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寻没死, 却不是以京城顾氏的身份活下来。且活跃在朝堂上,无人知晓她是顾侯的女儿。
小狐狸盯着那张脸后,低下脑袋, 果然, 帝王心思深不可测, 她竟然会让容忍顾氏的女儿活着。
顾寻自请出战,朝堂上先是寂静, 朝臣反应过来后,纷纷反对。顾寻年轻不说,且不知底细,朝堂上下都不许这样人占了好处, 接着开始举荐老将。
“陛下,顾将军年轻,从未与北凉打过交道, 不知深浅。”
“陛下,臣附议,顾将军不可。”
顾寻不悦, “你们嫌弃我是女子罢了, 对不对?”
不少人憋了一口气, 文官回道:“陛下,顾将军年轻,初出茅庐,不知轻重, 臣反对顾将军领兵。”
“臣也反对顾将军。”
承桑意望向自己的舅舅,“安国公, 你可有话说?”
闭目养神的安国公被点名,睁开眼, 不慌不忙道:“陛下,臣觉得两者皆有理,此事还需再议。”
一句话和稀泥,也没有表态,两不得罪。
承桑意说道:“顾寻,你回去后写一封奏疏,将你对北凉君的看法叙于纸上,众卿家也可写,三日为期,朕等着结果。散了吧。”
女帝言罢,提着狐狸离开大殿。
白狐路过顾寻身边的时候,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接着就被一只手按住,塞回袖口里面。
朝臣跟着出殿,白狐闻声跃到女帝肩膀上,试图再看一眼。
“你是不是很惊讶,顾寻为何活着?”
白狐没吭声。
承桑意继续说:“她是一棵好苗子,朕欲好好培养,搓一搓男人们锐气,若是此战顾寻胜了,世家们对朕也不敢放肆。”
走到无人处,白狐跳下来,幻化成少女。
承桑意满意地看少女,少女冷哼一声:“关我什么事,我要出宫,你给我一匹马,再给些干粮。”
“想走自己走,朕不会给你准备的。”承桑意伸手拉住少女。
那张稚气脸在近处放大,眉眼像染了黛一般。
承桑意身上繁复威仪的朝服还没有换下,举世无双的气质在阳光下展露无疑,锐气逼人。
长明低眸就望着她身上的龙,龙似乎鲜活起来了。
“那你给我一块令牌,我要出宫也可。”
“没有。”
承桑意就像是一团棉花,打一拳都都没有力气,让人有气无处使,自己白得一肚子气。
长明气呼呼回宫去了。
承桑意止住脚步,吩咐内侍:“将顾寻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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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明无处可去,又去宫门处转悠,那张脸就是个生面孔,走过去就被赶走了。
长明不肯走,就蹲在门口处看来看去,最后,看到每个人出入都持有令牌。
蹲了半晌后,她寻了一个面善的女官,化为白狐,跃到对方的肩膀上。
女官猝不及防地被小狐狸缠住,先是愣住,见白狐乖巧的窝在她的手臂中后,高兴得不行,伸手摸摸皮毛,“好漂亮的狐狸。”
她满心欢喜抱着出门,不想,禁卫军守将拦住她,“季大人,这是陛下的小狐狸,您不带走。”
“我、可是它自己蹿过来的。”
被称为季大人的女官依依不舍的将小狐狸还给守将,心疼得不行。
小狐狸被禁卫军提着,送回到大殿去了。
一计不成,长明又蹿了出去,蹲在门口,左右去打探,蹲了一日,口干舌燥。
她眼睁睁地看着门口不断有人出入,就是不肯带她。
等到黄昏,守将突然跪了下来,她扭头去看,一袭常服的承桑意走下龙辇。
承桑意下车就朝小狐狸走去,露出一点笑,提了小狐狸回龙辇。
小狐狸生无可恋的望着宫门处,深深叹气。
她连宫门都出不去,怎么找邵循了,也不知邵循的学堂可开了。
满怀新时代的小狐狸被女帝带回寝殿,丢在龙床上,“晚膳想吃什么,你可以几日不吃东西吗?”
小狐狸窝着不动,哼都不哼一声。女帝径直说道:“朕欲让顾寻北上讨伐北凉,顾寻无甚经验,朕想御驾亲征。长明,你可愿意随朕过去?”
没有回应。小狐狸捂着耳朵,耷拉着眼皮,就是不吭声。
承桑意问了两句,见她无甚兴趣,便也不开口了,道一句:“朕亲征的时候,会放你走的。”
沉默的小狐狸终于欢欢喜喜地蹦了起来,落地化成少女的模样,“你什么时候去打仗?”
“哼,没良心。”承桑意不悦地拿手戳她脑袋,“将邵循还回来,朕需要她。”
“邵循?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长明缩着脑袋装糊涂。
承桑意嗤笑一声:“寒窗苦读数十载,她为你丢了官职,有家不能回,你当真想她半生风雨漂泊吗?”
长明被说得低下脑袋,是她欠了邵循的。
她说不过承桑意,推搡的坐了下来,松展一下肩膀。
“你不信朕?”承桑意问出声,“朕需要邵循这般的人才,她本就是相才,没有你,她会慢慢积累政绩,走上相位,长明,你不知读书人的理想吗?”
小狐狸不懂,但她隐隐感知邵循的与众不同。
承桑意一板一眼的与她说道:“邵循入朝至今,是朕一步步将人扶持至今,寒门子弟,没有朕暗中扶持,你以为以她的性子会走到今日吗?”
她选用的人才,没有世家寒门之分,只有能力的区别。
小狐狸点点头,像是想明白了,邵循一根筋,不懂变通,确实容易得罪人。
“你不会将人骗回来再杀了?”
承桑意负手而立,举止矜贵,“你该该读读书了,天子一言,多少人不得了,岂会出尔反尔。”
小狐狸相信了,往承桑意素净的面容上看了两眼,承桑意忽而俯身,凑到她的跟前,“朕是喜欢你,希望你留下,但不是昏君,不会自掘坟墓。美人重要,江山更重要。”
“我知道了,她在西山北处的一个洞府里。”小狐狸深吸一口气,警告承桑意:“你该知我的脾气,拼着两败俱伤也会将敌人杀了,你最好不要骗我。”
小狐狸恶狠狠,眼中迸现杀意。承桑意微迟疑,冷笑一句:“是吗?”
一句话露出几分失望,转身就走了。
长明跟了上去,“你何时去找她?我不确定她会不会离开,过去好几日了,若是走了,可不是我说谎。”
“朕会即刻派人去找。”承桑意回应一句。
长明满意了,滚回床榻上,细细也算,最晚后日就可以看到邵循了。
承桑意将人送回寝殿后,自己回大殿去了。
长明趴在窗户上望着远去的背影,做皇帝可真累啊。
望了两眼,眼前突然出现一人,她抬首去看,瞳孔微缩,下一息,被人提了起来。
再度睁开眼睛,便是自己的洞府。
“你怎么把我提了就走,那是宫廷。”长明捂着自己的脸颊,鼓着脸望向对方。
邵循突然从洞口走了进来,抱着一捆干柴,见到长明的一刹,逆着绚丽光线,黑沉的眼里,难得有了情绪。
“长明,你回来了。”邵循惊喜万分。
一侧的女道人凝眸,“少见多怪,定力欠佳。”
邵循忙将干柴放下,冲着道人揖礼,长明坐在蒲团上,扯着女道人的衣袖:“师父,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会去找我呢?”
“我回来就见到她了。”女道士定心拂开小狐狸的爪子,“你一小妖,怎么会入宫廷呢?”
小妖是无父无母的,被她捡了进来,九尾灵狐惯来少见,她悉心培养,才有今日活泼的少女。
“我、我、说来话长,我伤了,给我颗药吃。”长明不想说那些糟心事,出来后就与宫廷说再见了,至于女帝,不见咯。
她抱着师父的腰肢,探头去看邵循:“陛下找你,说你是相才,不日就找过来了,你要回去吗?”
“不回去了,我要跟着我师父。”
“我不带你,我受人之约,要离开一段时间。”
小狐狸:“……”
“你又去哪里,一百多岁了,消停好不好,好歹教我识字呀。”长明忍不住挑眉,“我到今日字都不认识,你还好意思跑。”
定心扶额,摸摸小徒儿的脑袋,“是大事,除一妖。”
长明一爪子拍开师父的手,她对摸脑袋有阴影了,承桑意无事就摸她的脑袋,烦不胜烦。
“你徒弟就是妖,你去哪里除妖,万一哪天旁人来除你徒弟,你该怎么办?”长明没好气道,气鼓鼓不高兴了。
定心无奈道:“丹药和我,你选一个。”
“你你你、我选丹药。”长明不动脑子就有了答案,师父靠不住,治好内伤的自己才可以靠得住。
邵循笑了笑,只见小小的少女坐在蒲团上,眸色盈盈,咬牙切齿,甚是可爱。
定心将一瓶弹丹药都丢给了小徒儿,“自己多加注意,若是遇到难以决策之事……”
“找你吗?”长明拿着药瓶扬首望着师父,眸色湿漉漉的。
定心一本正经地摇首:“不,先跑为上。”
邵循:“……”难怪长明养出一副散漫的性子,也难怪她什么都不懂。
有这样散漫的师父才养出长明。
不管不问,丹药给足了,任其生长。
定心来也匆匆,走也匆匆,御剑离开洞府,留下大眼瞪小眼的两人。
长明倒在蒲团上,紧紧握着自己手中的药瓶,告诉邵循:“陛下找你,你快些走吧。”
“我、不想走了。”邵循走上前,将地上的少女拉了起来,弯腰拂去衣摆上的灰尘,“我想静一静,长明。”
长明挑眉,看着为自己弯腰的女子,皱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