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仪九年六月, 莲叶若伞,雨落平湖,涟漪似蕊。
文昭凭阑观雨,话音恹恹:“皇后到何处了, 没有消息传回么?”
秋宁叉手, 恭谨答:“回陛下, 皇后昨日才回过信, 余杭去京千里,今日自不会有。算着脚程, 出巡队伍应还在宁州界。”
听罢此语, 文昭兴致缺缺,无心流连湖景,奈何外间大雨瓢泼, 也不好回殿内去。
成婚三载, 她已然习惯云葳毫无保留地襄助, 二人为朝政、为民生共担辛劳的满足感令她痴迷。同样的,越是沉溺共处的美好,短暂分别时的空落与孤寂, 也越是难熬。
云葳的心思仍旧正事多于感情,尽其所能地给予身侧人陪伴与助益,却不太通晓抒发心绪与表情达意,所有的感性都足够含蓄内敛,以至于三载光阴悄然,她不记得留宫陪文昭细数三年的点滴,腻歪一瞬温存, 只管自顾自南下,兑现两年前随文昭出巡时, 承诺地方的恩旨,造桥又修路,忙得不可开交。
文昭惊觉,云葳从前在朝是处处克制、有所保留、审慎防范;成婚后,二人忌惮与猜疑的心结解开,云葳变成了倾囊相助,全心全意、大刀阔斧、放开手脚打理政务,事业心熊熊燃烧。
仿若皇后身份和凤阁令的权柄,成为了她正大光明施展抱负的广阔舞台,再无需畏首畏尾。
文昭一时竟分不清,她是为国立后,还是为己娶妻了。云葳是她最默契的政治伙伴,却算不得最完美无暇的枕边人。但不论如何,大魏江山万里,她眼里梦中,惟愿与云葳一人共襄山河盛世。
云葳卯足力气为天下谋,宁家便识趣地退避三舍,远离威权,免得女儿被朝臣针对,栽赃构陷。
文昭不大满意,却也不好逼迫太甚。朝局重在制衡,她希求青黄不接的将官梯队能够多些英才,但操之过急只会让宁家身陷险境,委实是足够令人头疼的权衡。
午后骤雨初歇,天边映衬一道七彩霓虹。
罗喜兴冲冲指给文昭瞧:“陛下,好兆头啊。已过午时,您看可要回殿用膳?”
文昭收回琐碎思绪,扯下腰间玉佩递给他:“着人快马加鞭给皇后送去,她会明白朕的心意。”
罗喜手捧玉佩,没好多言。他如何不知,文昭盼人回来,一道叙些相伴三载的旧事,可云葳神经大条,大抵没把成婚三载之事放心上,此刻指不定在何处躬亲视察桥梁建造诸务呢。
加急信件里传回的消息,大多时候是处置了几多贪官,摘去几顶乌纱帽,是为将先斩后奏的要紧决断知会文昭,情爱腻歪之语寥寥。
罗喜带着玉佩匆匆离开,文昭望着老内侍渐渐佝偻的背影,淡声吩咐秋宁:“回宣和殿,传膳。”
秋宁拱手称是,又听得文昭补充:“命人传萧妧和云瑶回京,陪朕用晚膳。”
云瑶自三年前便追随萧妧,与人一道去了京畿大营中历练,算是承袭宁家将门的世代基业,与文邹邹的云葳性情大相径庭,不逊武将该有的洒脱飒爽。
秋宁是个机灵的:“陛下今日可是胃口欠佳?舒侍郎恰在中书省当值,不若传她来侍候您进膳?”
她寻思,两个相思入骨的同病相怜之人,坐在一起该能有话聊,多喝两杯吧。
文昭回她一声阴恻冷笑:“朕看,你作陪也是一样的,同是天涯沦落人,路司言可曾传信给你?”
秋宁倏尔涨红了脸,羽睫忽闪如风,嗓子却哑得不能再哑。
“看在朕宠你的份上,就不知用些手腕,圈住槐夏的心,让她游说皇后归京,替朕宽心,嗯?”
秋宁羞赧不已,嘴硬辩驳:“陛下明鉴,婢子和槐夏,只是自幼相伴,非亲胜亲的友情。”
“呵——”
文昭懒得掰扯,大步流星与人拉开距离,只丢下一声讽笑,徘徊于秋宁红透的耳畔。
秋宁吹着夏日的风,越吹越燥,不得已回房换过衣衫才入殿当值,孰料踏入殿内时,文昭早已拉了舒澜意作陪,俩人把酒话凄凉,尽皆在抱怨家中不念私情的倒霉爱妻。
秋宁内心叽歪:当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文昭醉醺醺举着酒杯呢喃:“今夜朕叫萧妧和云瑶回来,陪朕喝酒。”
舒澜意半趴在桌上,眼眸迷离:“陛下,臣也来,臣半月没见到阿妧了。”
“休想,朕见不到皇后,心里苦涩,怎能见你二人团圆?你去中书值夜,不许来。”
“陛下,您怎可如此?一国之君,胸襟自当开阔;再说当年可是臣先娶阿妧,才…”
“舒澜意!愈发放肆,敢指责朕了?罚酒——”
“遵旨,臣喝,这酒杯太小,对,对着壶喝——”
……
彼时,远在余杭的云葳亦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听话,放下酒杯,不喝了。”
“姑姑别拦,没醉,我酒量好得很,好得很呢…”
“来人,扶皇后回房歇下。”桃枝拗不过云葳,索性叫人强行把人拖离酒桌。
“是,阁主。”念音阁的人在自家地盘胆大包天,半抱着晕乎乎的云葳,将人拽去床榻上。
待人走远,桃枝才出门去寻后院里安养病体的蓝秋白。
蓝秋白早料到云葳无事不登三宝殿,午间并未休憩,衣冠整肃,端坐案前,等候桃枝来寻她。见人一脸愁容推门而入,她和蔼淡笑,招呼桃枝用茶:“皇后来此求什么?饮些茶,慢慢说。”
桃枝无奈苦笑:“这丫头,心思愈发婉转,跟我都不直言了,还要我猜。”
蓝老敛眸,淡然发问:“可是为宁家图个未来?”
桃枝眼底划过一瞬惊诧:“蓝老妙算。她有心让我们物色能人栽培,为国朝添些将才,好把宁夫人和小云瑶摘出去,她许是怕宁家再掌军权被人忌惮吧。”
蓝老手握茶盏,微微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怎还糊涂了?世间并非无有良才,陛下也并非瞧不见,无非是陛下信不过旁人,才攥着宁家不放。文家以军权起家,选将栽培自会忧心多些。”
“依您之意,丫头的忙,我们不帮?”桃枝于心不忍,云葳于她,与亲女无异。
“宁烨是个明透的,知晓分寸进退。不是我们不帮,是无法帮。物色的良才,可以送给宁烨,不好直接交予朝廷。今上也不会放宁烨闲散,顺势而为,才是上策。”
桃枝思忖须臾,饮下清茶,莞尔道:“您说的是,看来丫头给陛下备的礼,得赶紧换一份。您午憩吧,我去寻她。”
蓝老好奇追问:“何礼?”
桃枝勾唇笑开:“成婚三载,她打算引荐将才为陛下分忧,权当表心意。如今这路不通,她明日启程返京,可不得赶紧提点她换个别的物件?”
蓝老满目欣慰,随口感叹:“开窍了,不容易啊。”
“老阁主看不错人,云丫头情绪深藏,却最是心细如发,不过不擅言表,非是不在意。”桃枝微微欠身:“晚辈先告辞,您好生安养。”
蓝秋白望向桃枝离去时微微发颤的缓慢步伐,眼底神思怅然,桃枝能再站起来,全赖云葳数年如一日,遍寻名医奇药,从未言弃。这份在乎,饶是亲骨肉,也未见及得上。
如今大魏昌平,日新月异,但西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外患犹存。宁烨挂帅出征,怕是早晚的,云葳心存顾虑,也不全然是为朝局制衡,约莫心底也真的担忧,不忍生母杀伐无休吧。
*
“陛下!陛下——”
罗喜一溜烟小跑着踏入宣和殿,嘴角咧去天上,尖嗓更是毫不收敛地通传开来。
朱颜憔悴的文昭好不容易在安神香的作用下,勉强入梦午休,这一嗓子过耳,她恨不得把人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倦怠的凤眸半睁,文昭恼恨的话音自牙缝流散:“活腻了?!”
罗喜自觉忽略她的怒容,自顾自言语:“陛下,皇后回京了!”
“什么?”文昭大惊,蹭地坐起身来:“到哪里了?禁卫好大的胆子,敢瞒着朕!”
“约莫再有一刻就能入宫来。陛下莫恼,皇后她刻意隐瞒行踪,大抵是要给您惊喜呢。”
“快,给朕更衣!取那件新制的水色轻容来。”文昭心神慌乱,对镜望着沧桑的容颜,竟有些焦灼无措。
云葳风尘仆仆入殿时,文昭还躲在屏风后施妆。
“陛下?”
一颗圆润的脑袋自屏风后探过来:“这是要出去?怎上起如此浓艳的妆来?”
文昭补妆时被人陡然撞破,只好挥退随侍,自镜中回望心心念念的云葳:“皇后还记得回来?”
“陛下这口气,是不念着我咯?”云葳存心打趣:“那我回宫去休整,不扰陛下清静。”
文昭端坐如松,岿然不动,也不开口挽留。
云葳盈盈一礼,转身直奔门口,毫无留恋。
“愈发过分!”文昭一个箭步扑过去,自身后将人紧紧搂住,下颌抵着云葳的肩头:“欲擒故纵的小贼,身上熏香这么重,分明是刚打理过的,却偏要朕主动拦你。”
云葳敛眸嗤笑:“彼此彼此,陛下午后不当不正的浓妆艳抹,这是不自信吗?”
文昭自觉忽略她的调侃,恍若未闻:“怎突然回京,也不与朕知会一声。朕送出的玉佩,你可收到了?”
“什么玉佩?”云葳掰开她的指尖,回身瞧她:“几时送的?”
文昭一怔,闷头算着时日,心底忽生欢喜:“不重要,许是前后脚错开了,你回来便好。”
她贪婪的视线一刻不离云葳的容颜,伸手捏着许久不曾碰到的软弹脸颊,笑嗔道:“朕得收起你的出宫令牌,把你圈在身边,一走三个月,实在难忍。”
云葳小脸转瞬垮掉:“是以三月不见,陛下开口就耍威风?”
“还说不得了?”文昭好不憋闷:“小芷可还记得,明日是何日子?”
云葳无奈,瘪着嘴紧盯文昭:“你猜我为何火急火燎回来?”
文昭了然,她所料不错,云葳未用提点,当真自觉主动记着大日子,匆匆赶回来作陪。
言辞太寡淡,她迅捷俯身,打算以行动表态。
哪知云葳眼疾手快,抽出袖间丝帕,一巴掌怼在了文昭朱唇之上:“口脂太厚,粉亦过浓,净面可好?我不喜脂粉的口感。”
文昭转瞬泄气:“挑挑拣拣!”
云葳不疾不徐,幽幽开口逗她:“我赶路漫身风尘,不若传沐汤,你我一道?”
文昭斜她一眼,嘴角却情难自抑地翘起弧度来:“那你还不去叫人?等着朕唤人么?”
云葳未跟人计较,吩咐宫人去备沐汤,回来绕去屏风后更衣。
文昭倚靠着圈椅痴心观瞧,只见云葳慢条斯理从腰间摘下一沉甸甸的香囊,放置的动作极尽小心,便好奇走近,打算探查一二。
云葳倏尔抬手制止:“明日给你看,今天不行。”
“何物?”文昭愈发好奇:“怎还卖关子?”
云葳一字一顿,尤其正经:“礼、物。”
文昭忽而失笑,低头去扒拉云葳细软的指尖:“朕就要今日看,手拿开,左右是送朕的,偏要现下就看。”
“不给!”云葳死死压着香囊:“别欺负我,你力气大,松手,明天才行。”
文昭剑眉一挑,哼笑着松开手,状似满不在乎道:“不看就不看。”
云葳转着杏眼,手握香囊在内殿游走一圈,才选定一远远的窗台,把物件搁去帘布之后。
沐汤备妥,云葳急匆匆跳进去沐浴,还不忘催促:“你快些,就两件衣裳要褪,磨蹭许久了。”
文昭勾唇,得逞嗤笑,悠悠然寻去里间,手托香囊挑衅:“小傻猫,怎不见你变聪明?藏东西太不用心,可要来与我抢?”
云葳悠哉划着水花,连个眼神都不给她:“今日你要礼物,还是要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威胁入耳,文昭凤眸怔愣一刹,却又转瞬勾唇笑开,脚步款款挪去衣架边,慢条斯理收走搭于其上的罗裙:“鱼和熊掌,怎不可兼得?”
“…你!”云葳回过神来已经迟了一步,衣衫被文昭撇出好远,而这个罪魁祸首,顶着一脸得逞坏笑,正朝着浴桶处迫近。
“噗通…”
一声轻响后,些微水花迸溅,香囊随即飘于涟漪绽开的中心。
文昭捏着香囊时,已大抵猜到了质地,这才敢大着胆子把物件投入水里。
“哗啦啦…”
水声更甚从前,水花却小了许多,这次入水的,身量与温度都足够惹眼。
“过分!”密密麻麻的小拳头裹挟着水珠,朝后来者猛砸一通。
文昭定睛找准时机,将摇晃出残影的小拳头一一捉住,禁锢于掌心,耐心提点:“小芷省省力气,一会儿可莫要讨饶。”
云葳满面绯红,挣不脱手腕桎梏,索性磨起后槽牙来,趁人不备,探身就是一口,贝齿开合间,文昭脖颈处绽开一朵娇艳红樱。
“呀…失手,本想绣个紫薇图样,竟绣成樱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刻是春色满园呢。”小贼得逞坏笑,观瞧杰作的杏眼晶亮。
文昭眯了眯眼,指尖拂过身前柔滑似水的肌肤:“小芷这是想造反了啊…满庭春确是美景,朕瞧着,眼前有一作画绘红樱的绝佳材料,远胜丝帛宣绢。”
云葳不屑挑衅:“晓姐姐可是在白日做梦?”
“朕本欲循序渐进,原是小芷急不可耐了,也罢,朕…成全你。”
“哗啦啦…啊哈哈…别闹…”
“跑哪儿去?浴桶浑圆,一臂间躲藏,你这是欲擒故纵…”
“…啊不行…撒嘴!我明日还要见人呢…脖子不可以!哎呀…别嘬……”
“哗啦啦……呼——”
云葳半个身子跃出浴桶,半挂在桶壁大口喘息着。
文昭仰靠于对侧,凤眸旖旎,随手捞起香囊,抽开水淋淋的绳结,才得以看清其中的物件:“好生精致的龙凤纹玉钗,朕喜欢。”
云葳气鼓鼓扫过漫身红痕,先一步踏出水去,随手抓过文昭的衣衫裹着:“你挑一个,分我一半。”
“分钗?”文昭眉心微紧:“这是为何?”
云葳解释的一本正经:“分钗寄相思,下次你我不在一处,就头顶各簪一半对方的钗,权当有人作陪,不好吗?”
文昭手捏玉钗,脸上喜色渐消:“你还要如此行事,弃朕一人四下游走不成?”
“天地辽阔,我没涉足的山水良多,自然要去。”云葳寻回被文昭丢弃的衣衫,边穿边说:“我教训了好些耀武扬威,目空一切的地方官。蠹虫留不得,此番好生替你挽回一笔贪腐的损失呢。”
云葳杏眼一转,将文昭的衣裙抛进浴桶,双手撑着桶沿,俏皮催促:“快挑,要哪一边?我回来刻了一路呢,手疼。”
“你刻的纹样?”
“可不是嘛。”
文昭哼笑:“怪不得这么丑,四不像。”
“你!四不像你刚才怎么说出的龙凤纹?”云葳顷刻恼了,伸手去抢:“拿回来,不给你了!”
“诶?”文昭反手藏起香囊,垂眸掠过水中湿透的外衫,与人谈起了交易:“去给朕取新衣来,交换。”
“呵——”云葳哼笑一声:“哄傻子呢?现在是我拿捏你。不给也无妨,大不了…陛下一衣不挂出门去呗。”
文昭咬牙威胁:“皇后要调戏君威不成?”
“哈哈…”云葳笑弯窈窕水蛇腰,“有本事陛下就申明原委,治妾的罪呀~陛下颜面可挂得住?”
“别闹,快去给朕取衣衫。”威逼利诱都走空,文昭只好装作无奈的正经模样。
云葳存心拿她戏耍,弹了弹小舌头,还故意捞起润湿的衣衫夹在指缝间挑衅:“就闹~”
“哦?行吧……噗通!”
“啊——”云葳恰逢志得意满的兴头处,毫无防备下被蛮力一把拽入水中,忙不迭地以双手覆面,抹了抹湿透的脸颊,好能扒拉出怨怼的视线,嗔视文昭。
文昭笑靥如月:“扯平,一起泡着吧,消暑。”
如今殿内一件清爽衣衫也无,云葳束手无策,只得扬声唤人:“槐夏!”
无人回应。
她眉心皱起,又提高些音量:“槐、夏!”
依旧静寂无声。
文昭凤眸半觑,思量少顷亦开了口:“秋宁!”
……
二人手指已泡出褶皱,外间这两个狗腿子都没能现身,文昭骤然回过味来,忍不住扶额苦叹:“小芷,咱多泡一会儿吧…”
云葳满头雾水,凝眸巴巴望着文昭,等个解释:“为啥?你这是什么表情?水凉,不舒服。”
“要不,你出去,站在窗边把自己晒干,给朕拿套衣服来?”
“你怎么不出去晒干呢?”
“朕是皇帝,要脸。”
“吾乃皇后,体统!”
一刻后——
文昭推搡着泡发的云葳:“你出去,午后骄阳正热烈,很快就好。”
云葳把湿透的一坨薄纱甩在文昭脸上:“你出去,反正没宫人,谁看你?”
又是一刻——
文昭满面恼恨难压:“这俩混账,不能要了!”
云葳抱臂气呼呼:“我都要长出蘑菇了,她们能不能快点!”
文昭哀怨又憋闷,抬手指着窗棂处的暖阳:“小芷,为朕分忧可好?”
云葳半趴在浴桶边,恹恹嘀咕:“尊老爱幼从陛下做起,我比你小,你护着我,理之自然。再不解救,小芷她要变成一坨水草了!”
“哗啦啦…”
两个粉嫩雪白的肉团子破水而出,几息后,尽皆挤于花窗边烤起骄阳来。
“你脑袋太大,后头挪挪。”
“挤一挤,脑门贴脑门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