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回国当天, 小梁总连轴转开了四五个会,忙得晕头转向,便也忘了去接机。
等回过头想起来这事儿的时候, 一看手机,距离某人航班落地的时间早就逾去四个多钟头了。
唇瓣轻抿,她默默划到和他聊天页面。
犹豫两秒,直接甩过去一个电话。
“忙完了?”
听筒里传来他的声音,沉而不哑, 声调半扬,捎着不易察觉的性感劲头, 让人不自觉心尖一颤。
梁吉葵心虚问:“你现在在哪儿?”
那边的人“啊”了声,略无奈回道:“我在机场等你来接我呢。”
“啥!”
梁吉葵傻眼了,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那、那你别乱跑, 我现在就去接你!”
说着,她伸出另一只手去拿包包和车钥匙,可还没等走出去一步,便又听到了两节短促的笑。
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她驻足。
“逗你的,我在蕖商。”
男人不疾不徐地解释,字字句句间笑意未减,似清风过境吹拂柳梢。
好听,但也好气。
顿时鼓起双腮, 她不满道:“骗我很好玩吗!大骗子!满嘴跑火车!”
“小葵, 我怎么说也在机场等了你两个小时, 这点乐子都不能找吗?”
“……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不是工作太忙嘛,再说了, 没有及时给我打电话你也有责任!”
又是熟悉的笑声,梁吉葵越听心底越发虚。
眨巴眨巴眼,不等开口,裴渡便先一步道:“是是是,怪我怪我,我罪有应得。但现在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让小梁总亲自来接我回家?”
又是软刀子!
梁吉葵忿忿地轻哼一声,尽管早就看透他的招数,却还是忍不住的踏足深陷。
半个小时后,那辆超级高调的玛莎拉蒂停在蕖商资本的大楼门口。
正值下班的高峰期,人来人往。
红色的车身过分惹眼,加上还是敞篷的设计,过路的人一眼就能看见驾驶座上的红发女生,纷纷不自觉侧目。
硕大的黑色墨镜遮住她大半张脸,唯一露出的唇瓣殷红饱满,自信张扬的气场绕了满身。
梁吉葵一只手扶在方向盘上,脑袋侧偏,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旋转门。
没两分钟,许久不见的人被几个生面孔簇拥着走出来。
从年纪上来看,他们大概率是蕖商的高层。
可即便年纪大出两轮,他们站在那人的周遭,气场还是被压下去大半,全然不见上位者的姿态,甚至恭敬阿谀占了大头。
反观裴渡,明明身处漩涡中心,姿态却儒雅温和,与传统意义上的“霸道总裁”大相径庭。
远远看过去,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三件套,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整个人的气质成熟稳重,挺拔矜贵。
帅得像电影海报。
嘴角不自觉上扬,梁吉葵手腕微动,喇叭声接踵而起。
裴渡顺势抬眸,隔着那只墨镜,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随手将墨镜摘下,梁吉葵露出整张脸,迎着那帮高层大佬打量的目光,直白道:“帅哥,带你兜风去啊?”
裴渡哑然,信步走近。
“裴总,江北分公司新项目的事——”
“再说吧,今天该下班了。”
轻飘飘地将身后人的话打断,裴渡驻足去拉车门,临上车前,又回头看过去:“分公司的事我会处理,明天是周末,各位好好休息。”
在一众人震惊的注视下,独占风头的玛莎拉蒂扬长而去。
“那是咱们裴总的女朋友?倒是真漂亮啊!”
“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花瓶一个!”
“老郑啊,这话你可就说错了,车上那位我见过,是梁氏的大小姐,有来头着呢!”
“居然那位梁氏的继承人?!”
……
几次掉头转弯后驶入车流,梁吉葵换挡的姿势流畅利落,还不忘分出十分之二三的精力打量身旁的人。
注意到她的视线,裴渡勾唇:“小葵,我的脸上是沾到什么了吗?”
梁吉葵理不直气也壮:“没沾到东西还不给看了?男朋友不就是应该想怎么看就能怎么看的吗!”
心脏好似被那三个字戳了一下,不知名的情愫游弋于四肢百骸,那一秒钟,好似整个左心房都痉挛了一下。
裴渡侧眸,说这话的人显然不觉得有什么,坐在原处有恃无恐,开车的动作也不见有半点影响。
没有听到他接话,梁吉葵挑眉,存心问:“裴渡,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有点。”裴渡答得干脆,脸上却不见羞赧,反倒是更温和的清隽帅气:“美梦成真,是得适应适应。”
没想到他就这么承认了,梁吉葵忍俊不禁,心情也好得不得了。
“帮我喂诸葛了吗?”
梁吉葵扬眉,开玩笑道:“没喂,诸葛跟着我三天饿九顿。”
“它最近确实有点胖,是该减肥了,小梁总做得很对。”
梁吉葵笑得更凶了:“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顺着我啊?”
裴渡反问:“为什么不呢?”
她用很机车的调调道:“可这样很双标诶?”
“面对喜欢的人,不双标才不对劲吧?”
黄昏时分余晖绚烂,大朵的火烧云浮在天际,赤焰红与蟹壳橘相互纠缠,难舍难分,自成一派无可比拟的壮丽。
车子正好驶上高架,不自觉偏头,男人的侧脸与身后的美景融在一起,连发丝都被萦上一层光圈。
比颜色最复杂的油画还要漂亮。
梁吉葵偷偷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蹦跶乱跳的心脏。
回羲和公馆之前,两人先去超商买了晚餐需要的食材。
梁吉葵很少逛街,更别说推着小车逛超市。
尤其身旁站的人还是他。
与连奢侈品新品都是柜姐送上门的她不同,经历使然,裴渡对选菜买肉已经非常熟练了。
他孤身站在一排农产品前,身上的西装三件套与冬瓜南瓜西瓜格格不入,却就是有种让人深信不疑的信服力。
梁吉葵探过头:“我想喝南瓜粥。”
选了个个头适宜的南瓜,裴渡颔首:“可以。”
“那再做个鱼?我昨天在芙蓉间点了道酸菜鱼,难吃得要命,我的肚子已经很久没受过那种罪了。”
裴渡笑笑,柔声道:“南瓜和鱼最好不一起吃,容易食物中毒,换个别的吧?”
梁吉葵对食材的相生相克没有那么了解,听见他这么说便也没有坚持,随口又点了其他两个菜。
从超市出来,看着裴渡把东西放好后,她直接将钥匙抛过去,风一样钻进副驾驶:“你来开!”
为了做饭方便,两人回的是裴渡那儿。
裴渡转身去厨房,梁吉葵则是抱着电脑借了他的书房。
工作上还有不少事情没有处理干净,现在这儿桃花源似的时间也是挤出来的。
傅长青“让”出去的那几个项目她要抢回来,有关《艳压》的开机前的准备工作也才刚做到三分之一,不少事情都得她亲自盯着。
一个多小时后,将最后一封邮件发出去,她呼出一口气,忍不住伸起懒腰。
好奇心弹起来,她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一排排书架中间。
在喜欢收藏各种书籍这个习惯上,裴渡和几年前还住在梁家时好像没什么变化。
只是那个时候他手头远不如现在宽裕,买的书大多都是市面上常见的普通版。
而现在——
小步走动,她指腹掠过那些精美装帧,认出来了好几册完全可以被称作“书界古董”的孤本。
从很多年前开始,她就相信他的能力,一时的困顿不会打倒他,反而让他有了足够的时间蓄力,要不然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就从一个破产豪门的私生子,摇身一变成为蕖商资本持股量最高的董事长。
视线随意一转,不经意扫过一个小铁盒子,她失神顿住。
似曾相识的铁盒被她取下来,她打开开关,一眼便看见被当成绝世宝贝珍藏在其中的《杀死一只知更鸟》。
这本书她记得,是九年前,他刚要去德国读书时她送的礼物。
书是在书店随便选的,因为当时还是初中生的她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境。
毕竟过去太多年,连她自己都快忘了送出礼物的细节,却没想到这本书却被保存得这么好。
拿着书走出书房,刚好看见还套着围裙的裴渡将碗筷摆好。
目光交汇,后者先一步道:“时间刚刚好,洗手吃饭吧?”
梁吉葵没应,手里的书被他抬高半寸,正好能完全被他看见。
清了清嗓子,她郑重启唇:“裴渡,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才开始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