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闹得沸沸扬扬, 刑部邵循告了广陵王,太后声称刑部屈打成招,诬陷广陵王。
闹闹哄哄吵了半日, 上座的皇帝听得是昏昏欲睡, 突然间, 内侍说皇后来了。她猛地惊醒,“皇后来做什么?”
“不仅是皇后, 贵妃、德妃、贤妃、明妃都跟着来了。”
承桑意歪了歪脑袋,露出纯良的笑容,“让皇后进殿。”
皇后领着四妃浩浩荡荡进殿,吵闹的殿宇都安静下来了。皇后是他们选出来的, 皇后的品性,他们比皇帝都要了解。
皇后站在殿内,眉宇如画, 她先给皇帝太后行礼,转身问邵循,“广陵王杀秦昭仪一事, 可有确凿的证据?”
邵循揖礼, 答道:“证据确凿, 有证人。”
皇后问承桑意:“陛下,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会偏袒自己的亲弟弟吗?”
“皇后,后宫不得干政, 你在说什么?”太后勃然大怒,“你瞧你什么样子, 哪里还有皇后的仪态。”
皇后撇撇嘴,转眸看向太后:“后宫不得干政, 您怎么来了?还有死者是后宫的人,我是皇后,还管不得吗?”
太后被言语刺得一怔,皇后直勾勾地看着她,“我来,是想为秦昭仪求个公道罢了。今日若不管不问,改日死的会不会是我这个皇后,您说,我该不该未雨绸缪呢。”
她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震惊朝野,更是堵得太后哑口无言。
太会外强中干,端起太后的威仪:“刑部屈打成招,皇后休要危言耸听。”
“证据就在面前,太后你说屈打成招,那刑部辛苦审案得来的证据都没了用处,朝堂岂不是大乱吗?”皇后笑吟吟地同太后辩驳。
来之前,贵妃教她一言一语。最熟悉太后性子的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的侄女儿。
“皇后,广陵王与你有何冤仇,你要这么陷害他。”太后怒到胡言乱语,脸色涨得通红,“皇帝,你这个皇后可真是厉害呀。”
承桑意照旧甩锅:“这是朝臣替朕选的皇后,朕觉得甚好。”
殿内的苏时几度想要出列说话,都被父亲阻拦,她望着殿内瘦弱的背影,紧紧咬牙。
邵循怔忪,眼前的女子与昨晚俏皮的救命恩人,极为不同。眼前的女子的皇后,是国母,举止稳重。
她垂眸,敛下异样的情绪。
皇后笑吟吟地与太后辩驳,将事情往大了扯,能扯多大扯多大。
眼见着太后无话可说,她又开口:“刺杀朝廷命官是大罪,若不加以惩处,日后这些大人们出门会不会害怕,在家里会不会害怕呢,毕竟刺客不会受到处罚的。”
一句戳中重点,人人自危。
太后看着皇后那张伶俐小嘴气个仰倒,她竟不知顾家的女儿伶牙俐齿。豁然间,她想到老道士的话,皇后身上有妖气。
她死死盯着皇后,突然间,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宫娥大叫,“太后昏倒、太后昏倒了。”
皇后莫名,还有昏倒这一招呢?
自己要不要也晕倒试试?
皇后天真,还是晚了一步,已有人去喊着请太医,匆匆将太后扶了出去。
承桑意这才懒洋洋地吩咐道:“刑部缉拿广陵王,任何人不得去见他。”
一场闹剧这才安歇下来,皇后抬眸,来不及笑就见到邵循走来,她朝她挤挤眼睛,俏皮可爱。
邵循肃然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容,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她上前行礼,“殿下此举,无异于将自己丢入沸水中,难以脱身了。”
“本就在沸水中了。”皇后不以为然,自己就是一狐狸罢了,有甚可怕的。
她反而鼓励邵循,“我救你也是因为你不畏强权,你若害怕,我也不会对你另眼相看了。”
邵循面色精彩极了,贵妃走来,将皇后拉走,“陛下盯着你,你和邵循说什么呢,太后晕倒了,赶紧去看看,若不然她们会说你不孝顺。”
皇后撇嘴,真是麻烦,狐狸一族,弱肉强食,哪里有这么复杂的事情。
她被迫去偏殿见太后,太医进进出出,陆院正也匆匆赶来。
五人站在角落里看着太医忙碌,明妃说一句:“我忘了带吃的,有些饿了。”
皇后看她一眼,悄悄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糖,递过去,“很甜。”
明妃诧异,伸手接了过来。贤妃伸手去摸皇后腰间的荷包,“还有吗?”
“你别摸我,我给你……”皇后怕痒,捂住自己的荷包,瞪她一眼,“都有、都有。”
皇后大方地一人发了一块糖,五人嘴巴出奇地一致抿了抿。
承桑意忧心忡忡地走进来,一个脑袋两个大,走近就闻到一阵甜腻的味道,她扭头看到五人,“吃什么?”
太后都气晕过去了,还吃什么,不知道面子功夫吗?
她狠狠睨了一眼,皇后突然牵住她的手,给她手里塞了一块糖,“都饿着呢,没吃午饭。”
承桑意:“……”
她拂开皇后的手,道一句:“回去吃,滚。”
“还有你们,都滚!”承桑意指着角落里碍眼的四妃,“从哪里来滚哪里去,朕不想看到你们。”
皇后愣住了,怎么就生气了呢。
四妃反应过来,齐齐上前,拖着皇后就走。贵妃在她耳边小心提醒:“这是帮我们呢,回去吃午饭,去我宫里吃,我让人炖了鸡,还有暖锅,吃饱了再说。”
皇后眼前一亮,拉着贵妃的胳膊就走:“做我的凤辇,速度最快。”
殿外的邵循看到那一抹倩影映入百花之间,明艳无双。皇后似乎有两副面孔,私下里俏皮若小狐狸,朝堂上才是威严的国母。
苏时站在壁柱后面,同样看了过去,她好像开朗了不少,与后妃们相处也很好!
寒风吹过,五人上了凤辇,车轱辘压根坚硬的地砖,咯吱咯吱几声后,众人离开紫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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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偷偷摸摸回到贵妃的寝殿,宫人以最快的速度将鸡汤送了上来,食案上摆放着暖锅,热气涌动,身子都跟着暖了。
皇后喝了一大口鸡汤,鸡汤浓郁,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真好喝。”
贵妃给她又盛了一碗,“皇后今日可真勇敢。”
“接下来怎么做?”皇后托着汤碗,话这么说,眼睛瞟向了桌上的烫菜,“这是什么吃法?”
“锅子,吃着可暖和了,冬日里吃些,浑身热腾腾的。”贵妃也松了口气,解释完汤锅,又叹一句:“今日是彻底将太后姑母得罪了。”
德妃安慰她:“没有今日,她可会善待你。回来后,你去请安,她都不见你。”
太后已然将她当作是贵妃了,姑母侄女这层关系,早就不存在了。
五人入座,宫娥将肉摆在皇后面前,皇后贪婪地盯着,“什么肉?兔子肉吗?”
“这是滋补的鹿肉,这顿可花了我不少钱呢。”贵妃炫耀一句,“你的兔子挺好吃的,我让人烤了。”
“对吧,很好吃的。”皇后找到了同道中人,兴奋地不行,早就将朝堂上不快的事情抛之脑后,“鹿肉也好吃,烤肉更好吃。明日来我宫里吃烤肉,悄悄的。”
太后病着呢,她们不能太放肆了。
四人点头就同意了。
饱餐一顿后,五人滚到了乱榻上,皇后躺在中间,右边是贵妃是德妃,左边是明妃与贤妃。
肚子填饱后,贵妃开始说正经事,承桑意抓了广陵王,该怎么定罪,还是个问题。若将人放了,广陵王睚眦必报,她们都没有好日子过。
德妃贴着她,说道:“广陵王对陛下而言,已没有威胁了。杀不得,爵位保不住了。广陵王平日里嚣张,没有爵位,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用不着我们担忧。”
一个不举的男人,是做不成皇帝的。
“也不知太后怎么想的,烂泥扶不上墙,她还要硬扶吗?”明妃疑惑,像广陵王这样的纨绔子弟,寻常家族里是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与资源的。
贵妃解惑:“太后与陛下不和,广陵王自然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安国公府一直是支持陛下的,为此,太后与我爹吵过很多回。”
太后疼爱儿子,但一家之主的安国公是不会这么想不开的,有更好的选择在,为何要帮助废物呢。
皇后听了一通,环环绕绕,太过复杂了,她平躺着闭上眼睛,睡觉再说。
四妃各说各的,扭头一看,皇后睡着了,四人心照不宣地两两离开了。
榻上突然安静下来,皇后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见人都走了,翻身继续去睡。
睡到天黑,贵妃派人来请,这是她的床,皇后不能在这里过夜。
皇后迷迷糊糊回椒房殿去了,承桑意派人传话,今夜不过来了。
皇后顿时就醒了,抿了抿唇角,将人打发出去,去皇陵去了。
有了女帝的指点,皇后轻而易举地找到花名册,顺势找到了领头的人。
没想到领着五六万兵马在深山里躲着的人竟然是个女子。
皇后觉得不可思议,女子穿着军装,眉眼英气,她跟着女子回营帐。
夜色契合,女子进营帐后也没有点灯,她看着那抹影子,窸窸窣窣,脱衣裳……
脱衣裳怎么不开灯呢?
她抱着册子,转身走了,什么都看不到,先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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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李瑶说太后已醒了,陛下在榻前伺候了一夜,又去上朝了。
皇后如同嚼蜡般吃着早膳,脑海里还是想着那抹影子,她问李瑶:“晚上,你换衣裳的时候会不会点灯?”
“殿下说笑了,哪有人乌漆嘛黑的换衣裳。”李瑶笑容淡淡,好似觉得皇后的问题很稚气。
皇后喃喃道:“对呀,不正常的人才会黑着换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