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顾淮琛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什么话想和言羽说，但是又有些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能让顾淮琛犹豫的话，言羽想了想，也就只有今天早上那件事了。
言羽吞下最后一口馒头，又把碗里的粥呼噜喝光，擦了擦嘴就朝顾淮琛看了过去，毫不在意地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关于你之前休息时，梦里一直在喊的那个人？”
顾淮琛替了言羽一天，此时面上已经露出些疲惫之色了，但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尽心尽力地帮言羽看护着还未醒过来的外婆，哪怕在言羽休息完后，心里还想着言羽此时的心情，不愿意再拿自己的事情去劳累言羽。
毕竟自己的事什么时候都能说 ，这么些年的辗转难眠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了。
况且，顾淮琛心底最深处，其实也说不清，自己是想知道还那个人，还是不想知道那个人。
“别再想了。”言羽道。
保温桶里还剩下半碗粥，言羽也没管顾淮琛吃没吃过，就给顾淮琛盛到了面前，白瓷小碗隔着半碗黄澄澄的小米粥，此时还缓缓氤氲着热气，在不管白天夜里温度都偏低的病房里，不知道温暖了谁的心。
顾淮琛的目光久久地落在那碗小米粥上，而后又顺着那只端碗的手，移到言羽浅笑着看向自己的眼眸中。
言羽朝着顾淮琛咧嘴一笑，做出副开朗的表情安稳顾淮琛道：“你如果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你得到了你内心中的答案，如果不想知道，我就原地失忆，我保证这件事以后谁都不会知道，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完，言羽看向顾淮琛的深色的眼瞳，拍了拍手，干脆利落地总结道：“事情就这么简单。”
看向言羽亮闪闪映着朦胧灯光的眼眸，顾淮琛不由得笑了笑，心中一直笼着的阴云仿佛也被这个笑容一扫而空了：“好。”
言羽仔细观察着顾淮琛脸上的细微表情，见顾淮琛心里似乎真的放下了，才试探性地开口道：“那……我说了？＂
顾淮琛坐在言羽对面，手心里捧着那半碗粥，碗壁细腻温润，传来粥米的热感，衬得顾淮琛泛白的骨节都有血色了起来。闻言，顾淮琛轻轻笑了一下，笑中又带上了往日那股子飒沓不羁的味道：”你为什么认为，我是想知道的？“
言羽有半刻的疑惑，似乎是有些怀疑自己的看法了，但也仅仅只有半刻，偏头端详了一会儿顾淮琛的表情后，就释然似的笑了起来，指着顾淮琛的双眼开玩笑地说道：“我从这里看出来的。”
一句轻轻的话，伴着言羽因为经日疲惫而略显沙哑的嗓音，不轻不重地落在寂静的病房中，却像是一颗石头重重地落入古井之中，波浪四溅而开，带着无言的惊愕，拍向四周湿滑阴暗的井壁，连锁反应般砸出经久不息的波纹。
如果说刚刚言羽的发言只是让顾淮琛内心拨云见日，那么言羽这句话，就是真的让顾淮琛诧异地忘记了回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和言羽就已经亲密到无需语言，只需要一道眼神，便能读懂连自己都还未察觉到的念想了。
顾淮琛忽然就释怀地笑了。对于那些经年不息的噩梦，那些个经久难眠的深夜，梦中模糊又熟悉的身影，忽然就没那么在乎了。现在知道也好，这辈子不知道也罢，顾淮琛想要的答案，言羽已经给出了。
“那我说了？”言羽偏头瞧着顾淮琛，总觉得这个人的思绪仿佛已经偏离主题，滑到不知道地球的哪一个角落去了。
顾淮琛拿了个勺子慢条斯理地喝起粥来，嘴角含笑道：“说呗，我听着呢。”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言羽抿嘴思考了下措辞，最后还是决定单刀直入，直截了当地告诉顾淮琛道：“你之前睡觉时，嘴里一直在喊着你母亲。”说完后，言羽就识相地闭上了嘴，安静地等着顾淮琛的下文。
却没想到，顾淮琛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会儿，而后便重新低下了头喝粥，没怎么说话，也没表现出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愁苦表情，仿佛就像是因为他现在忙着喝粥，所以不方便说话，只此而已，没有任何过大的情绪起伏。
一时间，言羽也摸不清顾淮琛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了。
自从刚刚自己说了那句“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后，顾淮琛的表现就一直让言羽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是粥坏了？
言羽不禁心中默默腹诽，看向顾淮琛的眼神也不对劲起来了。
不应该呀，我刚刚才喝过，清甜温热刚刚好。
言羽偏过头，仔细又小心地端详起顾淮琛来，把他整个人不着痕迹地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时候端倪来。
总不能是医院待太久招惹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吧。
言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在心里摇了摇头，把这种离奇的猜想挥到了脑后。
却不知道，言羽自以为隐秘的动作，其实早就被顾淮琛尽收眼底，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顾淮琛心里还是被言羽的小动作浅浅逗笑了一下。
其实在言羽休息的这段时间里，顾淮琛就曾猜想到，自己在梦里叫着的人会是谁，虽然不够确定，但是顾淮琛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了。
现在听到了言羽话，得到了证实，心里早就已经有些波澜不惊了。
只是回想起一些年幼时的场景时，心里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难受一下。
言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淮琛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顾淮琛之前明明还是一副非常紧张的样子，现在知道答案后，反而豁达起来了。
顾淮琛无言抬头，看着言羽凑过来的脸，轻轻笑了一下。言羽自然不知道，顾淮琛现在之所以会这么坦然对之，全都是因为言羽刚刚的一番话。
本来还以为会要耗费一番精力绞尽脑汁安慰顾淮琛的言羽，现在仿佛施法被打断似的，愣在了原地，瘪了瘪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你现在是不是很好奇，我的事情？”
毫无征兆地，顾淮琛忽然抬头，深色认真地看向言羽的双眸，缓缓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