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桑意有些意外, “晚上才到三日。”
语气波澜不惊,她还是往一侧挪了挪,留下一半的位置给皇后。
皇后挨着她坐下, 她嗅了嗅, “你身子臭了。”
“你才臭了, 我就两日没洗澡而已。我来是告诉你,你的美梦要醒了, 那些兵留不下来。”皇后不仅没挪开,甚至伸开双手抱住承桑意的肩膀。
“皇后!”承桑意低唤一声,皇后的小脑袋凑到面前,她朝一侧挪了挪, 有些痒。
皇后不情不愿的松开她,埋怨一句:“你可真无趣。”
承桑意感觉自己与灰尘抱了满怀,深吸一口气, 压制自己的情绪,“你先去沐浴。”
皇后逮住了机会:“是不是我洗干净了,就可以抱你?”
“先沐浴!”承桑意头疼。
“没时间去沐浴, 我和你说, 那些兵都是被骗来的, 怕是不能留下,邵循说要发还原籍。”皇后打量着承桑意的脸色,“你很失望吗?”
“骗来的?朕可以给他们俸禄与粮饷,他们会留下的。”承桑意自信道。
朝廷的兵是有俸禄的, 还有粮饷,比起外面做工, 钱更多。
“那现在怎么做?”皇后被说糊涂了,“你是先得兵还是先揭穿太后?”
“朕得到了这些兵, 还会畏惧太后吗?”承桑意抬首,修长的脖颈如白玉无暇,气质高贵,她望着皇后:“你觉得呢?”
皇后眼中只有高贵的女子,脑海里一片空白,嘀咕一句:“我觉得你可真好看。”
承桑意:“……”
承桑意莫名脸红了,戳戳皇后的额头:“朕与你说正经事。”
“我不想和你说正经事,我需告诉你,那个人就是个刺头,是顾侯的……”皇后及时止住,眼神一阵飘忽。
承桑意抓住她的漏洞:“顾侯?”
“嗯,顾侯的女儿。”皇后嘴快说漏了,不得不继续说:“顾侯为娶现在的妻子,抛弃她的母亲。书信都在邵循处,你自己去问她。你赶紧派人去接手军营,我担心邵循会出事。”
承桑意凝眸,“顾侯的女儿……”
她做梦都没想到顾侯会直接参与,此事突然复杂起来。她望向皇后,少女风尘仆仆,眼中映着她的模样。
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了。
“皇后,你做的很好!”
承桑意干巴巴的夸赞一句,面色讪讪,皇后凝着她,凑至她的眼前:“你的夸奖不好听,而且你很心虚。”
“朕没有!”承桑意避开皇后的直视,耳根莫名发红。
皇后不甘,伸手去戳她的耳朵:“你耳朵红了,承桑意,你会废后吗?”
明明是旖旎的气氛,皇后一句话戳破了,承桑意没想到皇后会这么直接问了出来。
一时间,她僵持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皇后不放过她的表情,紧紧凝着她的眼睛:“你会,对吗?”
若是不会废后,第一时间就会反对,但是她没有!
皇后有些失望,将邵循给的文书都拿出来,放在承桑意的手上,“你派人去接应邵循,该怎么做,你自己想办法。我还得回去找邵循。”
她起身就要走,承桑意慌得拉住她,“顾云初,你可以销毁证据的。”
“销毁证据?那么大的事情,怎么销毁啊。还有邵循在呢,杀她灭口?”皇后嗤笑,稚气的面容上露出少见的愁绪,“承桑意,我做了就不会后悔,至于你会怎么处置,我也不会反对。”
大不了,一条命还给顾家小姑娘。
就算顾家小姑娘在,也未必能救得了顾府。承桑意冷情寡性,谁都无法干预她的决定。
皇后想得开,没有过多纠缠,“人犯错,都是会受到惩处的。”
承桑意握住她的手,试图解释:“顾云初,你与顾家撇清关系,朕不会无情的,朕不会废后!”
皇后扭头看着她:“真的?”
承桑意收回手,认真点点头:“此事是你举发,朕会昭告天下,你还是朕的皇后。”
“你……”皇后皱眉,呸了一声,“你真缺德,为何要告诉天下人是我举发的。”
顾家小姑娘死了都不得安稳。
太缺德了!
“不成,你不能昭告天下。”皇后拒绝,“你还是废后吧。”
承桑意被说糊涂了,“昭告天下是表明你的无辜,怎么就是缺德了?”
“人家都说我背叛侯府,我怎么出去、出去见人。”皇后随口扯谎,“不成,不能这么做。”
“朝臣让朕处置你,让朕废后,朕该怎么做?”承桑意也被皇后糊涂的想法气到了,“总得给天下人一个不废后的理由。”
她站起身,恨得用手戳着皇后的脑袋:“你要不要去问问邵循,你刚刚的话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这是后位,要给天下人乃至朝臣一个合适的理由。”
“你、你就说喜欢我?”
“他们会觉得朕是昏君。”
“那那就做一回昏君。”
“朕还是废后!”
两人大眼瞪小眼,承桑意说完就后悔了,找话弥补一句:“你留下,朕派人去接应邵循。”
“我回去找邵循,你派人太慢了,你自己慢慢想办法。”皇后被她盯得发虚,转身就跑。
承桑意神色去抓她,奈何少女跑得太快了,手抓了空,什么都没有抓到。
人跑不见了,承桑意心中空了下来,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手,张了张嘴,“顾云初。”
承桑意跑出椒房殿,环顾四周,哪里还有皇后的银子。
皇后的功夫好,来无影去无踪,就像是翱翔天空的雄鹰。
雄鹰关在笼子里,会长久吗?
承桑意脑子里多了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皇后与寻常人不同,她会继续做她的皇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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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回来得很快,顺势提了两条烤羊腿回来,大摇大摆地进入主帐。
顾寻早就醒了,坐在榻上,冷眼盯着邵循。
“吃羊肉,新鲜着呢。”皇后将羊腿在顾寻面前晃了一圈,烤肉味扑鼻而来。
邵循急急起身,“方才有人来了,险些露馅,陛下怎么说?”
“她要留下这些兵,发俸禄,给粮饷。”皇后将肉放在案上,看向顾寻:“你可以将功补罪。下面的人压根不知你做什么,你只要改口说为朝廷办事,一切的事情自有陛下安排。”
“我偏不答应你,顾云初,我死也会拉着你的。”顾寻冷厉,丝毫不给皇后颜面。
皇后懒得浪费口舌,割下一块羊肉放入嘴里,又递给邵循一块。
邵循接过羊肉,欲言又止,皇后大肆开怀,不忘往顾寻嘴里塞了一块。
她大快朵颐,顾寻气得扭身不看她,邵循不断接受着送来的羊肉。
天色黑了下来,主帐内点灯,外面的动静开始大了,将士们造饭吃饭了。
皇后打算出去溜达一圈,顺势看看情况,邵循却拦住她,“我出去看看,殿下容易露馅,殿下也累了,早些休息。”
来回奔波,也需要体力的。
皇后不勉强,打了个哈欠,目送邵循离开,然后,她将顾寻从床上拉下来,自己躺上她的床。
皇后将顾寻绑在床前,乐悠悠地告诉她:“你不用想着跑,跑不掉的。”
“愚蠢,有勇无谋。”顾寻骂了一句。
皇后也不理会她,伸展四肢躺平,困意袭来,翻身就睡着了。
顾寻双手被绑着,眼睁睁地看着顾云初在她的床上翻滚,她提了一口气,试着去挣脱手中的麻绳。
她将目光放在烛火上,一狠心,想要挪过去,用火烧断自己手上的绳索。
双脚没有绑,她可以挪过去。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故意制作出动静,顾元初没有醒。
睡死了!
顾寻放心大胆的挪过去,咬牙将手上的绳子放在火上。烛火炙热,灼烧着肌肤,疼得她眼前一黑。
她不敢松开,硬生生忍着,麻绳越少越细,直到最后彻底烧断了。
顾寻大喜,忍着手腕上的灼烧感,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掠来,径直掐住她的脖子。
皇后缓缓开口:“有趣吗?”
“你……”顾寻惊恐的看着眼前的顾云初。
“你也不聪明呀,不过很会忍。”皇后神色变得散漫,似笑非笑的凝着顾寻气急败坏的面庞,“又疼又失望吧。最后一刻被我捉住了。”
顾寻咬紧牙关,技不如人,她也无话可说。
皇后寻了麻绳给她双腿绑了起来,吹了灯,拍拍手:“不是顾念你手腕上的伤,手也给你绑起来。你想跑就接着跑,受伤的是你,我要睡觉了。”
主帐内彻底黑了,皇后照旧躺在自己的床上,顾寻疼得发晕。
半夜子时,邵循摸索回来,没有点灯,趴在案上睡觉。
同一轮明月下,承桑意没了睡意,躺在皇后的凤床上,辗转难眠。
索性坐了起来,看着昏暗的殿宇,披衣而起。
李瑶闻声走进,“陛下。”
承桑意揉揉额头,“无事,睡不着。”
她寻了坐榻坐下,李瑶找来毯子,搭在她的膝上。
几上放着一只木匣,摆放好几日了,承桑意随手打开,李瑶见状说道:“这是殿下的话本子,殿下没怎么看过。”
皇后不识字,看不懂话本子。
承桑意好奇,拿出最上面的一侧,“贵妃送来的?”
“贵妃送的最多,还有其他三位娘娘送来的。”
后妃们无事可做,皇后仁慈,五人玩得如同姐妹,平常互送些小玩意。
贵妃爱送话本子,自己看过的,让别人也看一遍。皇后想看,却不识字,只能摆在桌子上吃灰。
承桑意看着书页上的名字,眼眸凝住,符合贵妃的性子。
可惜了,皇后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