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听雨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见蔺阡忍沉默不语, 眉心处也聚起一小块儿疙瘩,年听雨便不打算继续往下问了。

  年听雨抬手扶上蔺阡忍的眉心,轻轻的揉开他的惆怅:“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了, 我也只是随便一问。”

  蔺阡忍捉住年听雨的手,想与他做一场豪赌。

  如果年听雨这一次可以像入宫之时那样坦诚, 他将自己的过往系数告知又如何。

  “我不是不愿意说。”蔺阡忍道:“只是我也在好奇一件事。”

  年听雨望着他, 眨了眨眼睛:“什么事?”

  沉吟片刻,蔺阡忍目光不偏不倚的锁在年听雨身上, 问:“何福生不过是个下人, 你也早知道他的心因为嫉妒我长歪了,当时为何还会那般生气呢?”

  闻言,年听雨的指尖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当年, 他之所以能够毫无负担的将自己“入宫的目的”如实相告,全然是因为他刚刚穿书,又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只能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而且原主和年家本就不和, 他临门一脚变了主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眼下......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说起、又该怎么和蔺阡忍解释自己的来历。自古帝王皆无情, 他无从得知蔺阡忍如今对他到底有几分真心,更加不确定蔺阡忍愿不愿意相信他所说的话。

  年听雨哑言,他抿了一下唇, 将头缓缓的垂了下去。

  “躲什么?”蔺阡忍微微倾身, 一只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一只手捏住年听雨的下颌,将他低下去的头重新抬了起来, 追问:“你到底是单纯的失望, 还是透过何福生想起了谁呢?”

  两者比较,蔺阡忍更加愿意相信后者。

  他不相信年听雨这样一个——对谁都保持着几分距离和警惕的人, 会因着一个下人的背刺失了分寸。

  但后者就不一样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人,年听雨才变成现在这副表面温润如玉内心冰封千里的模样。

  若是他猜的没错,这个人应该就是第一个背刺了年听雨的人,最终让年听雨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再者,这个人和年听雨的关系一定非常不一般,不然年听雨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在一瞬间就迸发出无尽的杀意。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曾经调查过年听雨的身世,也调查过年听雨在军营中的经历,并没有查出年听雨被谁背刺过。

  至于以年战西为首的年家人就更加不可能了,因为这些人从始至终都没想让年听雨活着。

  那这个人会是年听雨在外面做零工攒钱时认识的吗?

  如果是,他和年听雨会是什么关系呢?

  朋友还是......爱侣?

  蔺阡忍的心情越想越难言,甚至翻涌起一股他无法接受的酸涩感。

  虽然他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排除了年听雨和“荣肆”认识的可能,但却觉得年听雨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秘密。

  他不仅能在一堆侍臣中轻而易举的认出他,也会因为旁人的背刺而情绪失控。更甚者,他至今都不知道年听雨入宫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其实,蔺阡忍始终都知道,年听雨当年进宫的目的绝非“按照家族指示刺杀他”这一个,背后肯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不管怎么说,年听雨的背后都还有年战北留下来的老部将,他若是不想进宫,年战西绝无法强迫他。

  蔺阡忍被这一堆的问题环绕,但年听雨只要告诉他“这个人”是谁,其余的问题他都可以不追究,从此给予他绝对的信任。

  可年听雨若是不愿意说......那他又如何能完全卸下对他的防备呢。

  毕竟和其他的问题想必,他今日问的问题是最好解释的了,只需要一个名字和一个关系而已。

  但......哪怕只是这样一个简单问题,年听雨似乎都不愿意告诉他。

  青年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两下,然后缓缓垂了下去,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映出一小片墨色的阴影。

  随着年听雨沉默的时间不断加长,蔺阡忍的心情也越发的沉重,最终在年听雨的话中变为一滩死水。

  年听雨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印下一吻,温言软语:“骁肆,我们在北境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给彼此留下一点私密的空间。既然我都不追问你的过去了,你也不问我了,好吗?”

  年听雨知道,蔺阡忍在试探他,可这些事实在不是那么好解释的,听起来就像胡言乱语。

  当然,他做出今日这样的选择,蔺阡忍对他的防备心肯定又会重新加重,让他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

  不过没关系,日久见人心,他愿意用自己的行动向蔺阡忍证明——他对他绝对没有半分谋害之心,对这皇位更加没有任何觊觎之念。

  而他之所以尽心尽力做好每一件事,不过是为了报答蔺阡忍当年的庇护之恩,绝无笼络朝臣之意。至于当初为何选择把大权握在自己手里,也真的只是为了保命。

  对于年听雨这副主动放低姿态讨好他的模样,蔺阡忍简直是又爱又恨。没有人会不喜欢漂亮的人说软话,但他却无法接受年听雨的不坦诚。

  而他在年听雨面前,除了儿时发生过的事、以及蔺文冶的身世未曾与年听雨说过以外,他从未隐瞒过其他的什么了。

  爱恨交织的情绪郁结于心口,蔺阡忍狠狠地咬了一下后牙,紧绷着声音开口:“你这个——”

  说完这三个字,蔺阡忍不知道自己该往下接些什么了。

  年听雨却笑眯眯的看着他,问:“我这个什么?混账吗?”

  “骗子!”蔺阡忍的手扣住年听雨的后脑,手指嵌入年听雨的发丝当中,咬牙切齿:“你这个惯会蛊惑人心的骗子!”

  年听雨将他的话照单全收,双手撑住轮椅的扶手,将自己撑起来一些,唇角擦过蔺阡忍那两片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的唇,最终停在了他的耳边:“陛下既然说我惯会蛊惑人心,那陛下有被蛊惑到吗?”

  因为要用力撑着自己,年听雨的身子拉出一道漂亮的弧度。而年听雨的这个动作,也将自己那雪白漂亮的脖颈送到了蔺阡忍的眼前。

  细细看去,在没入衣服和发丝的地方,隐约还存有淡淡的痕迹。

  蔺阡忍那只撑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紧紧的抓了起来,手背上爆出清晰可见的青筋,而他喷洒在年听雨脖颈的呼吸也变得急.促滚.烫起来。

  年听雨清晰的感受到了蔺阡忍的变化,他又说了一句“陛下是否还满意臣的蛊惑”,就倏然偏头咬在了蔺阡忍的喉结上。

  而下一瞬,他和蔺阡忍的位置就发生了绝对的颠倒。

  蔺阡忍坐在轮椅上,而他坐在蔺阡忍的腿上。

  年听雨受伤的腿因为这个姿势,双双悬在了空中。

  他找不到着力点,也无法去找着力点。

  而年听雨想说些什么也更加不可能,蔺阡忍咬上来的吻急促而又猛烈,甚至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怒意。

  感受着这样的吻,年听雨知道自己今日大概率是在劫难逃了。

  反正明日不用上早朝,他陪蔺阡忍酣畅淋漓的疯一回又如何。

  当然,他自己也急需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这阵子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是一件接着一件,压的年听雨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他知道,自己若是再这样硬抗,迟早得发疯。

  与其疯的人尽皆知,不如和蔺阡忍关起门来相互撕扯,谁也不放过谁。

  得以缓息,年听雨将额头抵在蔺阡忍的肩头,发红发涨的唇一上一下的张合着。

  缓过来一些,他的身子往前蹭动,不怕死的在蔺阡忍的耳边轻语:“陛下,我感受到了你的......呜......”

  话只说了半句,蔺阡忍就再度咬住了他。这一次的吻,除了带有无边的怒意,还掺杂了灼人的爱.欲,让年听雨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窒息感越来越明显,年听雨感觉自己像离了水的鱼,可他挣扎的越是激烈,换来的噬咬也就越发的凶狠。

  而年听雨挣扎之余,夕阳的余晖透过薄透的窗纸照射.了进来,大片大片的平铺在年听雨那不知何时没了衣物笼罩的背脊上,然后一直向下蔓延。

  终于,年听雨这尾鱼重新回到了水中,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但还没彻底缓过来,他背脊上的蝴蝶骨猛的折了一下,然后他的背脊再也撑不住了,弯出一道月牙般弧度,还伴随的停不下来的颤抖。

  彼时,年听雨的眉宇也揉进了凌乱的破碎,他的眼尾拉出一抹浅色的红,眼睫被生理性的泪水打湿,几根几根的粘连在一起。

  “骁肆……”

  年听雨将下颌抵在他的肩头,贴着蔺阡忍的脸颊蹭了蹭,然后又像某种猫科动物一样发出来黏黏糊糊的声音:“可以了,来吧。”

  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