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上言羽拎着药犹豫地敲开顾淮琛房门时，顾淮琛刚洗完澡，半湿的头发上随意地搭着毛巾，水珠顺着白皙流畅的颈子滑落进衣领，靠近时会有些蒸腾的热气扑到言羽鼻尖，带着浅浅的沐浴露的香味。
言羽挪开视线，不去看他半露出来的锁骨。
顾淮琛笑着让开身子，示意言羽先进来坐，他去吹个头发一会儿就来。
言羽点点头，挑了书桌旁的椅子坐下。
吹风机的声音从浴室传来，言羽瞅了眼磨砂浴室门上倒映着的身形，开始偷偷观察顾淮琛的卧室。
卧室装潢简约大方，深色的地砖映着头顶的灯光，给人干净又有些冰冷的感觉。
书桌上大多是各科的竞赛资料，堪称十项全能，言羽扫眼看了下，没有一本见过的，学霸和学渣的差距由此可见一斑。
桌上平摊着一本英语竞赛资料，上面用笔条理清晰地标记了些重难点，用过的笔搁在一旁还未合盖，说明在言羽上来前，顾淮琛还在看书。
能常年霸占第一名的宝座不是没有原因的，言羽请病假休养时一天能睡十个小时，而顾淮琛即使脚扭伤了也不妨碍他学习。
佩服佩服，实在是佩服。
言羽心里突然就对顾淮琛肃然起敬起来。
他本来以为顾淮琛是目中无人的天赋型选手，没想到天才背地里学习也那么认真刻苦。
就是学霸的房间略有些单调，言羽抬头扫视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宽大的书桌上。
屋里除了些必备的家具外，数量最多的就是各种资料书籍和习题，书桌上连最常见的相框或者小摆件都没有，除了书就是书，没有点人气，顾淮琛活得像个没有私欲的神一样。
顾淮琛回来的时候，看到言羽正在百无聊赖地摆弄他的习题，虽然勉强能看懂单个的单词，但是一组合成句子言羽就仿佛在看火星文。
“在看哪道题呢？”顾淮琛好笑地看着言羽，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
“随便看看，反正我也看不懂。”习题看得久了，言羽条件反射地开始犯困，推开书桌上的习题册，把要换的药摆了上去，看着花花绿绿的各种药问道：“这药要怎么换，需要我帮些什么？”
需要换药的伤口在后背，一个人操作起来会有些麻烦，顾淮琛条件反射地抬手想要解开领子最上面的那颗纽扣，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得光着上身让言羽操作才行。
默了片刻。
顾淮琛抬起了手，顾淮琛又放下了手。
顾淮琛开始思考该怎么办。
言羽竟然破天荒地从顾淮琛脸上看出点难为情来。
其实一个人也不是不能操作，顾淮琛最开始只是想找个理由把言羽哄进来逗逗，没想到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咳，”顾淮琛干咳一声，朝言羽笑了一下，目光第一次有些躲闪，“我想了想，这种小事就不麻烦言神了，我待会儿自己换吧。”
言羽扑哧一声笑出来，“怎么，你竟然也会害羞？今天说骚话瞎撩我时怎么没见你不好意思呢？”
顾淮琛摸了摸鼻尖，被言羽怼得没有话反驳。
言羽抱臂看向顾淮琛，将整个人从头扫视到脚，似乎很惊奇地发现顾淮琛原来只是嘴上功夫了得，内里也不过是个干净纯情的高中男生。
“行吧，没事那我就先走了，药给你放这了，你要是一个人不好操作记得喊刘姨上来帮你，”言羽拍了拍书桌上装着药的塑料袋子，仿佛打了个胜仗似的得意，起身准备离开。
顾淮琛还在思考该用什么话把人多留一会儿时，就看见言羽背影顿了片刻，转身又走了回来，勾着指尖把被挤到一边的竞赛资料划拉了过来。
言羽指着上面一道习题，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问顾淮琛道：“话说，这题你是不是选错了？”
顾淮琛一怔，翻到资料后面的答案解析一对，果然做错了。
顾淮琛看向言羽的眼神带上了惊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言羽无所谓地耸耸肩，拉了椅子坐下，回想道：“这题我之前好像见过，我记得原题是篇阅读理解，用的原词不是你选的那个。”
习题里阅读理解被改成了完形填空，而言羽指的那个选项才是正确答案。
“你的意思是说，”顾淮琛声音带上了难以遮掩的惊喜，甚至有些不可思议，“你把原题那篇阅读理解全都背下来了？”
“没啊，那篇原作大几百个单词呢，我哪背得下来，我就是单纯记住了而已，”言羽又扫了眼顾淮琛剩下题目的答案，而后抬头对顾淮琛比了个大拇指，“不过你也挺强的，剩下十九个选择题都答对了，不愧是学霸。”
顾淮琛翻着参考答案把剩下的题目一对，果然和言羽说的一模一样。
“看吧，我就说其他题目都没错吧。”言羽朝顾淮琛挑了挑眉，带着点小炫耀。
顾淮琛看向言羽的眼神充满了惊喜和探寻，连忙问道：“你是从哪见到这篇原题的？”
毕竟这是竞赛原题，依照言羽的个性，不会没事儿为难自己去背一篇又臭又长阅读理解。
言羽撑着头仔细回想了一下。
是啊，他是从哪看到的呢？
他平时连英语课都没认真听过几节，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这篇阅读理解还记下来的呢？
“嘶，”言羽神情一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缓缓开口道，“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顾淮琛询问道。
就是言羽开着舔狗小号要和顾淮琛找共同话题的那天！
他午饭后去书店买了本英语真题，这篇阅读理解就是真题集里的一篇。言羽当时抱着和顾淮琛找共同话题的目的做了一遍，结果五道选择理解题全错，气得言羽再也没打开过那本真题。
但这件事当然是不能让顾淮琛知道的！
言羽歪着头观察了下顾淮琛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扯了个谎说，“是杨浩宇，杨浩宇拿原题给我看过，我就记住了。”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杨浩宇会向班里倒数第一的言羽请教问题，但顾淮琛却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些细节，他的重点一直都是：“你看过一遍，就把题目全部记住了？”
言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还好吧，我就是记忆力好一点，你要是问我这篇阅读理解讲了什么，我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这何止是记忆好，即使连英文句子是什么意思都没看懂，言羽都能把原作几百字的文章一字不错地记下来！
顾淮琛的语气激动起来，“你一直都能这样？”
言羽点点头，“还成，从小别人都说我脑瓜子怪好使的。”
“那你怎么……”顾淮琛想问的是，既然有这样惊人的记忆力，那言羽的成绩怎么还这么差，但是又反应过来这样问太不礼貌，于是立刻话音一转，说出的话变成了，“那你就没有想过，用你这么好使的脑瓜子，做点其他事？”
言羽那么聪明的人，当然一眼就看出了顾淮琛最开始想说的是什么，他默了片刻，又突然故作豁达地朝椅背上一躺，神态自如地回道：“还行，我对学习这件事不是很感兴趣。”
言羽说得很委婉，带着轻描淡写的洒脱。
直觉告诉顾淮琛，言羽的苦衷并不像他所表现得那么轻飘飘。
顾淮琛发现，他对言羽越是靠近，就越能发现言羽身上的惊喜，也愈发看清言羽身上所背负的沉重。
顾淮琛总是忍不住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就像他曾经说的那样，用“靠近”，去看清一个人的内心。
可现下言羽暂时不想对此多说什么，顾淮琛也不好再追问，只能默默等待陪伴，去等下一个机会。
关于不愿学习的原因，被两人就此不动声色地默契揭过，谁都没有再提。
但是关于言羽的记忆力，顾淮琛倒是想要了解更多。