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正被拖来, 踩着帝后的步子进殿。
殿内慌作一团,哭哭啼啼,伺候贵妃的宫娥跪在榻前, 贵妃躺在床榻上, 人事不省。
院正上前诊脉, 手刚搭上脉搏,脸色大变, 承桑意站在她的身旁,见状问一声:“贵妃怎么了?”
“陛下做好准备。”院正指尖发颤,很快就镇定过来,“怕是不成了。”
承桑意眸色蕴怒, 皇后凑了过来,看了贵妃一眼,贵妃唇角发乌, 可见中毒时间不短了。
她刚疑惑,承桑意大怒,“好端端的在宫里, 为何会中毒。”
“贵妃娘娘今日与往日一般, 吃了膳房送来的膳食, 天色入黑就睡下了,不想,很快就吐血昏迷。”
院正取针,道一句:“陛下问罪, 去外面问,莫要挡着臣。”
承桑意只得压下怒气, 拂袖坐在一侧,自己生闷气。
皇后见她这么紧张, 好奇凑过去:“你真的喜欢贵妃?”
“贵妃没了,安国公必会闹事。”承桑意没好气说一句,“这与朕喜欢无关。”
皇后哦了一句,眼珠子转了转,忍不住嘲讽一句:“你这人真是薄情寡义,她是你表姐唉,还是一道长大的。”
承桑意被讽刺一句,转眸看着她:“你想让朕怎么回答,喜欢她?”
“别,你喜欢我就好了,别喜欢其他人呢。”皇后又觉得不好,怎么可以喜欢贵妃了,喜欢她一人才对。
她又说道:“你将院正弄走,我替你救她,如何?”
“你会救人?”承桑意不信皇后的说辞,“这个时候了,别胡闹。”
“你不信,我就回去睡觉了。”皇后摆手不干了,“一点都不信任,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回来。”承桑意烦不胜烦,小姑娘年岁不大,脾气不小,胆子也大了,敢对她甩脸子。
承桑意不知为何,心里有个想法:该相信她。
“陆卿,随朕来。”承桑意起身,顺带喊走了陆院正。
陆院正诧异,“你喊我做什么,别闹。”
承桑意上前握住院正的手,“出去,朕有要事与你说。”
“人命关天。”陆院正不愿。
承桑意质问她:“你能救得活吗?”
陆院正皱眉。
“放下,随朕来,皇后有办法。”承桑意夺走院正手中的银针,顺势插在皇后的发髻上,双手用力,将院正拖出去。
“皇后,你若治不好贵妃,朕拿你是问。”
“陛下、陛下、皇后懂什么,你们这是胡闹……”
陆院正骂骂咧咧的声音消失了。皇后歪了歪头,走到榻前,伸手在贵妃的额头前探了探,“还有气了,一口气在,我就救你,若是没命了,我就不成。”
“阿娘说小妖最下应该学的就是治愈术,打架可以不成,必须有自救的本事。”
皇后一面嘀咕,双手挽作花印,口中默念咒语:“天官赐福,百无禁忌,神魂来兮,来!”
榻上的人忽而抽搐起来,口鼻倒灌出黑血,眼睛睁大,死死的盯着皇后。
皇后不畏惧,拿起铜盆里的帕子擦去贵妃口鼻的血迹,嘀咕一声:“毒血逼出来就行了,好好睡一觉,明日活蹦乱跳。”
她抬手擦着,贵妃纤细的手臂攥住皇后的手,“殿下、德妃、德妃……”
“德妃?她在自己殿里,你想见她呀、见、见什么见,睡一觉,明日再见。”皇后将那只手塞回被子里,“不省心,一日不见又不会死,你现在不睡觉就会死。”
皇后觉得贵妃不懂事,将人按了回去,擦去黑血,又在额头上摸了摸,“好像没事了。”
贵妃昏昏沉沉,浑身无力,眼中的皇后不断重影,挣扎一番后还是睡了过去。
皇后撇撇嘴,擦擦自己手上的污血,对外喊一句:“换水。”
宫娥匆匆推门而进,后跟着着急忙慌的陆院正。
皇后的袖口、胸前都是血,像是经历一场血洗。她见院正过来就推到一盘,有些头晕,好在没有晕过去,她站直了身子,对院正说道:“你的针不好用,还你。”
她抬手拔下发髻上的针,随手就丢了,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殿内又是一阵惊叫,宫娥们叫着皇后晕了、皇后晕了。
陆院正没时间理会,探上贵妃的脉搏,脉象彻底变了,她回身看向被宫娥抱在怀中的皇后,眼神飘忽。
她怎么救的?
承桑意被惊呼声迎了进来,见到身上都是血的皇后,身形踉跄一下,“院正,救皇后。”
陆院正不情不愿的上前,摸上皇后的脉搏,“没事,累晕了,回去睡一觉。她几天没睡觉了?”
承桑意被问得发懵,“她今晚刚睡了,不过,睡的时间很短。”
“累晕的,陛下带皇后回殿,贵妃已无碍。”陆院正脑子里一团浆糊,她想知晓皇后如何救人的。
陆远正注意到皇后身上染血,就连贵妃的被上都是黑色的血,是将毒血逼了出来的?
怎么逼出来的?
听闻贵妃无事,承桑意抱着皇后匆匆离开,回椒房殿。
皇后衣襟染血,承桑意熟稔地给她换了衣裳,看着她睡在榻上,面容干净,唇角嫣红。
看过一阵,她不能再待下去了,贵妃中毒一事,必然不简单,必须彻查。
“开宫门,召刑部侍郎邵循入宫。”
承桑意吩咐过后,回身看了一眼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抬脚匆匆离开椒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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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累了,一觉睡了一日一夜,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三日清晨。
李瑶险些哭了出来,“殿下,您终于醒了,吓死臣了。”
皇后迷迷糊糊地揉着额头,不知为何,浑身都疼,腰疼腿疼,她还是坚持坐了起来,睁眼就看到哭得眼睛通红的李瑶。
“你怎么哭了,贵妃死了?”皇后狐疑一声,不对呀,皇后的毒都逼出来了,死不了的呀。
“贵妃已无事,是您睡两日。”李瑶上前扶着皇后坐起来,拿了靠枕垫在腰后,“您再不醒,陛下说拆了太医院,院正吓得住在椒房殿,人就在隔壁呢。”
皇后睡得是头晕目眩,揉了揉额头,闻言后有些心虚,“睡一觉罢了。”
“您这一觉睡的……”李瑶顿了顿,上前一步,伏在皇后耳畔低语:“宫里出事了,膳房的食材出了问题,贵妃中毒是人为。”
“谁做的?”皇后悄悄的问。
“不知道,臣也不知道,陛下还未公布,但各宫戒严,都不准出入。”李瑶面色发白,犹在后怕。
后宫里鲜少出现这么大的事情,膳房出事,牵连多少人。
皇后也不问了,自己休息片刻,简单吃了些东西。
贤妃与明妃在宫外等侯了,皇后往嘴里塞了瓣橘子,“喊进来,多半是来吃瓜的。”
橘子很甜,放在火盆上烤了烤,热乎乎的,两人进来后,皇后一人丢了一个橘子。
“殿下醒了。”贤妃柔柔弱弱地开口,捏着橘子坐下,“贵妃倒是没事,您睡了这么久。”
“累了,没什么大事。贵妃如何了?”皇后漫不经心,“后日就是除夕了,听说很热闹。”
山中冷清,过年也不见人影,人间不同,家人团聚,围炉烤火,说些家常话。
明妃说道:“殿下还想着过年热闹,宫里闹出这么大的事,哪里就有热闹看,倒是落得心惊胆战的。”
“殿下是睡着了不知晓,外面闹翻天,整个膳房,从上而下地开始查,人心惶惶,膳房送来吃的都不敢吃了。”贤妃拍着胸口,秀眉频蹙,“贵妃险些就没了。”
同为四妃,朝夕相处多日,都是有些感情的,若是就这么没了,宫里还怎么待下去。
皇后靠着软枕,嘴里塞了橘子,闻声说道:“活过来就好,你们来是想问什么事吗?”
“我想问问那夜的事情,可是凶险?”贤妃讪笑一声。
“是很凶险,不算大事,你们掺和这些做甚,不如好好待着,过了年再说。”皇后也不知该说什么,女帝没说,她也不好细说。
她转了话题,问两人:“听说过了年,有花灯玩耍?”
“有的,挺好玩的。”贤妃也是心不在焉,问不出话,也不好久待。
两人匆匆离开,皇后继续吃橘子,陆院正走来了。
贵妃无碍,皇后险些没命,皇帝险些掀了太医院。院正入宫多年,第一回遇到陛下失态。
“院正,你脸色不好呀。”皇后也从拿了个橘子递给院正,“挺甜的,你走的时候带两个回去尝尝。”
院正脸色很差,“臣想知晓殿下救治贵妃的时候,用的是何种办法。”
皇后继续往嘴里塞橘子,眼珠骨碌转了两下,“秘术,不可说。”
“殿下不肯教臣?”院正板着一张脸,就差将‘你说谎’三字贴在皇后脑门上。
皇后语塞,“教不了、教不了,真的教不了。”
院正深吸一口气,凝着皇后心虚的面容:“殿下为何不将这等办法说出来,悬壶救世,救天下人。”
皇后嚼着橘子,嘴巴就想黏在一起,绞尽脑汁想要搪塞对方。
她沉默,院正就等着。
“院正,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能说,若有下回,你来找我,我给你救人。”皇后嬉笑着讨好,与你说了,你会觉得我是妖怪。
院正识人无数,一眼就看穿皇后的谎言,皇后隐瞒,必然是有古怪。
两人僵持,李瑶进殿禀告:“殿下,刑部邵侍郎求见殿下。”
“邵循?”皇后眼前一亮,“快快快,将她喊进来,院正,我这里无事,你回太医院。”
邵循果然是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