看着酷刑实施的细节。

  “不是这样做的。”

  西泽倏地开口道,挥了挥手,旁边立刻有虫呈上一双白手套。

  他慢条斯理地戴着手套,从座位上起身,在一众又敬又怕的眼神中走了进去,停在那片血肉模糊的虫身前。

  那双军靴黑亮,和这腌臜的地方格格不入,却毫不留情地一脚踩上了雌虫的头,轻慢至极地碾着那些溢出的脑浆。

  “看清楚了,我只演示一遍。”

  这里的虫可能因为太久不用刑讯逼供,已经对那些技巧生疏了。

  但西泽却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刑具落在身上的剜心剧痛,和耳边探讨着怎么才能最大程度地折磨一个虫的声音。

  现在落在安托身上的,全部都是他曾经经受过的一切,不偏不倚,不多不少。

  ——而且这才哪到哪,只是刚刚开了一个头罢了。

  他转了转手腕,示意站在旁边的虫仔细看。

  “救命啊啊啊啊……饶了我!饶了我啊啊啊啊啊好痛!!”

  令虫胆寒的咔嚓声不断传来,还有血肉撕裂头骨碎裂的清脆声响,典狱长被惊得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要吐不吐。

  “真正的剧痛是连叫都叫不出声的,刚才你们用的力不对,没到那个点上。”

  西泽淡声道,被新鲜的血液喷溅了满头满脸,甚至有些挂在了眼睫上,滴答着滑入眼眶,视野都被染成了一片浅红。

  等弄完,他才终于起身,接过呈上来的毛巾擦了擦脸,看向旁边拿着刑具目瞪口呆的虫。

  “看清楚了吗?”

  那虫瞬间立正,磕绊道,“看看看……看清楚了!”

  “那就继续。”

  西泽一点点扯下了手套,神色漠然地睨了血肉模糊的场面一眼,眉眼划过一丝厌恶。

  “时刻观察他的情况,要死了就拖去治疗,治好后就继续刑讯,不要让他找到自杀的机会。”

  军雌的声音平静而不容置喙,仿佛地狱中执掌生死和刑罚的撒旦,轻易就宣判了一个生不如死的未来。

  “不!不不不不不!!!”

  “饶了我!饶了我啊啊啊!!!”

  杀猪般尖利的哀嚎在身后响起,带着怨毒的愤怒和憎恨。

  仿佛挣扎着想要爬上来的厉鬼,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被拖入地狱,被酷刑折磨得不成虫形。

  “我们会看好他的,元帅慢走。”

  典狱长上前一步为他开门,恭敬至极地弯下腰。

  西泽将完全被血液浸染的手套丢开,毫不留情地转身出门,整理了一下刚才动作时弄乱的领口。

  砰。

  门在身后关上,将浓郁到作呕的血腥气隔绝,但新鲜的血液还是从门缝下蔓延了出来,一路流淌到军靴的后跟。

  “您现在是回军部吗?半个小时后有一场重要会议……”

  白朗快步跟上来,低声交代今天的日程,方便等会提前安排。

  但他的话音未落,就察觉到元帅的脚步停了一下,而后微微抬起军帽,看向对面神色苍白的霍尔。

  西泽神色平淡,等了三秒没听到雌虫说话,便径直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等等!”

  霍尔还没试过被这样忽略,脸色有些铁青,但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况且他今天来确实是有事要找希尔泽。

  西泽停了下来,但仍然没转身。

  “你真的公然干扰了审判进程,将兰斯和安托他们的死刑改成流放,私下却在对他们实施酷刑吗?”

  霍尔一边难以置信地摇头一边询问道,苍老的脸上是一片痛心疾首。

  “争权夺利没问题,有野心也是好事,你也确实有能力做元帅。”

  “——但你怎么会连底线都没有了!”

  白朗在一旁噤若寒蝉。

  这次的事确实让很多虫震惊不已,这件事如果转换一下对象他们还能理解。

  但那个在泥潭里仍然傲骨铮铮、不染臭气的希尔泽……绝不可能这般下作。

  “堕落啊!带头实施这种凌虐残忍的手段,借着刑讯的名头满足自己的暴虐欲望,以折磨敌虫为乐……”

  霍尔深吸了口气,想起甚嚣尘上的传言里那些可怖的残虐手段,恨声下了定论。

  “你很快就会变成下一个兰斯了!”

  西泽看着身前开阔的走廊,蓦地出神了一瞬,恍然感觉自己并不是在监狱里,而是二十年前的军部训练场。

  但那错觉只维持了一瞬,就彻底消散了,大概以后也不会再出现。

  他静了一瞬,突然出声道,“你知道我消失的那五年,经历了什么吗。”

  身后粗重的呼吸停了一瞬,而后便是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那也和你自己的行为无关……身为军中表率的元帅,就应该……”

  西泽似乎有些厌倦了,终于转过身看向神色变化的霍尔,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我只是把他在我身上做的事,全部还给他而已,怎么就变成罪无可赦的恶魔了。”

  他放轻了一点声音,漠然的神色泄露出一丝好笑。

  “在我被折磨被侮辱生不如死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痛斥他的吗?”

  “那个时候你在哪里,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老师?”

  霍尔沉默下去,垂在一旁的手微微颤抖着,几乎不敢和那双金色的眼眸对视,生怕看到什么让他羞愧至极的东西。

  军雌很少去质问什么,就算被辜负和忽视也从来沉默以对。

  他坚持那些法律或道德的原则,约束自己的行为让心和手都保持干净。

  但却只换来了更多不理解、欺辱和伤害,甚至弄脏了心上那一抹最最干净的颜色。

  守护的月亮已经被拉入泥泞,他怎么可能独善其身,继续坚持那些没用的东西,眼睁睁看着那些垃圾玷污了月色。

  “在抓住兰斯的时候,法院是不是直接判了死刑,我那时候有横加干涉吗,我现在又为什么插手刑讯,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西泽几步走到他面前,近乎尖锐地嗤笑了一声。

  “你知道,但你从来只看到你想看到的。”

  “霍尔,我不是那个青涩的新兵蛋子了,只有你始终傲慢又自大,狭隘又自私,从来没有改变过。”

  军雌微垂着眼,看着那双惊愕的眼睛,伸手攥住了霍尔的衣领,用极其轻蔑的方式将他推了个趔趄。

  “滚。”

  那银白发丝下是一双野兽似的金瞳,在帽檐投下的阴影中仍然熠熠生辉,划过一线锋锐至极的寒芒。

  “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就连你一起宰了。”

  *

  西泽踩着傍晚的夕阳回了家,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雄虫,而是转头去了一间客卧。

  一直到身上的血迹完全被冲刷掉,而浓郁的血腥气也被沐浴露的清香覆盖,他才换上干净的常服去找耶尔。

  房间内霞光如血,而雄虫一如早晨般躺在床上,只有姿势微微变动过,似乎曾经醒过一会。

  西泽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下一秒又回过神来应该是015挪动的,不然他不可能没收到消息,顿时失落地抿了抿唇。

  “雄主,我回来了。”

  他低声道,伸手摸了摸耶尔的脸,触碰到一片温热才放心下来。

  “您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得到回应,西泽心尖微疼。

  强烈的酸涩袭上鼻腔,轻易就摧毁了白天冷漠的假面,暴露下内里伤痕累累的心脏来。

  而耶尔蜷缩在他怀里,眉目安宁,雌虫顿了一下,还是继续低声道。

  “今天的审判进行得很顺利,我本不该插手的,但还是气不过,等您醒了我就一枪崩了他们。”

  “餐后甜点让那边做了草莓小蛋糕,可惜雄主一直不醒,我就帮您吃了……味道很好,就像您一样。”

  “您在那边安顿下来了吗?”

  “之前雄主说过自己还在上学,昏迷了三年才醒的话应该不可避免会脱节,家里应该也落了很多灰。”

  军雌一向寡言,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时候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也不记得。

  只是拼命搜罗着一些琐碎的事,不想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但空气还是慢慢沉寂下去。

  白天的工作消耗了西泽太多精力,此刻终于抱住熟悉的气息,才得以放松下来。

  叩叩。

  房门传来很轻的敲门声,而后015探出一个头来。

  “有虫来访,您要见一见吗?”

  别墅的监控连接着015的系统,它接收了身份扫描的结果,有些迟疑地念出了那个虫的名字。

  “您知道这是谁吗?”

  一个陌生的名字。

  西泽微垂着眼,专注地凝视着怀里的雄虫,直接拒绝道,“不见。”

  “他说有东西要交给您,啊,他把东西放在寄存处了,我去给您拿过来……!”

  不等雌虫回复,015就飞快出了门。

  它很快从外面拿回来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捧在手里一遍遍扫描。

  “里面是两个圈圈,危险程度为0!”

  西泽原本已经疲惫到不想回应,但在听到两个圈圈时,一股强烈的预感却突然袭上心头,让他浑身一震。

  “……拿过来我看看。”

  他拿过那个黑丝绒小盒子,不知道为什么手抖起来,迟疑半晌,还是按住了盒盖,一点点将之打开——

  两枚银蓝色的戒指,安静地躺在中心的海绵上。

  西泽一眼就看出来,这两枚戒指的原材料是那块机甲之心。

  外面银色的部分被雕刻成经典的素圈,分别是耶尔和他的尺寸。

  而戒圈中心处镶嵌着冰晶碎片,在霞光中流转着深邃的蓝色光泽,美得像是坠落陨星的一角,透过这一眼仿佛可以窥见整片宇宙。

  “……”

  雌虫完全陷入了呆滞,甚至下意识怀疑自己是不是终于疯了,才会臆想出这种幻梦来安慰自己。

  但他静止了许久,手里的戒指仍然没有消失。

  丝绒柔软,金属冰凉,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什么?”

  015看着那个圈圈,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眨巴着豆豆眼看向雌虫。

  却恰好见到西泽猛地捂住了脸,呼吸急促起来,几乎浑身颤抖。

  他紧攥着那个戒指盒子,俯身紧紧抱住了怀里的耶尔。

  “雄主……”

  “雄主……耶尔……”

  他一下又一下地喃喃,难以抑制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连带着怀中的温热身躯也颤抖起来,露出的侧颈再次染上一片湿漉。

  多么美妙,多么神奇。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得到对戒中的一只——

  明明耶尔还没有给他一个名分,也没有提过要自己当他的雌君。

  但好似所有的爱意都化成可以抓住的实体,在这一刻淹没了他的灵魂,凝聚成耶尔的笑眼,还有这两枚戒指的模样。

  那些没有得到应答的话,那些无望的等待,仿佛都在这一刻有了回响,声嘶力竭,振聋发聩。

  “戒指,这是戒指。”

  西泽红着眼睛,声音沙哑地道。

  他拿起其中一枚,看到了内圈上镌刻着的“Y”,便知道那是耶尔的那只。

  而另外一只则镌刻着“X”,他小心地将两只戒指都戴好,才发现严丝合缝,显然是用了心定制的。

  015哇了一声,探出头去瞅了又瞅,哇了又哇。

  西泽伸手和雄虫十指相扣,交错间那两枚戒指便又碰在了一起,流转着漂亮至极的光泽,像是把流星拢在了手心里。

  他垂下眼眸,仔细端详半晌,忍不住扬唇笑起来,喃喃道,“真的很漂亮,也很合适,对吗?”

  耶尔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地将手放在雌虫手里。

  像是戏剧中充当主角之一的木偶,任凭另一个演员怎么摆弄逗笑,都始终无法给予反应。

  西泽忍不住轻笑出声,却在又一次吸气时听到了喉间的哽咽,伸手摸了一下脸上,才发现湿漉漉一片。

  真是的,又哭又笑,简直像个疯子。

  “您不是专门去定制了戒指吗?为什么戒指做好也送到了,您却没有醒……惊喜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可不好。”

  他忍不住按住耶尔的肩膀,有些颤抖地摇晃起来,“雄主,醒一醒……”

  “我那时说可以等都是骗您的,我连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了,您快点醒好不好?不要呆在那边的世界了,那里没什么好的,回来好不好……”

  他的神色痛苦到一瞬间几乎有些扭曲,瞳孔不断收缩,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耶尔的脸,声音很轻。

  “您说过要留在我身边的,说过不会离开的,您不会食言的对吗?”

  因为姿势变动,耶尔的头向着一边侧歪过去,和他匆匆赶到顶层时看到的那一幕几乎重合。

  雄虫浑身是血的样子再次浮现在眼前,心脏一瞬间仿佛被洞穿,西泽窒息一瞬,用力闭了闭眼。

  “……算了,您还好好地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扯了扯干裂的唇角,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其中深不见底的绝望。

  西泽将耶尔好好地放回床上。

  在窗外最后一丝光线被吞噬的刹那,他俯身亲吻了雄虫。

  “雄主,晚安。”

  不管是在独自求生的幼崽时期,还是在那受尽折磨的五年里,他都没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过。

  恨是比爱更长久、也更轻松的东西。

  浓烈的爱经由岁月的磋磨,还有那些无穷无尽等待的岁月,太容易转变成极致的恨了。

  但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直爱着耶尔。

  哪怕爱得太痛苦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将军:看起来好像还清醒,但其实已经疯了很久了(bushi)

  耶耶下一章就想起来了!

  回收伏笔“机甲之心”!目前获得成就:通讯器铃声1/1,机甲之心(戒指)1/1,???0/1,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