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诊疗很麻烦。

  那位地中海医生问了星见好多问题之后就开了一大堆单子,让琴酒带着他去检查了。

  心电图,核磁共振,脑电图,颅脑CT……

  等着拿报告的时间,他又进了诊疗室。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笑着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身体方面的问题呀?”

  “没。”

  “那最近有没有时常觉得烦躁呀?”

  “没。”

  “……咳咳,那、那最近有没有觉得自己很累但晚上又睡不好觉呀?”

  “没。”

  星见油盐不进,地中海医生只好求救的看向坐在后方沙发上的琴酒。

  琴酒一个眼神看过来,他吓得额头冷汗哗哗流,但为了保住这份高薪工作还是硬着头皮说了,“这个,如、如果不配合的话,很难诊断的……”

  “没什么好诊断的。”星见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我又没病。”

  “你确定?”

  琴酒两步走上去就把星见又提了回来按在位置上。

  单看他身上那些自己弄出来的伤都不可能信他说的自己没病,情绪激动的时候还会无意识去挠那些疤,等自己把手臂挠出了一片血才反应过来停手。

  之后还不会上药,直接用水把血冲掉缠上纱布就等他自己发炎化脓,然后天天在他耳边叫唤痛,出不了任务。

  麻烦的小鬼。

  “认真回答问题,不然有你好看的。”

  星见不服,但他也不敢在琴酒的地盘跟他叫板,只能小声嘟囔,“组织什么时候还会关心成员的心理健康问题了?”

  重新做回板凳,地中海医生敲敲手里的板子开始问话。

  “有没有情绪低迷,消极待世,胃口不好等身体不良反应?”

  “有时候,大多时候胃口都挺好的。”

  “家里有没有人知道您目前的身\体、心理状况呢?”

  “没。”

  “您最近有什么特别困扰的事情吗?”

  “困扰?要上班了算吗?”

  “算的算的哈哈,那您觉得自己在情绪、情感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呃……”这个他还真不知道,情绪、情感,好像一直没什么感觉,算是得过且过吧?

  回答不出来,星见又转头去看琴酒。

  琴酒一直注意着这边,知道这小鬼答不出来,他便转眼看向医生,“他情绪不敏感,情感问题一团糟。”

  “哈???”

  星见一脸不可思议盯着琴酒,什么叫不敏感,什么叫一团糟?他怎么知道的?不对不对,他都知道些什么?!

  琴酒没理会他惊讶的表情,点头示意医生继续。

  “您有过去的创伤或者不良经历吗?”

  “……”

  “那个先生?”

  “……没。”

  “这……”见他又不配合了,医生看看星见又看看琴酒不知所措。

  最后他还是被赶出去等待结果,而琴酒还待在里面——替他回答问题。

  星见:这玩意儿还能替?!

  *

  在走廊板凳上坐着等待的时间,好巧不巧就碰见了从总部回来的雪莉。

  穿着白大褂的高冷少女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目不斜视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星见一路跟在她后面,眼见她关门迅速窜了进去。

  讨好的笑笑,星见凑上去想问她自己送的蛋糕好不好吃,他一直惦记着雪莉的评价呢。

  雪莉平淡的点点头,她只是回来拿个东西,现在拿到就要离开了,走之前她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笑得开心的星见,叹气从包里摸出了一颗咖啡糖给他。

  “你老是这个样子,处理问题的方式不是去解决而是逃避,一直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我哪有——”

  说完她就离开了,留星见一个人在里面。

  站在全是白色的办公室里,他烦躁的摸摸自己的刺头,心底泛起一股酸涩。

  心情又不自觉的乱成一团,感觉手臂发痒的厉害,他又想去挠,但触碰到手上的绷带还是没动手。

  逃避的确不是一种有效解决问题的方式,就像是把头埋进了沙子里,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说,那种舒适感和满足感让星见觉得安心。

  这样不就够了吗?只要他觉得安心不就行了吗?

  为什么还要麻烦的去解决那些令人头大的事情,他能做到,除了逃避还有其他的吗?

  无法理解,无法赞同。

  人一但陷进泥潭就很难再爬出来了,他可不像太宰治,有一位能够交付信任的挚友将自己拖出去……

  —

  星见被琴酒叫了回去,瘫在沙发里听着医生和他谈自己的事情,心里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自我认同感极低,有自\残的问题但都没有在致命处,伤口也不深,就像是在例行每天往自己身上划一刀一样,刻板行为严重。”

  “从心电图和平常的行为、情绪激动呼吸急促,手脚发麻这几点来看,焦虑症的可能性比较大,要特别注意他的情绪问题啊。”

  回到车上后,两人都没有说话,星见更是恨不得爬车顶上去。

  他不理解,为什么琴酒帮他回答那些问题最后的诊断还真有些准,难道琴酒很了解他吗?也不见得吧。

  “中午想吃什么?”琴酒出声打破了沉默,他刚刚还停车让星见下去买了份早上新出炉的芝士蛋糕。

  但星见还是兴致缺缺,一副随时要跳车的样子。

  早上吃了吐司,现在一点也不饿,他便敷衍回道:“不吃。”

  回去之后星见就坐在客厅开始翻看昨晚琴酒整理的资料了。

  琴酒没跟他一起上来,开车去了总部。

  *

  刚打开文件,将面上的照片翻开就是一个死壮奇特的男尸。

  星见:……呕。

  不知道为什么这张照片要放在最上面,这么多文件应该是琴酒故意想要恶心他。

  他昨天也没做什么事吧,难不成……是因为打扰了他和贝尔摩德的约会?

  —

  朗姆的动作搞得还挺大,但他应该和boss达成了一致,只有琴酒这个组织二把手毫不知情。

  把里面的照片摆在桌上,星见挨个挨个看了一遍。

  资料里显示,这些人都是组织的成员,这是在拿自己人做实验啊……

  一共11张照片,11具尸体。

  皆是以不正常的姿态死亡,很符合咒灵的杀人方式,心里稍微有些猜测,但在亲眼见到尸体之前还是不能轻易下定论。

  调查组大致查到了这几天朗姆的行踪,他经常开车往城郊外跑,但追踪的人跟到小路之后转眼就看不见他人影了。

  山里雾气大,追踪很困难,不管是无人机还是派人爬山去,全都了无音信,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又是山,又是雾,还有迷路的人……

  不是吧,又来。

  想着不可能这么巧,他转手翻开下一份文件,入眼就是王炸。

  [月狼山地形勘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见鬼了见鬼了!宿傩!!!宿傩怎么没把山烧了啊啊啊!!!”

  他活了18年,也没听说这边有什么月狼山啊啊啊,这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星见无力望天,心里只觉疲惫。

  朗姆不仅和咒术师或是诅咒师有勾结也就算了,可别告诉他还攀上了那个山神。

  但山神不是已经灵力耗尽死了吗?月狼山为什么还会迷雾缭绕。

  想也想不明白,还是得去看一眼才行。

  星见站起身扒在窗台上叫来了一只雀。

  共享视线之后他美美等着小麻雀飞去月狼山探查,自己责拿出尘封已久的电脑开始尝试着入侵朗姆的手机。

  半晌过后发现不行,他疑惑的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铺里朗姆的号码,果然听到了空号的提示音。

  这家伙把他有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换了……

  “啊——麻烦。”

  刚好这时琴酒回来,见他瘫在沙发上,文件照片散落一地,“没有头绪?”

  “你有朗姆的联系方式吗?什么都行,住址也行。”

  “没有,联络他一般都是靠波本传信。”

  “波本啊。”

  波本这几天在找他,他是知道的,无非是为了苏格兰的事情想要向他道谢,星见也懒得管,消息也没有回他。

  “去问波本吧,你之前不是挺喜欢他的?”琴酒这话说的阴阳怪气,还没等星见反驳就脱下外套进厨房了。

  这人……明明知道那不是他,所以琴酒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真因为打扰他和贝尔摩德约会生气了?那琴酒眼光有够差的,那个老女人说不定年龄比他两辈子都大了。

  算了,他尊重祝福,再也不去打扰他们二人世界了。

  —

  其实之前在诊疗室里医生还有些话星见没有听见。

  就跟他之前想的一样,大多数人都把他前后不一的性格当成了精神分裂,琴酒也是这样想的。

  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所以医生给出那些诊断都是基于他患上人格分裂的前提上。

  但现在那个人格消失了,他本人的问题也越来越严重,必须要实施人为干涉才行,不然可能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医生是这么和琴酒说的。

  于是,在被迫吃完午饭准备回家时,星见被琴酒勒令在公寓住下了。

  *

  月狼山——

  云雾弥漫的山顶,有一座山庄隐于雾气之中,大殿中央是巨大的石像。

  如果星见在这里就会认出石像是谁。

  那是四臂四眼带着面具懒散的撑手坐在王座之上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朗姆无意之间踏入了咒术界,虽然只是半只脚不到,但也足够他查到很多事情了。

  例如一千年前的鬼王,因为被强大的术师诅咒,从而变成不老不死的最强之王的事情。

  但他查不到诅咒的人是谁,这些东西恐怕只能在那些世家的藏书阁里才能知道一些了。

  现在能做的只有让自己觉醒咒力,成为术师。

  随着深入的调查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神奇的力量,人类窥见的不过万千中的一点。

  所以他来了这里,拿着信物来到了追随诅咒之王的地方。

  在他得到强大的咒力之后就能将坐在上位快百年的老东西踢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