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正, 一行人脱去了侍卫的衣服,都穿着一身黑衣,隐匿在黑夜中很难被发现。

  云丞淮的腰间固定着一把短刃,这是她在安远武室内找到的, 用来防身。

  就她那半吊子的功夫, 对付三四个普通人还行, 像安远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卫, 估计过不了几招。

  一把短刃在手, 给不了她多少安全感。

  她想着要不再找点儿什么武器,不然深夜行走还是怪吓人的。

  下一秒,沈流年递给了她一样东西。

  她愣了愣接过来, 看到沈流年的手里还有一个,正在往自己手腕上绑。

  是袖箭, 今日她们穿的衣服是把袖子束起来的, 袖箭只能绑在外面。

  云丞淮研究了一下,袖箭一次性能发射一支箭, 她见识过袖箭的威力,沈流年每次都是正中敌人眉心的。

  袖箭发射后, 重新装新的箭支速度比较快,熟悉了之后只需三秒足够。

  沈流年给了她一个箭包, 跟她小时候用的文具包一样, 里面放了有十几支箭, 准头够好, 速度够快的话,敌人很难近身。

  她打游戏也是打过射手的, 对袖箭的用处心里有数,就是准头没那么好。

  她对沈流年道了声谢, 心里更谨慎了,对方那严阵以待的样子,看来后面的行动不简单啊。

  云丞淮快速绑好袖箭,为了缓解紧张她问道:“夫人,这样的袖箭能发射多少支箭?”

  “百支。”

  发射一百支箭后,袖箭就损坏了?

  不管是袖箭还是弓弩,在古代的制作都很严苛,弓弩消耗大,顺坏也大,配备弓弩的都是精英队伍,如禁军。

  袖箭的制作更为苛刻,现在人手一把袖箭,定是造价不菲。

  没错,只要参与晚上行动的人,每个人的袖上都绑着袖箭,沈流年没有只给她一个人。

  云丞淮也不在意,一视同仁,总比单不给她要好。

  随安远一起出来的那两个侍卫,则是在武室里面作秀,让外面的人误以为她们一直在。

  南秦的宵禁时间是戍时到卯时,现在是亥时,她们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行动。

  几人从安远家偷溜出去,一路上躲避着巡防营的人走。

  巡防营巡逻基本只走大路,她们在巷子里面穿梭,只要注意些不遇到人就行。

  约走了两刻钟,她们终于停下了脚步。

  北竹先一步走进去,示意她们等着。

  云丞淮观察着周围,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前身的记忆里也不蹭来过这里。

  以她们的脚速,两刻钟差不多能走三公里,以安远家为中线,他们的方向是朝南。

  云丞淮的脑袋里面出现了上都城的平面图,回想着她们拐了几个路口,然后确定了他们的位置。

  前身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可她是看过上都城的地图的。

  她们再的位置应该是延义坊,上都城最鱼龙混杂的几个地方之一,平日里多是走南闯北的商人,跟游历四方的江湖人,还有就是一些小吏。

  这个地方说穷不穷,说富又不算富裕,商贩的生意不大,赚的是辛苦钱,江湖人多是想见识一下帝都繁华,小吏单纯住不起好房子罢了。

  魏淑只是一个内官,居住的地方虽不错,但比之勋贵世家差的远了。

  可再不怎么样,也绝对不会在延义坊这个地方的,若她没有记错,千岁府在宜善坊,距离皇宫大内很近。

  从刚离开安远家,她就开始怀疑沈流年的真实目的地了,她确定不是千岁府,更没有想到会是这里。

  没多久北竹就出来了,她冲沈流年点了下头,几人就跟了上去。

  云丞淮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旁边的小北忙问道:“主君,怎么了?”

  她们在外面,是不允许按照以前的称呼来的,又不能称姐道妹的,小北只能换了称呼。

  “无妨。”

  云丞淮摇摇头,反正来都来了,总不能在门外停留。

  她们再次进入一个院子,这个院子比安远家里小的多,一排房屋一个院子,居住的人肯定不什么有钱人。

  她们进去时,北竹正与那人说些什么,那人频频看向沈流年。

  然后快步走到沈流年的面前跪下,“少主。”

  “人呢?”沈流年沉声问道。

  “禀少主,人在里面,此次接到少主的吩咐,暗网损失了三个渔民才把人抓住。”

  说起这个,此人有些心疼,三个渔民培养起来不容易。

  沈流年迈步路过她,又停下脚步道:“家里的规矩你知道的。”

  对方眼睛一亮,露出了开心的笑,“是,属下马上就向家里汇报,不不不,明天汇报。”

  少主来此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她配合,暂时还不能忙别的事情。

  家里的规矩,为家战死的渔民,亲人可以复明,也就是从暗处转到明处,沈家会帮忙养着她们的亲人,双亲可以吃饱穿暖,孩子能入私塾读书。

  因此,沈家的人,都是不惜为沈家卖命的。

  云丞淮扭头看了这人一眼,对方的脸平平无奇的,走在路上不会有人关注,也许这样的人会更适合做这样的工作。

  她收回视线,跟在沈流年的身后走进屋子。

  屋子里面有三个人,两个在收拾东西,还有一个是绑起来的,嘴里还塞着东西。

  看到她们进来,立即呜呜呜的在说些什么,但她们一句没听懂。

  沈流年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云丞淮下意识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最后把目光放在被困着的人身上。

  那人的打扮非富即贵,眼神中的恐惧明显,一双手白嫩细腻,细微处却有茧子,又像是富贵人家出身,又不像,富贵人家的女公子可不会做活。

  可此人与千岁府跟李昭贤有什么关系?

  这时,沈流年清冷的声音响起,“北齐的内监,为何会出现在南秦都城,阁下不该给个说法吗?”

  她的话音未落,旁边的人把那人嘴巴里的布拿出来。

  北齐内监?云丞淮更仔细的看向那人,还真有一点儿像。

  “你们是什么人,快放了我,不然我家女公子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嘴巴里的布一拿掉,那人就捏着嗓子喊,就像是明明很粗犷的声音,非要夹着嗓音说话,令人不适。

  “闭嘴。”北竹上去就踹了一脚那人,把人吓的直哭,不敢再叫嚣。

  云丞淮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北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经常当一个隐形人,居然这么暴力。

  那一脚,对方的胳膊都要废了吧。

  沈流年无视身边人的暴力,继续道:“美莹,表面为北齐东宫的内监,实则为太女李昭贤的宠妾......”

  等等,云丞淮被沈流年的这句话给弄晕了,内监是废掉的乾元,乾元与乾元之间?

  北齐皇室玩这么花吗?宠一个内监?

  她倒也不震惊乾元与乾元的结合,在她的心里内监就是太监,这样的结合,属实令人大开眼界。

  美莹震惊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沈流年没有回答美莹的问题,她自顾自的说道:“你说,李昭贤会来救你吗?”

  她的这句话像是对美莹说,又像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讲。

  云丞淮忽地明白过来,沈流年来此的目的了,引蛇入洞加上瓮中捉鳖,至于效果如何,单看这位叫美莹的内官在李昭贤心中的地位了。

  “殿下她,殿下她一定会来救我的。”美莹表现的并不自信,语气里面的心虚,大家都能听出来,

  沈流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准备好了吗?”

  听到她的问题,北竹忙道:“都布置好了。”

  “那便等吧。”沈流年抬手让人把美莹的嘴堵上,自己闭目养神。

  美莹挣扎了几下,用眼神向她们表示不满。

  云丞淮看了一眼美莹,又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沈流年,大脑飞快的运转起来。

  她在思考,就她们几个人,一旦李昭贤的人前来,她们很难跑掉。

  哪怕她们在的位置可进可退,可在绝对的人数前面,她们毫无胜算。

  除非,真正的位置不在这里。

  云丞淮扭头看了一圈,发现刚刚还在的北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不愧是隐形人,消失的无声无息的。

  只有安远盯着北竹消失的地方,良久才道:“王妃此举,不怕李昭贤不来吗?”

  “她们会来的。”沈流年看向云丞淮,冲她露出一个笑容。

  云丞淮:“???!!!”沈流年怎么会对她笑,其中必定有诈。

  她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震惊了一瞬后,无奈道:“诱饵其实是我?”

  怪不得以沈流年对她的态度,却非要她跟着一起来,原来如此。

  南灵显然没有提前得知消息,她疑问道:“诱饵不是美莹吗?”

  云丞淮冷哼一声,“要是美莹能引来李昭贤,我为何在此,你家主子为何又在此。”

  区区一个美莹能让李昭贤在上都城主动现身,她们何必还要跑这一趟。

  她不太开心,若是沈流年跟她说清楚,她未必不回来,这人偏什么都不告诉她,反倒是是靠她自己来猜。

  安远挡在了她的前面,语气不善道:“王妃怎置殿下于险地。”

  原以为事情不算大,自己能处理的了,安远没想到王妃会不顾王上的安危,把王上当作诱饵。

  本以为王上王妃一体,她才不问缘由的跟上来,现在看来,是她大意了。

  沈流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紧闭着双眼,看起来很累,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云丞淮握了握拳,然后双手放在膝盖上,此时离开已经晚了,她只能默默的等待事情的发生。

  至于沈流年,是她对女主的滤镜太厚了,抛去这一点,就能明白,她对沈流年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