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一身皮肉, 十之八九都是反骨。承桑意拿她没有办法,丢下她,自己去沐浴。
临走前, 她告诉小狐狸:“你想走也可以, 若是出不去, 被人逮住了,这身皮毛是好东西, 小心被人剥皮拿去卖了。”
小狐狸小且瘦得厉害,可一身皮毛比雪还要白上两分,皮毛有光泽,准是卖出好价钱。
承桑意放心不下, 小狐狸一根筋,想不通,万一跑了呢。
她站在榻前盯了半晌后, 伸手一捞,“朕带你去沐浴。”
白狐:“……”
帝王配殿内热气蒸腾,白玉池修建得大气, 一眼看去, 雾水朦胧。宫娥放好热水便循序退了出去。
承桑意不爱有人靠近, 屏退婢女后,自己一人进入浴室,随手拿了一件衣裳蒙住白狐的眼睛。
白狐陷入衣裳中,拼命挣扎, 费了半晌劲头才挣扎出来,待抬头就见到了水池中雪白的身躯。
小狐狸缩身子不动了, 脑子里晕乎乎的,池子里的人潜入水中, 水面荡起圈圈涟漪,颇是吸引人。
眨眼的功夫,水池子里的人探头出来,不施粉黛,面上挂着水珠,冰冷冷的眼睛看了过来。
承桑意很快背过身子,身子入水,什么都看不清了。
白狐被热气熏得犯困,眼皮子搭了起来,水声潺潺,忍了忍,睁开眼睛看过去。水中的人一直背对她,不知在做什么。
白狐好奇,翻身跳下去,稳稳地落在地砖上。
地面上都是水,湿哒哒又不好走,白狐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跳到池沿上,下一息,一双手伸过来,直接将她拉入水里。
发什么疯了。
白狐入水,危险关头,化成人形,露出一张稚气的脸颊。
承桑意吃惊,下意识松开她的脖颈,眨眼的功夫,往后退去。
“怕了?”长明嗤笑一声,扬眉吐气一番,上前就去掐着女帝的脖颈,“你欺负一只小狐狸算什么本事。”
承桑意被她掐着,又惊又喜,“朕想知道你成年了吗?”
“我一百岁了。狐狸寿命长,长寿者可有万岁。”小狐狸骄傲的扬起脖子。
承桑意拂开她的手,仔细算了算,果断道:“小色胚,你还没成年。”
长明:“……”
“你二十五岁,我一百岁,你好意思说我没成年?”长明气恨在心,眼珠转了两下,掐住女帝的下颚,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女帝在水中泡了些时间,浑身上下都热的,唇角更是柔软。
这回,承桑意没有抵抗。但长宁坏心地咬着她的唇角,一股血腥味弥漫,疼得承桑意将她推开。
白净冷冰冰的人儿唇角染着血,冷中透着妖艳。
长明挑眉:“我比你年纪大。”
承桑意惊魂未定,忍着疼,平复心口的波澜,微微偏过身子,“你有理。”
她竟然不争了。长明有些意外,承桑意说道:“闭上眼睛,朕要去更衣。”
“我就不闭眼。”长明好整以暇地看着承桑意。
承桑意皱眉,却拿她没有办法,伸手想去捂住她的眼睛,不想,长明趁机反握住她的手腕。
比起蛮力,承桑意自然比不过,睨她一眼,索性拉她一起潜入水中。
小狐狸水下功夫不好,池水没过脑袋就晕乎乎的,她却聪明的拉住承桑意,趁机贴上去。
她扣住对方的手臂,使劲将人拉过来,唇角擦过对方的长发,她敏感地靠过去,吻上对方的侧脸。
承桑意侧脸,水下波澜眯眼,她还是吻上长明的唇角。
这一刻,她空虚的心终于满足了,不管对方是妖还是人,她都想拉着她一起过完余生。
水下缠绵,水面上掀起圈圈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承桑意先跃出水面,扬首呼吸着空气,长明慢悠悠地浮出水面,唇角勾着笑。
承桑意背过身子,长发飘在水面上,长明揪住一缕乌发,“你躲什么呢?”
“朕要更衣。”
“你更衣就更衣,关我何事。”
长明撇嘴,“对你没有兴趣,你放我走吧。”
“你自己不会走?”承桑意揪住她的软肋,“受伤跑不了?”
长明望着横梁上的水珠,理屈,不想吭声。
承桑意似乎明白过来,“你当真跑不了?”
“你给我一匹马,我自己就可以出宫。”
“朕辛辛苦苦将你找回来,再送你走?朕疯了不成。”承桑意简单明白拒绝,“朕不会束缚你,更不会送你走,长明,宫里你可以来,也可以走。朕错了一回,但不会送你走。”
“你这人、冥顽不灵。”长明咬牙,哼哧一声,伸手拉她再度入水。
这回,憋死你。
水下半刻,犹如半生之久。
承桑意再出水面的时候,浑身无力,呼吸之余,抬起乌黑的瞳仁看她。
那张白净不染纤尘的脸涨得血红,脖颈以下被热水熏得粉妍,长明看了一眼,眼眸轻颤,“你在诱惑我吗?”
“闭嘴!”承桑意羞恼,眼尾含着水红的艳光,“朕以为你无法幻化成形。”
“哼。”长明抿唇,朝她睨了一眼,目光往下,在承桑意锁骨处流连,下一息她游了过去。
承桑意步步后退,贴近着池壁,退无可退,眼眸中带着一丝警惕。
长明眼底的水色闪了闪,伸手掐住对方的细腰,“我替你更衣。”
更什么衣,衣在桌上。
承桑意顿时就不乐意了,“你不是要走吗?”
“那我走了。”长明松开双手,翻身跃上池壁。
承桑意皱眉,刚想开口,就见她绕过屏风要走了,她急道:“长明。”
承桑意匆匆上岸,披了衣裳追出去。
寒夜萧索,冷风刺入骨髓般的冷,承桑意走都门口去找人,冷风吹着单衣,冻得她止住脚步。
“长明……”
长明已走远了,没人敢拦住她,一路出殿。
月色高悬,脚下也轻松,她走得很快,往宫门而去。
年轻人脚程快,很快就走到宫门处,宫门紧锁,她皱眉走过去。
“做什么?”守卫提高警惕,当即拔剑,“宫门已落,不准出宫。”
明晃晃的刀剑横在长明面前,长明呸了一声,出了一口气,灰溜溜地跑了。
宫里规矩多,没有法术,哪里都出不去。
长明逛了一圈,只好回到寝殿,白走一趟。
“出不去?”承桑意走过去,将门口的人逮进来,“饿不饿,让她们给你做些吃的。”
两人离得有些近,长明一抬头就看清她纤密如扇的睫毛,翻卷上翘,她憋了一口气,想去揪住睫毛。
一根一根揪下来出气。
“不饿不吃。”
承桑意转头看着她:“那就睡觉。你何时会养好伤?”
“你想做什么?”长明心生警惕,“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她过于警惕,承桑意被问得心口一颤,将语调放缓,“朕想知道你何时离开罢了。你需要什么药材,朕可以给你。”
“不用。”长明阔气地拒绝。
承桑意笑道:“朕的血,要吗?”
云淡风轻又理所当然。
就像她平常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长明少不得多看她一眼,收回自己的手,“不要。”
帝王之血,于妖物而言,确实是宝贝。但她又不是没出息,小狐狸没什么不好,就是有骨气。
承桑意低笑一声,细若腻雪的容颜,透出帝王仪态,“随你,那你就慢慢将养,你会养多久?”
长明没理会她,直接走向龙船,掀开被子就躺了上去。
“人不大,脾气不小。”承桑意低低说了一声,然而不恼,让人去地上铺被子,地上将就一晚。
半夜安寝,一觉好眠,直到女官来请,承桑意才请,抬首去看,榻上已无人了。
承桑意浑身一颤,掀开被子,赤脚跑了过去。
白狐静静地睡在床中间,小小的一团,像是一个软枕。
承桑意惊魂未定,扶着榻沿坐了下来,掀开小狐狸身上的被子,直接捞了起来,“一起,上朝。”
白狐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瞧见承桑意的怒色,脑子有病啊?
女官领着宫人鱼贯而入,伺候女帝梳洗更衣,小狐狸被拉了起来,坐在榻上的几案上,脑袋一点一点,困得睁不开眼。
造孽啊,她又欺负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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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北凉已过关,来势汹汹。”
“陛下,北凉人凶狠善战,若不派老将过去,只怕会吃亏。”
“北凉人无耻之极,冬粮吃完了就来打仗,每年都是如此,年年搅得人心烦意乱。就该一击即中,打得他们以后都不敢来。”
殿下朝臣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北凉每年都会如此,缺粮食就会突袭边关,突袭成功,抢夺粮食,甚至,还会抢女子,烦扰边数年之久。
先帝在位,也曾大力图改革,防止北凉偷袭,可惜效果甚微。
女帝面色凝重,听了几句,低眸瞧见白狐趴在龙椅上,不知在想什么。她伸手戳了小肚子,小狐狸一巴掌拍开她的手。
“陛下,臣请旨点兵,整甲北上驱除北凉。”
承桑意抬首,顺势将白狐提了起来,捉住爪子,抬起脑袋,努力摆正那双眼睛,“瞧,你姐在这里。”
白狐被捏着脸看向大殿中央,熟悉的面孔让她眼前一亮,是顾寻。
顾家人没死绝?
她白了女帝一眼,爪子被死死捏住,让她动弹不得,只能静静地望向那张熟悉的面孔。
喧嚣议论声中,女子声音清越,落地有声,超过一众男儿的声音。
承桑意并未出声,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方才热闹的大殿,此刻落针可闻。
承桑意终于发了怜悯,将小狐狸丢在龙椅上,笑吟吟开口:“顾卿所言,可有人反对?”
小狐狸掀了掀眼皮,哼哧一声,坏东西,最好你也去打仗,死在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