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注意听哈，接下来是考点。”教鞭在多媒体上画出一个圈，“向导虽然能影响哨兵的感官，短时间造成哨兵认知混淆、感知异常、精神恍惚等影响，但是除非破坏了精神图景，否则这类短期影响并不能伤害或误导哨兵。”
“但是，如果向导长期侵入哨兵精神图景、不断影响哨兵感官，水滴石穿，极可能造成无法更改的后果。”
“例如，如果一个向导用精神力暗示哨兵‘红灯行绿灯停’，哨兵可能会短时间内恍惚、认同这个概念，但回过神后便恢复如初；可向导要是日复一日地暗示哨兵‘红灯行绿灯停’，几年之后哨兵便会发自内心地认同这个观点——历史上曾出现过这个例子。一名向导对哨兵进行了长达一年的精神力暗示，导致这位哨兵因闯红灯身亡。”
“这就是白塔建议哨兵佩戴阻隔器的原因。同时，这也影响了婚姻法。法律规定，向导及其配偶登记结婚时，必须为其配偶进行精神图景检测，保证配偶‘自愿性’……”
大段大段的知识点令人昏昏欲睡，教室里除却老师的声音，只剩下翻书写字的沙沙声。
“老、老师！”忽然，结结巴巴的声音打断沉闷的课堂，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这人居然长出一双角！当事人惊慌失措：“老师！怎么办！我脚都变成蹄子了！”
老师叹气，习以为常：“没事的。同桌，帮忙扶一下，送去辅导室那里。”
“同学们，”老师摘下眼睛，擦擦汗，“我再强调一遍，预备一段是大部分人的觉醒期，很多同学会在这个时候觉醒精神体。如果感到情绪不稳定、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老师或者辅导员，我们会帮你……”
楚牧趁乱说小话：“你们精神力暗示时，哨兵不会察觉到吗？可每次精神疏导时，我都能感觉到什么。”
“精神力暗示很弱，如果向导足够强，你们哨兵就很难感知。”秦寻远回答，“也正因为它太弱了，阻隔器基本可以防御。”
楚牧若有所思，点点头，注意力再度放回课堂。等下课了，他才继续拉住秦寻远，商量：“你要不对我精神力暗示试试？我想体会一下。这样以后我要是遇见了，说不定能察觉，有所防备。”
“不好吧？”
“没事的，试试。”楚牧说着，开始拆下脖子上的阻隔器，还没动一下，手又缩了回去，“这好像是违规的……我们午休时回寝室偷偷做吧？”
见他如此固执，秦寻远也便顺着他：“行吧。你中午要快一点，下午还有单项考试呢。”
——宿舍只分男女，不分哨向，四人一间。
匆匆吃完饭，楚牧赶回寝室，拆下阻隔器。他已经跟其他室友打过招呼，室友们也分外好奇，几个人围在附近，等待结果。
秦寻远：“你要我暗示什么？”
“都可以吧？”楚牧也不确定，“弄个离谱点的，这样成不成我们一看就知道。”
室友撺掇：“我来！到了饭点就要请我们吃！”
“这个好！”另外一个室友拍手，“我也来！一写完作业就要给我们抄！”
楚牧瞪他们一眼，嘴角却是上扬：“做梦去吧！”
“这样吧，”秦寻远跟着笑，“下午有单项考试。哨兵好像比向导先考吧？我考完后，你要替我买瓶可乐，怎么样？”
这个提议既不过分，又能“狠狠宰楚牧一顿”，得到了室友的一致认同。
“需要我撤销精神屏障吗？”楚牧问。
“不需要。精神力暗示的难点就是不动声色地突破精神屏障。”
秦寻远答着，沉下气息，凝聚精神力，盯着楚牧。
过了一会，他问：“我考完后，你要给我买什么？”
“……哈？你弄好了？”楚牧惊讶，“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暗示嘛，就是没有感觉。所以你会给我买可乐吗？”
“你给我钱我就买。”楚牧痛快。
其他室友不确定：“这算成功还是失败？”
“肯定失败啦。”楚牧爬上自己的床，“跑腿的话就算了，白给一可乐的事，我才不干。”
秦寻远点头：“大家先睡吧，下午还要单项考试呢。”
单项考试，即哨兵向导根据选课分开训练的考试项目，每个学生不尽相同。楚牧的考试内容是模拟实战。
他熟练迅速地穿上护具，亮出未开刃的木刀，示意老师开始。一声令下，楚牧蓄势待发，疾步而出。
翻找虫族，躲避攻击，反击刺杀，确认检查，任何东西都无法停下他前进的步伐，唯有最狂妄风可与之对抗。
“报告！剿灭任务，已完成！”气喘吁吁但自信的声音响亮考场。
老师点头，开始检查是否有机械虫族遗留。得到满意的结果后，老师宣布：“预备一段，A&S班，楚牧，用时九分零三秒，满分！”
卓越的成绩引发一阵惊呼。楚牧有点不好意思，但依旧咧嘴笑：“不好意思了各位，我可要拿十二年奖学金的哨兵！”
“这叫什么？‘红榜十二年，年年有我名’？”他稍作休息，跟同学嘻嘻哈哈一阵，才向老师报告，慢悠悠去找秦寻远。
他曾跟楚牧说过向导的考试内容：“驯兽。”
“好像是说野兽的精神图景跟哨兵的有点像吧，我们考试内容是安抚野兽。”秦寻远耸肩，“反正不可能把哨兵弄疯后给我们考试，就只能这么办了。”
考试还会随着年级增长而加大难度。预备一段时，野兽会关在笼子里，向导只需站在外面安抚它，让它安静半分钟；预备二段，野兽和向导一起关在笼子里，向导要一边躲避一边安抚；预备三段，在预备二段考试的基础上，要求向导安抚成功并持续三分钟。
楚牧当时听完就觉得离谱。哨兵考试的虫族都还是机器模拟的呢，向导这边直接拉来真兽，怎么可能？难不成，是虚拟投影？
接近向导考场，野兽的嘶吼如雷贯耳。楚牧更加担心，想去看看秦寻远的情况，又怕自己的出现坏了规矩、使秦寻远分心受伤，纠结过后打算去休息室，等秦寻远考试结束。
没想到，向导考场太大了，楚牧居然迷路了。
一场考试要求一个操场大的场地，向导考场同一时间段起码要考三场，再加上休息室器材室医务室有的没的，多大可想而知。楚牧第一次来这，走了半天走得晕头转向的，半天找不到路。
这里建筑几乎一模一样，到处挂满了校训：我们不培养战士，不培养将军，我们只培养“普通人”。
刚入学时，楚牧不喜欢甚至有点讨厌这句话。他来这，就是因为梦想成为一个士兵。而学校却毫不在意地将他的理想随意摆在一处，说：“我们不培养战士。”
后来——起码得是六七年级的时候吧——他才隐隐约约有点理解。那时他的同桌还不是秦寻远，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哨兵。在楚牧每天幻想“我要杀多少个虫族”时，同桌的梦想却是“开一间小书店，每天看完一本书”。
六年级后，这个被认定为有A级天赋的同桌因为精神力堪堪过B级及格线，被调到了B班。楚牧为他惋惜，而他很是快乐：B班更注重科目学习，就像“普通学校一样”。他可以“普通”地读书，“普通”地考大学，“普通”地开书店。
“ 哨兵和向导从来只是种天赋，不是使命。”七年级的课上，楚牧学到了这一点。并不是所有哨兵向导都热衷于战场，他们最大的理想可能只是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这就是我们校训的由来。”班主任说，“预备段前，我们只会教你们如何管理、控制、掌握自己的精神力，保证你们可以正常地融入社会，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他人；预备段后，只有你们自己选择，我们才会把你们培养成一个战士。但无论是战士还是‘普通人’，无论你们选择哪条路，你们都正确而平等。”
但是，但是，抬头仰望巨大的红色校训，楚牧的目光从一始终，只会落在“战士”身上。他理解他人安逸的梦想，也正因为理解，他更要追逐自己的梦想。他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让哨兵向导不需要强制入伍，强大到有人可以做个安逸的美梦。
无论其他人怎么想，楚牧不会改变自己。他只会把目光投射到最大最红的字眼上：战士。
……有点触景生情了。楚牧看看空无旁人的周围，拉回思绪，叹口气，准备仔细研究研究挂在墙上的地图。
周围都没人了，野兽的吼叫声还在，低沉无比。
看了半天，楚牧终于看出点什么：考场自动售货机挺多的，对门门口就有一个。
以及这里好像是备用考场，难怪没人。
“出口……左拐？” 楚牧顺着地图指引，打算出去。
这时，哨兵特有的超强五感穿过几十米的距离，捕捉一个声音：圆形金属投入狭小的缝隙，与之碰撞，随后咕隆翻滚，最后轻巧地落入同伴身上，发出清脆一响。机械运转，一个圆柱体缓慢推出，咣地砸在最深处，里面液体剧烈摇晃；手哗啦深入隔板，拿出圆柱，冰凉的金属被烈日烤出冰雾。“刺啦”，拉坏扯开，气泡涌出，咕噜咽下——
汽水。可乐。
他……是不是要给秦寻远买可乐来着？
像被魇住了一样，楚牧不由自主晃向对门，踏入场所。
“啪！”铁门关上的巨响打醒楚牧，“考试开始，请考生准备就绪。”
“什么？”惊呼声不约而同响起。
楚牧猛地转头，顺着声音望去。几十米外，居然有个老师。他原本正在检验考试情况，听见声音，抬头诧异地看着楚牧：“同学，你在做什么？我们考试呢！哎呀，算了算了，你先把它安抚一下。很容易的，它已经被安抚过一次了……”
他的目光落在楚牧的阻隔器上，原本不耐烦的声音立刻破了音：“哨兵？！你是哨兵？！天哪！孩子！快跑！往我这跑！不要害怕！我现在就来！”
楚牧尚未来得及问“什么东西”，身后的庞然大物已经替老师回答：
一声虎啸。
考场的另一头，看似平稳的土堆晃晃，一只矫健的猛虎取而代之。它狡诈的皮毛骗过了哨兵的眼睛，它带着午觉被打断的怒火，喷着鼻息，向哨兵大肆宣扬它的存在。
一个想法占据楚牧的脑海：刚才低低的声音不会是它的呼噜声吧？
之后，伴随着下意识地精神力试探，另外一个想法出现：我去，这是真的！向导考试真是驯兽啊？
老虎亮出利爪，气势汹汹，摇打尾巴，低吼。
“同学！”老师以极快的速度打开笼子，进入考场，“我这就来帮你！”
楚牧望向老师，反过去安抚他：“没事的，老师。”
“这种档次，”他抽出木刀，“我可以解决。”
楚牧忽而高耸肩膀，壮大自己的体型，同时双眉一横，怒目而视。他张牙舞爪，呲牙咧嘴，喉间爆出几声吼叫，比老虎的更轰然，比老虎的更野蛮，比老虎的更可怕。
——不过叫几声吓人而已，就这，他楚牧也会。
老虎被他吓到了，似乎意识到这人不好对付，倒退一步，戒备地盘桓；楚牧不甘示弱，缓慢挪步，似乎在寻找攻击的最佳时机。
“坐下。”
清越的声音打破一触即发的氛围。老虎身形一晃，终是缓慢而温驯地坐下。精神力弥漫四周，飘然抚过众人，用不容忽略的存在警告所有人安静，悠然而准确地落在老虎身上，没有一丝误差。
精神力强盛，控制力强，精准度高……本能地，楚牧快速分析藏在表面后的实质，就像分析自己的敌人，最后将其总结为一个词——强大。
强大。这个词如同刚才春风般扫过的精神力，简短两个音节吸引楚牧全部的注意力；它又不像精神力那般快速离去，相反，它钻进了楚牧心里最深处，在他不知晓的时候，灵魂已为这个词战栗。
楚牧像是预料到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缓慢而急切地回头，撞见一双冷漠的狐狸眼。
眼睛的主人穿着学生制服，臂佩学生会徽章，留一头柔顺的长发，美得无以言表的面容微抬下巴，有点怏怏的不耐烦。手骨节分明，长而白，像玉雕琢的工艺品，松又牢地拿着一瓶泌着凉水的可乐罐。
“哨兵，”郁呼月语气毫无起伏，“你破坏了我的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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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强哨兵会对未来的首席向导一见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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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呼月视角：考完试交卷后，在老师批改时出去买瓶可乐犒劳自己，美美回去迎接自己的满分时发现试卷被一个乱叫的小屁孩撕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