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要册封回归的蒙特上将为荣誉元帅, 这个消息一传出,顿时激起一片舆论哗然。

  而不管这个军衔靠不靠谱,至少皇室是承认了上将的存在。

  观察已久的各方势力便知道回归后的第一次交锋, 是希尔泽·蒙特占了上风。

  收到消息的时候耶尔正在吃早餐, 随着白朗的汇报逐渐挑起眉梢。

  而从诧异到压抑着激动只需要短短几秒——

  “……好, 我知道了。”

  等西泽终于挂断通讯,他猛地给了雌虫一个大大的拥抱, “册封了元帅!恭喜!”

  西泽连忙接住雄虫,被这份快乐感染得也笑起来。

  他眸底满是笑意,双臂用力将耶尔往上托了托, 抬起头迎合着那些饱含喜悦的亲吻。

  这段时间的忙碌终于得到了阶段性的胜利, 耶尔都替雌虫感到骄傲又开心, 用力抱着雌虫蹭了又蹭。

  他直接忽略掉了前面的“荣誉”两个字, 什么暂定什么替补别名全都理所当然地丢之脑后。

  不是粗心,倒像是一种几乎盲目的坚定自信,觉得西泽一定能顺顺利利、毫无疑问地当上正式元帅, 板上钉钉,无可置疑。

  耶尔回过神来又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从雌虫身上下来。

  低咳一声后, 他眸光仍然亮,神色满是期待, “会有册封仪式吗?我想去看。”

  “会,到时候我和您一起出发。”

  西泽笑了笑, 把雄虫带回了餐桌前, “继续吃早餐吧, 您还没吃两口呢。”

  两天后。

  一大早就有专门的妆造团队敲响了别墅的门, 白朗紧随其后送来了定制的军礼服, 将整个客厅挤得满满当当。

  耶尔起得很早,但身旁的床铺还是已经凉了,问了015才知道是妆造团队到了,洗漱好后连忙下了客厅。

  “……已经差不多了,您戴上军帽看看……”

  低低的说话声从前方传来,耶尔从飞行器上下来,拉开了客厅虚掩着的门,看清楚里面的景象时瞳孔微缩——

  西泽正站在明亮的灯光中间,从旁边虫手中接过军帽戴在了头上,显然已经穿戴齐整。

  那军礼服和平常制服相比更加崭新挺括,样式也更为繁复好看,纯粹的黑和熠熠闪光的金色冲撞在一起,无比惊艳。

  领子里内衬的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下方是一排纹饰繁复的金色纽扣,正纹金色腰带收紧到了极致,将那劲瘦的腰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那一尘不染的肩章下伸出三条麦穗状的织带,两条绕到胸前连接到领口下方,另一条则自然垂落后绕到了后肩,随着军雌的动作晃动。

  西泽放下手,军帽下浅淡的阴影遮住了一部分眉眼,让他的神情有些晦暗冰冷,却更显得气势凛冽而强大。

  但那冰冷的金色眼珠微动了动,在看见耶尔的瞬间软化了几分,原本抿成直线的唇角也扬了起来。

  “雄主?”

  正帮他调整腰带的设计师无意中瞥见了这个变化,神情暗暗惊讶,识趣地后退了几步让出空间来。

  耶尔怔愣中回过神来,快步走了过去,低声道,“这么早就起来了,等会几点出发?”

  碍于还有外虫在场,而且怕弄乱了雌虫身上的衣服,他克制地停在了一米开外,却被西泽伸手揽了过去。

  “不急,还有两个小时,只是习惯了提前准备。”

  雄虫脸上还有一点睡出来的粉印子,他用指腹轻揉了揉,没什么效果,昨晚荒唐到半夜,但幸好后面睡得熟没有黑眼圈。

  “饿不饿?早餐放在桌上了。”

  “您的礼服也准备好了,吃完早餐后换上再化点淡妆,差不多就可以出门了。”

  耶尔神情有些惊讶,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我吗?但是现在不是还不能被发现吗,待在后台看的话穿礼服感觉没什么必要。”

  “当然有必要,暂时要隐瞒消息不代表不能见光,这次典礼您和白朗一起出席,正好借着媒体造一下势……”

  原来是另有安排。耶尔听得认真,偶尔点一下头表示明白。

  这段时间雌虫专门给他讲解过很多事,从帝国的势力分布到贵族之间层层的关系网,哪一边是可以信任的虫,哪一边是要警惕远离的虫……很是复杂,但记起来还不算太难。

  退后当背景板的设计师听得胆战心惊。

  他是专门负责上将妆造的知名设计师,平时偶尔也接一下贵族的委托,雌虫雄虫都有,但从来没有见过有军雌能这样和雄主相处。

  不用下跪请罪,也不用担心受罚而谨言慎行,而是平常又自然地交流和相处,随意做出亲昵之举,甚至有一丝教导的意味。

  这也太……神奇了吧?!

  他原本还在担心那套精心设计的军礼服,会被上将回归后突然出现的雄主破坏。

  毕竟雄虫不就那个德行,骄纵又看不得雌虫过得好,就算没有坏心也根本不会在乎雌虫的礼服怎么样,晨起侍奉过后肯定会被弄脏的。

  但眼下的情况实在让他意外之极,撕下对雄虫的偏见滤镜后,他忍不住又瞄了一眼上将的雄主……

  妈耶,真的太好看了吧!!

  这脸!这身段!真的是现实存在的吗啊啊啊!!

  耶尔似有所感,抬眼往西泽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就对上了一双冒着灼灼绿光的眼睛。

  那种神情他在阿德莱德脸上看见过很多次,没有恶意,但狂热到让他乍一看就有些心悸,只好冷淡地转过了脸。

  “你先弄吧,我去吃早餐。”

  眼看着时间不多了,耶尔推开雌虫往餐厅走去,中途想起来什么,又转过头,“你吃了没?”

  得到了肯定答案,他才踩上飞行小精灵走了,看起来显然心情愉快。

  白朗看看雄虫又看看上将,一时间欲言又止。

  西泽的神色淡了些,示意设计师准备好给雄虫的礼服和饰品,出声警告了一下白朗。

  “他不知道军部的这些腌臜事,别说多余的话。”

  “是!”

  白朗立正应声,调整了一下表情,将得知消息后的气愤努力憋了回去。

  ……

  “您穿这身也还不错……不不不,不要戴这个饰品,太黯淡无光了,和您一点都不匹配!”

  “——不对!这些礼服都难看得要死,我的天啊我之前是怎么设计出这些丑东西的,对您简直是一种玷污!”

  耶尔看着逐渐狂化的设计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刚才已经被哀求换了多套礼服,一套比一套精致华美,看起来就价值连城昂贵无比,但设计师却越来越不满意,到后面狂躁到简直像下一秒就要变异了。

  耶尔从来没有装扮得这样隆重过,看向镜子里陌生的自己,一时有些脸热。

  他绷着脸,低咳了一声道,“太高调了,我觉得第一套的白西装就够了。”

  “太高调了……白、白西装……?!”

  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雄虫已经发话了,还有一个无条件维护自家雄主的军雌在后面虎视眈眈,设计师咽下一口老血,还是答应了。

  “那您换回去吧,我给阁下搭配一些饰品。”

  终于确定了造型,挑好饰品的设计师一抬头,猝不及防失神了许久——

  好像也不是不行,这位雄虫阁下完全不需要忧愁衣服的事情,就算是套只麻袋都好看啊!

  崭新细腻的布料堪称洁白无瑕,却压不下雄虫本身肌肤的白,柔软纯黑的发丝随性地绑成一个小揪揪,增添了一丝可爱和活泼。

  闪着金芒的细链从领口垂落胸前,随着动作微微晃荡,口袋里露出玫红色方巾的一角,点缀得那一身白更加优雅矜贵。

  明明是无比经典的款式,却一点不显得老气或不搭,本该是低调又常见的装扮,却穿出了几乎惊心动魄的效果,让虫完全移不开眼睛。

  简直像是……发着光的异世界精灵一样。

  镜面一览无余地映照出自己的样子,耶尔莫名有些紧张,不自然地看向一旁的雌虫。

  “还可以吗?”

  西泽和他一起看向镜子,闻言揽住了那截劲瘦的腰,声音有些低哑地笑道,“……好看。”

  他在耶尔眉间落下一吻,又补充了一句。

  “像是小王子。”

  而他自然是跟随左右,保护矜贵小王子安危的骑士,用长枪和盾牌守护着身后的干净柔软,不让一滴飞溅的血弄脏了那绒白的披风。

  镜子里雄虫的脸显而易见泛起红来,从耳根一路蔓延到了颈脖,像是晕染开的大片惊艳粉霞,漂亮至极。

  圆滚滚的小机器管家凑热闹地探出头,被雌虫摸了摸脑袋,“真的很像,是不是,015?”

  “是的!”

  自诩为跟在王子身后的小仆从的015大声道,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耶尔脸热许久,最终只能故作冷淡地啧了一声,推了推雌虫让他快走。

  “……不许再说话了,赶紧出门,要迟到了。”

  *

  悬浮车从别墅一路驶入军事基地。

  对于军雌的册封典礼一般都在主基地举行,陛下亲临举行仪式,为被册封的军雌戴上勋章和绶带,这个过程会在各大平台进行直播。

  典礼的参加者多为军团的军雌,也允许携带部下和家属进入,但相比贵族的舞会还是严谨得多,相对也枯燥无聊一些。

  耶尔坐在车上,被一路护送着到达目的地,夹在一圈荷枪实弹的军雌中进入了典礼现场。

  “冕下,这边走……这里是上将亲属的专属休息室,您可以在这里观赏典礼。”

  白朗和第一支队被分配过来紧跟着雄虫,此时快走一步为耶尔打开了专属休息室的门,恭敬而简洁地讲解道。

  “b小队留下,a小队跟我进去。”

  一半的军雌把守着门口,剩下的跟着白朗进入休息室中,在室内的墙边立正站好摆正枪支,以便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耶尔一路上神色都严肃而冷淡,一直到进入休息室才终于稍稍放松了肩膀。

  休息室是一个视野很好的半开式包厢,能一览无余地看见中心的册封场地,里面已经准备好茶水和各种点心,就等典礼开场了。

  他在沙发上落座,看向门神一样站在沙发旁的白朗,“不坐?”

  “不了,您休息吧,茶几里的东西是上将为您准备的,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吃点。”

  白朗也放松了些,但仍然保持着警戒,“您不用这么紧张,这个包厢是绝对安全的,上将的布置从来不会有差池。”

  茶几表面是茶水和点心,下面还有几个抽屉,耶尔挨个拉开了一下。

  第一层,琳琅满目的零食。

  第二层,各种全息电影&游戏芯片。

  第三层,和研究有关的电子资料,包括一些还没看到的书架上的孤本。

  第四层,只有一个小灵通一样的通讯仪。

  “这是什么?”

  他眉梢微挑,把那个小板砖拿起来,觉得这不该是虫族的科技产物。

  “帝国研究所的最新研究成果,可以无视百分之九十九宇宙射线和干扰传输信息的通讯仪,从固定在地面上的庞然大物浓缩成这么一个小东西,正准备大规模量产,届时投入星舰或机甲中使用。”

  白朗瞟了一眼,又有些不确定地猜测道。

  “陛下出席的典礼都会开启高强度干扰器,但您也许可以通过这个联系到上将。”

  “这么厉害?”

  耶尔将通讯仪翻过来看了一眼,才发现背后镶嵌着一个小铭牌——【耶尔】

  所以,这是专属于他和西泽的加密联络通道吗?

  他笑起来,手指戳了戳那个银色的小铭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打扰西泽准备册封典礼。

  时间准时达到既定的数字,典礼如约开始进行。

  从帝国皇帝冗长的动员词过后,现场响起了激昂的军歌,耶尔原本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察觉西泽要出场后警觉地支棱起身。

  “要来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靠在玻璃上,看着下面的方队中间走过一支小队,最前面的赫然就是一身挺括军礼服的西泽。

  相比刚出门的时候,西泽胸前的礼服上佩戴着各式各样的勋章,一排紧挨着一排,多到整个上半身都要别不下。

  它们随着身体的动作微微晃动、相击,发出细微的叮叮声,让那看起来几乎像是一层金色的甲胄,代表着无上的荣耀和辉光。

  耶尔想起雌虫身上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伤疤,那是连自愈能力强大的军雌都无法抹去的痕迹,那是雌虫出生入死征战多年的证明。

  每一个勋章都对应着无数或愈合或留痕的伤,凝结着无数的血与泪,是对军雌这半生累累功绩的最大肯定。

  可是那些被他守护在身后的,龟缩在主星醉生梦死的皇室和贵族,并不把这些伟大和牺牲放在眼里,甚至毫不犹豫出手加害。

  五年。

  那是饱含着巨大的痛苦,忍耐过无数的酷刑和无下限的羞辱,拼命挣扎求生的五年啊。

  耶尔抿紧了唇,鼻腔一时酸涩,但还是强行压了下来,专注地看着下方庄严至极的场景。

  哒、哒、哒……

  硬底军靴叩击着光滑的地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萦绕在无数虫的耳边,成为他们的救赎或者噩梦。

  他凝视着西泽一步步往前,步伐稳定而坚毅,路过无数心思各异的视线,无视了那些心怀鬼胎的计算,来到了高台前。

  “帝国上将希尔泽·蒙特……”

  白发苍苍的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仰起头看着面前耀眼夺目的军雌,满脸的褶子颤动了一会,不知是怀念还是畏惧。

  可能是自己都觉得虚伪,最终他还是没有说些假惺惺的话,沉默了一会后按照流程走了下去。

  “砰!”

  一再贴近想看得仔细点,不知不觉就撞到了玻璃上,耶尔揉了揉额头,换了个角度继续往下看。

  他其实并不知道雌虫具体在做些什么,但他无比清晰地知道,西泽正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向着预定的目标迈进。

  暗中部署、强势回归、抢夺权势……

  他在拿回那曾照耀在肩的荣光,夺回专属于他的地位和话语权,向着那些曾施与伤害,或落井下石的虫亮出冰冷的刀锋。

  ——还在艾塔尔的时候他就知道,被折断翅膀落入泥泞的鸟儿,终有一天会拼命生长出新的血肉,自由振翅高飞。

  耶尔眸底的笑意满溢而出,连带着脸上的神情也放松而愉悦,周身肉眼可见地绽开了朵朵小花。

  完全没注意到下面媒体的闪光灯噼里啪啦,有一些已经将镜头移到了他的方向。

  而场内显然不是所有虫都像他这么开心的。

  “什么荣誉元帅,不上不下的,没有实权在军部也没有专门的位置,就是专门设计出来给上将难堪的……真是无语。”

  白朗刻意走远了一些避开雄虫,但路过同样神色不得劲的同僚时,还是忍不住咬牙低声道。

  “陛下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连这种馊点子都想得出来,不过也肯定是二皇子那个草包在耳边吹风。”

  他暗骂几声,偏偏现在束手无策,完全没办法做些什么。

  “第三军和第四军那些废物,一个个机甲不会开近战又拉胯,合起伙来私下搞小动作倒是溜,一套又一套的,恶不恶心啊……”

  帝国死水一滩多年,早已经老朽又守旧,恐惧一点变革的风吹草动,根本接受不了上将的突然回归。

  如果那些贵族联合起来排挤他们,就算上将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强大到全然不惧,至少流血冲突是少不了的。

  等等……

  白朗眉心一跳,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扭过头看向耶尔。

  说到筹码和助力,他们身边不就有一位吗?

  S级雄虫,千年难得一见的帝国瑰宝,较之皇室和贵族都珍重百倍,几乎能倾覆虫族的可怕存在。

  上将把冕下保护得太好,再加上平常雄虫的好脾气,从不以自己的等级自傲自夸,一时让他们忘记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大杀器。

  “S级雄虫……”

  白朗喃喃了一声,顺着想了想这个名号可能会带来的增益,眼睛顿时亮了亮。

  但正要向着耶尔的方向走去,耳边却突然想起上将的警告——

  【别说多余的话。】

  他动作一顿,深感棘手地嘶了一声。

  显而易见,上将舍不得耶尔冕下趟脏水,但事实上只有他能保住冕下不受伤害。

  而在那之前,稳住实力一举夺权非常关键,这个阶段最需要拉拢各方势力,防止被全面孤立和阻击。

  S级雄虫的存在几乎相当于定海神针,若能彻底加入己方阵营,合理利用一下,天平毫无疑问会向着他们这边倾斜。

  “真是无语……!”

  身后传来白朗突然提高的声音,耶尔耳尖动了动,倏地回过神来。

  他偏了偏头去听雌虫的抱怨,谁知越听越眉心紧蹙。

  “你们在说什么?”

  白朗猛地咳咳咳了几声,直接忽略了雄虫的询问,继续提高声音道。

  “咳!我可什么都没说,对吧,卡德?”

  “我可没说这场典礼是个笑话,是公爵府串通二皇子哄骗陛下给上将的下马威,我也没说所谓的荣誉元帅是个狗屎职位,在作战署和议会厅连张椅子都没有,也没有实质投票权。”

  “我才没有说第三第四军团已经变成贵族子弟聚集地,里面作奸犯科什么东西都有,一直想着串通安托打压制约上将的势力,甚至把主意打到了军火上……”

  身后雄虫已经完全转过了头,直勾勾地看着这边。

  白朗假意咳嗽的声音更大了些,看着面前神色慌张的同僚,给了个安心的眼神。

  “哎呀,上将让我别说多余的话,我还是不说了吧。”

  耶尔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雄虫半身被下方大亮的灯映照着,显得另一边就有些晦暗不清,只有一双点漆似的眼眸灼灼,如梦初醒似的。

  居然是这样……吗?

  所以这就是一场骗局,对西泽而言并非荣耀,而是意味深长的羞辱和施压,根本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偏偏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祝贺雌虫,以为这是一种胜利和嘉奖……真是蠢死了。

  耶尔冷着脸出神,等终于理清这突变的消息,才堪堪注意到掌心的刺痛。

  他垂眸一看,原来是刚才握拳的力道太紧,指甲在手心掐出了好几个鲜红的印子,像是弯弯的小月牙。

  但疼痛尖锐又迟钝,和眼前的伤口并不匹配,他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原来不是手在痛,而是左边胸腔深处,那无比柔软的地方激烈地撞击肋骨,在耳膜处喧嚣鼓噪,生发出源源不断撕裂般的剧痛。

  这段时间,西泽和他说了很多东西,牵涉众多,纷繁复杂……几乎什么都有。

  却唯独没有说到自己的难处和困境,没有提起过一路走过来殊为不易,也从来没有诉苦被排挤施压独木难支。

  雌虫教导他的唯一目的,是想让他掌握足够多的信息,看清面前的道路,最重要的是拥有自保的能力。

  即使有朝一日他离开了,自己也不至于一派茫然,被卷入复杂的斗争中不得脱身。

  西泽甚至没有要求自己明确站队,而是给了所有的选择和路径,让他得以随心去走自己的路。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

  耶尔深吸了好几下,才勉强压下那股酸涩和怒气,但还是觉得梗着一口气在胸口,不上不下憋得慌。

  该死。

  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的家伙……全都该死!

  精神图景似乎随着他的情绪起伏而震荡,汹涌的精神力正不断掀起巨浪,将海水搅得一片狼藉、动荡不安。

  耶尔眼睫一颤,跟着白朗暗戳戳的解释,扫视了一圈下方虫的脸,又冷冷地看了眼端坐上首的皇帝和二皇子才作罢。

  而高台上,帝国皇帝正在为西泽佩戴上荣誉勋章。

  场内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浪潮般一阵接着一阵,其中有多少真心的祝贺却不得而知。

  耶尔伸手进西装外套的口袋,紧握住雌虫给他的通讯器,被那丝冰凉唤回神。

  他只是知道了真相,就已经这么难过和生气。

  那此刻正站在台上,直面那些恶意和虚假的西泽呢?

  会不会觉得齿冷和心寒,为自己感到不值甚至耻辱至极?

  等到西泽应付完了媒体的提问,一切结束后回到车里汇合,耶尔才缓过神来,微微抿起一点笑,“回来了,累不累?”

  “雄主,怎么了?”

  西泽敏锐地察觉到了耶尔的情绪不对,虽然雄虫表面上神情淡淡,看起来并无异样,但实则已经快要爆炸了。

  “刚才的典礼太无聊了?还是有谁找您的麻烦?您和我说一说,不要生闷气……”

  他哄过很多次悄悄炸毛的雄虫,甚至可以说驾轻就熟了,但这次却怎么都问不出答案。

  见问不出什么,他眉心紧皱,降下车窗询问随行的白朗,“怎么回事?”

  一见白朗支支吾吾的样子,西泽就意识到什么,神色微变,匆匆丢下一句“到时候收拾你”就升上了车窗。

  关于典礼的隐瞒往好了想是保护,往坏了想就是欺骗,他曾经许诺过不再骗耶尔的,却又被抓了个正着,难怪雄虫会这么生气。

  西泽试探着握住了耶尔的手,没有得到拒绝,便往前凑了一点,在那紧抿的唇边落下细碎的亲吻。

  “雄主……”

  “嗯,我在。”

  耶尔眼睫微颤,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抚上雌虫的侧脸,抬起头回应那断断续续落下的吻。

  车窗外,刚刚入夜的天空再次降下冰凉的细雪。

  作者有话说:

  原本开心得浑身冒小花的耶耶,得知真相后瞬间炸毛,要不是将军努力安抚,就要弹跳起飞给那些阴险的家伙几个大北斗了!

  将军处理感情确实像封建大家长一样,保护欲太重又顾忌太多,像是冷的时候会仔细准备好秋裤、围巾和羽绒服,但临到一起出门前,又担忧幼崽会感冒发烧所以反悔的男妈妈,会被埋怨也正常……

  之前在艾塔尔时这部分性格特征只是初现端倪,回到主星之后被恶劣环境一刺激,就愈发明显了啊(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